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疯癫与救赎(另名他和他) 作者:石之北 文案 破镜重圆。炮、友变基友变情人。强强互攻。十年才发现是竹马成双,这份感情将何去何从? 两人兜兜转转再次相遇,“三生三世”难舍难分。平淡生活下暗藏玄机,彼此的误会谜团逐一揭开。 爱与救赎。走过阴霾之后的新生。HE。 CP:陆衡X苏问 内容标签:强强 破镜重圆 青梅竹马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问、陆衡 ┃ 配角:林烨、吴弥、季芮、季振、陈季宸 ┃ 其它:若干路人甲乙丙丁   ☆、楔子   一   陆衡那年19,刚上大二。距离大学的新新人类已有了一段距离,还算不上老油条。交往了几个男友,但还未遇到真爱。上一个交往的男友叫苏问,社团认识的,在一起了四个半月。苏问自称是0.5,但和陆衡从来没做过1,也从来没要求过要做1。两人刚在一起的几个月频繁相约。最常去的要算校外的一间小旅馆,30元半天,没窗有门,单人间。那里隔音不好,常常听着隔壁或者隔壁的隔壁喑哑作响,所以在陆衡兼职赚外快之后,那里便不常去了。   新的据点在离学校西角门不远,那边离教学区远,平日里来往的人少,陆衡倒也不用怕遇见熟人尴尬。   地方换了,人也跟着换了。   其实陆衡心底是没做这个打算的。   他和苏问分手是在大一的末尾,阴雨天。   当时陆衡从食堂回寝室,穿小路,经过一片小竹林。撑着伞并不好走,不经意间,陆衡的伞刮住了旁边的伞,伞下似乎是对情侣,在接吻。陆衡没想到,竟是苏问。而苏问,竟没看到他。那两人香吻正酣,待到分开时才看到一旁冷脸的陆衡。那个高高大大的男生一脸诧异,显然不知道陆衡的存在,苏问衣衫凌乱,气喘吁吁,笑着搭上陆衡的肩,在他耳畔轻轻吹了口气,道:一起吗?   陆衡攥紧了拳头没打他,拍了拍那个男生的肩意思是你们继续,便撑了伞,走了。   那天晚上陆衡失眠了,他是喜欢过苏问的,至少喜欢过苏问的身体,这样的结束,着实有些荒谬,让他措手不及。   黑暗中他又想起了苏问光裸的背脊,紧致的臀部,还有略显沙哑的声音。陆衡莫名的觉得口干舌燥,慢慢的撸动起来,听着室友此起彼伏的轰鸣声,攀上了□□。射完之后,他有些累了。昏昏沉沉,竟也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陆衡起身时已经是中午了,他翘了上午的两节课,发短信让室友带份午饭回来。洗脸时陆衡看到自己大大的黑眼圈和疲惫的脸,决定忘了苏问。   那天晚上陆衡去酒吧钓了只小零,他平时还算洁身自好,几乎很少419。一是有些洁癖,怕得病,二是当年的陆衡还算半个爱情的信徒,在灵与肉的二元论里妄求统一。   陆衡带着小零去了之前和苏问去的那家旅店,照例插入,□□,似乎重来都是如此,对方是谁倒也没什么所谓。床上的那人腰肢晃得媚人,喘息着伏在陆衡的耳畔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晓夜,叫我晓夜,他说。   后来,陆衡喊着一个陌生且不知真假的名字攀上了□□,其实真假又有什么所谓。   那天,陆衡清洗完毕就要走,他并不习惯在陌生人身边过夜,即使他和苏问,躺在一起不做点什么“运动”也是极少。   “以后还约么?”看着陆衡打算离开,那个据说叫做晓夜的男孩道。   “嗯?”陆衡抬眼望着男孩,其实他刚刚并没有仔细看他的长相,这时见他半低着头,不依不舍,心下倒也好笑。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男孩嘴里叼着笔盖儿,左手拿着笔飞快的在随便扯的一张纸上写着,一边含混的说,“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   “嗯。”陆衡说着,将那张纸叠起来塞进口袋里,“晚安。”   “晚安。”   陆衡出了酒店,打算步行回去,这边离学校不算太远,这时夜深了,还真不好打车,虽是夏季,但夜里风还是有些凉的,陆衡把上衣的扣子扣紧,手□□裤子口袋里在街边晃着往回走,他用手捏了捏那张纸:边边角角硬硬的,有些剌手。他又想起刚刚的那个男孩,想起他低着头的模样和自己离开时那有些害羞不舍的慌乱。陆衡就这么玩着这张纸走在夜的寂静里,直到他看到一个垃圾箱。   他借着未散的醉意打量了半晌,然后把那张纸顺着垃圾箱开启的半边扔在那些杂乱不堪的铁篓里面,转身大步离开了。   ☆、林烨   二   之后的日子依旧继续,陆衡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全然忘了苏问,每日不过是上课,吃饭,睡觉,运动,周而复始。   再次见到苏问时,陆衡身边算是有了新人:林烨,大一新生,刚进来的小鲜肉。   苏问看到陆衡身边的男孩,眉毛轻挑:新的?   陆衡不答反问:你那个怎么样了?   苏问手一插兜,半笑的道:哪个?   陆衡听他这一反问倒有些尴尬,只道自己太认真。狠狠的在心里啐了自己几下,他有点不自然的发出了邀请:一起聚聚?说完之后又觉得打脸,两个人在频繁床上运动时大概也没有一处聚过,这话说的暧昧不清,连陆衡自己都想吐槽。   但苏问似乎并未觉得不妥,上下打量了一下林烨,又看了看陆衡,干笑了一声,道:我还有点事,改日再聚。对了,东门新开了家烧烤不错,有空带小朋友去吃。   说着,朝林烨挤了挤眼,坏笑着走了。   陆衡转身看看林烨,净白的脸上略微有些红,估计是被打趣了两句,觉得害羞。林烨生的文静,这幅模样,却又十分招人。   陆衡刚想伸手去捏,结果却被林烨躲掉了。   “这儿人多,不好。”林烨小声的说。   陆衡看他怕人的讨人欢喜,偏生了促狭心思,非要捏上几捏,方才罢休,林烨一时躲不过,倒也真被他掐了几下,小脸红扑扑的,单是瞪着陆衡。   陆衡看他羞恼,便说:好好好,原是我的不是。   刚儿那个人是谁?林烨回身望了望苏问离去的方向,可人早走了,却哪还瞧得见。   陆衡见他懵怔可爱,便抚了他的头过来。陆衡在心里默默掂量了几分,却始终没能帮苏问找个确切的标签贴上,他见林烨还是看着他,像是等答案似得,便说:不是什么好人,下次遇见,不要理他。   林烨听了,却也奇怪,但也没再细问。   陆衡见他眉间时舒时皱,便说,之前的一个朋友。他说着吻了下林烨的耳尖。   这一吻来的猝不及防,小心翼翼。倒有种太阳底下偷情的喜悦。   林烨一时间怔住了,傻愣在那。   “愣什么啊,快走啊,约的场地,待会儿过了可要罚钱的!”陆衡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甩着长手长脚往前走,边走还边催着林烨。   林烨快跑了两步,赶了上来,挤到陆衡身边,眉眼间欢欢喜喜的问:“罚多少?”   “你说呢?”陆衡捏了捏林烨的脸,林烨并不躲,单是笑,傻蠢傻蠢的。像是五月的阳光下的太阳花,晃得人眼晕。   其实之前,陆衡倒是很少在外面如此,一是他到底觉得这样的关系放不得阳光下的,二是人来人往的也觉尴尬。可偏在那一刻,他不知怎么,偏想着逗弄一下林烨,那心思来的仓促而慌乱,所以他未及细想,便先动作。   也就是那一天,两个人确定了恋爱关系。其实之前林烨一直在暗暗地追陆衡,羞羞怯怯,却又有几分死缠烂打,陆衡对这段关系有一种莫名的推拒,但也未明说,所以他一直未松口,直到今日动作先了言语。   “怎么,做我男朋友你又不亏。”   林烨自是觉出了陆衡今日的不一般,所以他觉得时机成熟,便将那一直未出口的话半开玩笑的讲了出来。   陆衡见他这般,想着自己今日的动作,倒也不觉诧异。所以他盯着林烨,等着这人把话说完。   可林烨却住了声,还似乎不经意的拿眼睛在陆衡身上扫了扫。他见陆衡不答,单是盯着他瞧。复又低下眼,慢慢的红了脸。   陆衡看他调戏自己,倒是新鲜,本来等着后文,却不想这厮自己闹了个大红脸,不知所措。   陆衡上前,揽着他的腰往身前紧了紧,算是回应,林烨却也推,由着那人动作。   “那你倒是说说,哪里不亏?”陆衡伏在林烨耳边,语气极轻极轻的。但听得林烨似乎满身都着了火,一字一句的敲在他的心尖,颤颤巍巍的往下落。   星火燎原。   林烨闭上了眼,颤颤的将自己的嘴唇凑了上去,他将身子更加紧地拥向陆衡。似乎要将自己揉进去似得,和他活在一处。但身下那处却又清晰的坚硬,硬要两个人无法契合,硬要将他们堪堪的分开。   所以那顿饭,终究是没有吃成,两人直接打车去了酒店,干柴烈火,到底燃了心原。   在两人在一起之后,他们到底没去苏问推荐的那家烧烤,而是去了对面的那家。苏问之前曾说不好吃。但小烨很喜欢。很乖的,轻声说好吃。他轻轻的剃了骨头上的肉放到陆衡碗里,低头小口的嚼着。陆衡看他认真的样子,便凑过去逗他,没想到被小烨扭头躲了,反倒塞了片肉到他嘴里。陆衡轻声笑了下,低头接了。   陆衡和林烨便这么呆在一处,凑做了一对。   大三时陆衡搬了出来,在校外租了间房,和林烨。   两人都是勤快个性,家里整理的也算轻快干净。所以两人最初同居的日子还算和谐,除了一些小摩擦时而出现,但最终也被那恋爱的浓情蜜意消解不见,所以那段日子过的倒也还算轻快自在。   两人都会做饭,但吃起饭来习性倒大不相同。   陆衡发现,林烨不吃肥肉,不吃芹菜,不吃葱姜蒜,不喝醋,不吃蛋黄。   有一次,林烨吃饭时,照例把蛋剥好,然后把内中的蛋黄弄出来,放到陆衡的碗里。   陆衡每日见他吃起饭来挑挑捡捡,很是好笑,打趣说原是不知道菜里还放了这许多东西,倒也真开了眼。每每此时林烨都是不理,暗自吃饭,然后把挑拣的东西一股脑的扔进陆衡的盘子。然后低头吃自己那挑拣剩下的饭菜。   那日,陆衡偏又起了促狭心思,便右手持筷,夹着蛋黄,一边拿眼瞧着这蛋黄,一边晃了晃手腕,冲林烨道:“你常说,你是不吃蛋的,但昨夜,怎么又那么喜欢,嗯?”   陆衡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林烨的脸由白变红,很是好看。   林烨放下筷子去喝汤,末了,说了句:“就知道调戏我,也是玩不腻。”   陆衡听了,哈哈大笑,将筷子放在碗上,顺势一拍,道:“这话倒对了,还真不腻,可是打算玩一辈子的。”   林烨听了,剥虾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了看陆衡,脸上微红未退,但也不矫情,把剥好的虾递给陆衡,说了句:“那我,舍命陪君子喽。”   陆衡没了正经,一边捏着林烨的脸蛋,一边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林烨拍掉了陆衡没正经的手,却和他勾了小指,他叫嚷着先好好吃饭,却被陆衡直接困在怀里,动弹不得。“你看我这……”林烨说着摊开了手,刚剥的虾壳还有一小片挂在指甲上没擦,指尖挂着半滴,将坠未坠,陆衡将那指尖含在嘴里,眼睛盯着林烨,但舌头却在指尖打着旋,就这么看着林烨烧红了半边天,方才满意的放下他,拿起筷子,叫吃饭。   那天夜里,陆衡因之前赶东西喝了咖啡,躺下一时也睡不着,便想了想手头的工作,乱七八糟,后来翻看手机,凌晨两点,窗外大月亮,明儿估计会是个大晴天。他不知怎么想起了一次和苏问约炮回去,也是这样的大月亮,那天他口袋里揣着那个桃核,想着当时被苏问放在杯子边的样子,他突然想起了小的时候,自己总喜欢把东西压在放在杯子边,这么想着的他笑了一下,然后他想起苏问那副浪荡不羁的样子,便将这画面从脑中赶了出去,像是他玷污了自己幼时的记忆那般。他又想起了幼时的海滩,想起了那只每放飞的风筝,想起海边自由自在的风,他觉得困倦劳累,一时也要睡去。林烨似乎感觉了他的动静,微微的动了动,但却也没醒,陆衡见那人半垂着头,睡梦中也是一副安静乖巧半害羞的模样,此刻自己睡眼迷蒙,倒觉得林烨这副模样似曾相识,可他到底挨不过困意,一时昏昏沉沉的入了睡梦。   ☆、再逢      好日子并不长,大三下陆衡便忙了起来,回来的晚,要忙的事多。而在那个时候林烨还是大二,空闲,满脑子想着玩。也就是那时,陆衡和林烨开始吵架。   那时的两人几乎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其实也真没什么好吵的,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心情不好,人易烦躁,便是十全的鸡蛋也能挑出骨头来。   陆衡是在刚上大四的那个学期找到的工作,面试时看到了苏问。这倒也不稀奇,毕业生,专业又相似,好公司不过这几个,大家都抢破头。没想到的是正式录用后的培训,陆衡竟也看到了苏问,一身的正装,成熟了,还多了几丝精英范儿。   陆衡和苏问打了招呼,便各自落座。不禁感慨:旧□□成了新同事,人生的际遇还真TMD奇妙。   再次相逢,陆衡本有些尴尬不知两人该如何相处,可是苏问倒坦然无所谓,主动和他打了招呼,所以在那之后两人见面有的时候聊上两句,本来之前便也算认识,在新的环境下,两人倒莫名熟络起来。 闲聊中陆衡得知苏问交了新男友,0号,苏问叫他小秦。   其实两人也是有近两年没见,虽说当初在日常生活里不算熟络,但到底有段交往。如今许久未见,一时得了空闲,两人便像普通朋友那样聊起了天。临近毕业,大家见了故人总是有种莫名的亲切在的。   陆衡不知怎么突然想起那日去图书馆,看到大厅立了块白板,上面有张贴纸写着自己大一时遇见的那个人分了手及到毕业还是念念不忘。可是自己和苏问却是不同,倒真的各自丢开手般,做起了普通朋友。可能两人当年到底不算真正交往,他虽私心将苏问当做男友,但两人当时确是只是床伴关系。   陆衡喝着杯底的咖啡用余光扫了扫苏问,苏问不喝咖啡,点了果汁,刚才服务员过来和苏问说是可以免费续杯。陆衡来这里许久也没得到这样的关照,顿时觉得,这个看脸的社会简直可恶。就如苏问,凭着一张脸,到处浪荡,那些个痴男怨女也主动送上前去招惹,自己当年自然在载了进来,还好及时脱身,不然这样的人,到底和他陆衡不一样的。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林烨,他对林烨算不上太过喜欢可却觉得分外合适,这样的生活让陆衡觉得安稳,也更适合。陆衡看了看苏问,他觉得现在的苏问和他刚认识的时候不太一样,但说是哪里不一样,他却也说不上来,还是一般的皮光水滑,帅的天怒人怨,但总觉得有些东西似乎不一样了。那人似乎成熟稳重了,而且那些如风一般的浪荡似乎也略微的收敛了一些,不再那样张扬。   陆衡和苏问打趣说,那日拍毕业照,见了他被几个女生围着合影,果然,系草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苏问摆了摆手笑了一下,说,那天你们专业也在?   其实那天陆衡和苏问的专业是前后脚拍的毕业照,陆衡见苏问高高的站在最后一排,分外惹眼。后来苏问他们班散去,聚在下面,大家随便拍照留念。陆衡他们班级那时就站在图书馆前的高台上,听着指挥摆着各种正经或者搞怪的姿势,最后大家一起扔学士帽,朝着天空大喊:我们毕业了。   其实那一刻,陆衡看着落了一地的学士帽和匆忙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出的是不舍,就这么就毕业了,四年一转眼,竟也过去了。他突然想起幼时在海滩边的日子,当时他送他的一个朋友远去,那时幼年时的他第一次经历离别,当时他们说好每年相聚,可是在那之后他们再未见过。可能便也像是这一刻,他们和同专业的同学室友,商量着每年每月的聚餐计划,可是真的到了后来,俗事种种,大家各散天涯,又怎能聚的起来呢。   当时陆衡站在那里突然看到苏问,看到他高高瘦瘦的背影。看到他在人群中被众星拱月似得,因着他被隔壁专业的一个男生告白,一时间大家纷纷去看热闹。   其实那个男生似乎也只是了个心愿罢了,毕业季总有种让人把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的冲动。当时陆衡的室友拉他去看,其实他本来不想凑上前去的,其实他们倒也没挤到前面,但陆衡身量高,在人群中视野也开阔。   他看着苏问体贴绅士,他看大家纷纷起哄,他听到旁边的几个女生小声的说着八卦,她们有个说自己的室友和苏问是好友,过生日送了瓶几万的香水,看着是个壕,还有一个说苏问是双,有个跑过来问诶他这么有名么,我怎么不认识,其他人说她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个性能记得室友就不错了。她们嬉闹打趣,也跟着起哄八卦,后来说起了自己专业的事情,陆衡倒也没再听进去。   他觉得这种小路八卦自是不可信的,就譬如说苏问若是真的是个壕的话,倒也不会真的屈身和自己去校外的那家小旅馆了。所以他当笑话似得听听也就过去了。他知道苏问一直是颇受欢迎的,公认的帅哥系草,长得高,身材好,模样好,性格高冷,还弹得一手好吉他,据说画画也不错。追她的男男女女一直不少,但是苏问其实一直没有固定的男朋友女朋友,陆衡阴差阳错的和他认识,上了床。也算真切的感受了一回苏问这种只谈性不谈情的品性,所以陆衡也与人方便,止步□□。   陆衡看着苏问一脸的不甚在意,他大概惯然被人告白追捧,所以似乎很是享受。陆衡虽说听苏问讲他找了个男友叫做小秦,可是他也倒并不真的相信苏问真的找了个什么人似得,你看这个人连人家的名姓都不知道,只有个像是外号似得名字。但是他倒也没再问,对于别人的情感态度,陆衡或许不认同但是尊重别人的个人选择。   他们两个人这几年没大见,所以第二天晚饭约在一处,算是续昨日未尽的约,昨天苏问后来接了个电话匆忙走了,和陆衡说明日请你,不许爽约。   其实两个人之前见面也很少这么一张桌子两杯酒的心平气和的聊天,在陆衡的印象里,和苏问有关的画面里总是有一张局促的单人床,和咿咿呀呀的床板声。这些声音和画面盘亘在陆衡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以至于这样的苏问,陆衡其实并不认得。   但两人之间也并未冷场,相反,他们很谈得来,这种默契,似乎比床上更甚。   陆衡似乎从未想过,苏问竟是这样的。   陆衡和苏问碰了一下瓶子,然后一饮而尽。转手再寻时,却发现空了,陆衡挥着手叫服务生,没了往日的温雅。   服务生是个年轻的小哥,头发微长,在颈后梳了个拇指大小的马尾刷,两边的头发剃净了,乌青的头皮偶尔反着一点微光。他懒洋洋的对陆衡说了句,“先生,我们要打烊了。”略显困惫。   陆衡看了苏问一眼,发现苏问也正看向他,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单马尾服务生看着他们似乎互相搀扶着远去,跌跌撞撞,一边不甚乐意的收拾着残局,一边喊着:“关店。”   出了小酒馆,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冲的陆衡头脑发昏,他紧紧抓住身边唯一的支撑,抓稳了,晃了晃头,然后笑着的冲着苏问说:“哥们儿没事,没……醉……”醉字这个音还没发全,陆衡就吐了,扶着路边的围栏,吐得天昏地暗。他觉得似乎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闪闪发光。   苏问跑去旁边的便利店里买了点水和纸巾,然后将瓶子拧开递给陆衡,见他漱好了,又递了纸巾。苏问大概都被自己体贴的惊到了。于是,做完这一切的苏问,靠在路边的梧桐树下,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道,“差不多了啊,待会这马路也打烊了。”   陆衡转过身来,扶着柱子站好。他感觉清醒了些,但身子坠的发沉,倒也不碍事。   他看着苏问懒洋洋的靠在树下,时不时的踢踢地面上的小石子,瞥着路面。   陆衡突然觉得这样的苏问很熟悉,熟悉到似乎他一早就认得。但似又很陌生,陌生的让他恐慌。   昏黄的路灯下,陆衡看着身边那人的隐约的侧脸,突然觉得很安稳。所以他想着走过去,说上句话,直抒胸臆一下,可是他还没赶到跟前,就又吐了。   待到收拾整理好,苏问叫了的士,扶了陆衡上车。两人各自望着窗外,一晌无言。   后来陆衡乏了,困了,他歪在车后座竟有些昏沉的睡去,睡梦里他似乎回到了小的时候,看见了那只似乎早已破旧的风筝。   ☆、吴弥   陆衡和苏问成了同事之后,有时压力大有时无聊,陆衡便约苏问出去喝酒。苏问偶尔推脱,却也没爽过约。   一次恰巧林烨在附近实习,便恰好约在一处吃饭。陆衡说要苏问把小秦叫过来,他似乎还没见过。   那日小秦却也得闲,便说自己一会儿赶过来,要他们先吃。   “倒也是该见见你的狐朋狗友。”   苏问挂了电话,脸上没什么表情,陆衡以为小秦不来,结果苏问说小秦一会儿便到,要他们先吃。   一时小秦进来,倒是个风风火火的个性,人热情俊朗,眉眼间一直笼着笑意。   陆衡那时才知道,小秦倒是真的有这个人的,他叫吴弥,小秦算是爱称。   陆衡是那时才知道原来苏问喜欢的是这一型的男生:主动乖巧却又不羞不惧。陆衡也是那时才相信苏问原来说的并非假话,他是0.5,甚至更常做1。   小秦人热情,似乎自然就能和人熟络起来,所以四人吃吃喝喝,倒也没任何尴尬,反到相处的愉快。   小秦是个大咧咧畅畅快快的个性,小太阳似得,他酒足饭饱之后直接一揽林烨的肩,指着陆衡,说是要是以后陆衡欺负他,他便直接打上门来。小秦似乎和林烨很是投缘,林烨似乎也很喜欢小秦这样子的个性,和他一处说说笑笑,倒比平日活泼许多。   林烨听了小秦这话,有点害羞的说:他没事情欺负我做什么。林烨拉着小秦,说是他估计喝醉了。   然后小秦咦了一声,眉眼间笑意盈盈。   林烨像是觉出害羞似得没意思走了,小秦赶过去,直接搭上他的肩。   “你们倒怎么凑到一起?”陆衡是见了小秦,才发现苏问竟还真的和一个人走入了一段相对稳定的关系。   “年纪大了,浪不动了。”苏问手一插兜,无甚所谓。他这幅样子,怎么也不是个浪不动的架势。   其实四人倒也很少聚在一起,大家都有各自的忙碌,苏问偶尔见了林烨还是会调戏几句。小秦倒也不恼,只是在一旁说,诶,烨子你脸怎么红了。然后推苏问去一旁,说自己有话和林烨单独讲。   一次苏问说:小烨很不错。   陆衡瞥了眼那边凑在一起的两个小美男,年轻,帅气,着实不错。但有些话儿是对,但放到苏问的嘴里一说,登时变了味儿。   陆衡是知道苏问的,仗着有副好皮相,看上眼的几乎就没有拉不上床的。登时,陆衡便紧张了起来:以小烨的革命觉悟,他还是觉得心里画魂儿,不安生。   苏问将陆衡的举动看在眼里,登时大笑,这一笑没什么,秦、烨两人倒回了头。   “烨子。”   “?”   “今儿别回去了。”   苏问话刚一落,陆衡的脸色果然很是好看,苏问哈哈一笑:你们玩,我给你们沏一壶好茶。   陆衡听到苏问这么一说倒是不担心了,苏问这人,嘴毒,不留情面。经此一役,他倒是有些后悔觉得这人可交。   陆衡看林烨还是一脸懵而不知的样子,便走过去揉揉他的头发,看他玩游戏。   “你对小烨哥真好。”小秦看陆衡过来,便闪到一边。一千瓦的大灯泡,他吴弥可不当,再说,他可得好好问问苏问,什么叫今儿就别回去了。林烨傻没听懂,他吴弥可是听得一清二楚,想和别人上床,也得问问他吴弥答不答应!   吴弥笑着说了声我看看苏问怎么还没过来,就转身进了厨房。苏问倒当真在泡茶,吴弥从后面抱苏问,腻腻的道:在动什么歪心思?   苏问扭头看吴弥倒笑的一派天真,慢慢将茶放进壶里,悠声道:你说呢?见吴弥没吭声,便不再理。   吴弥见他冷落便起了坏心思,直接整个人腻将上去,手揉弄起那人的□□。苏问自然知道他的小心思,先是不理,见那人忍不住凑过来吻,方才将茶壶一放,直接把吴弥的衣服一扯,伸手上去抚弄那人的乳`首,另一只手托着吴弥的屁股揉弄,直到看着他在自己的注视下慢慢红了脸,方才又问了刚才那句:乖,说来我听。   (省略490字。。。)   终究,吴弥是撑不住了,慢慢的放开了声音。整个屋子靡声四起,好不□□。   陆衡是早就料到,那两人泡了壶好茶。林烨确是在听到隐约的声响方才尴尬的问了句:怎么,他们还不回来?   陆衡俯身在林烨耳边将那两人干的好事委婉道来,林烨的耳朵慢慢红了,转头看向陆衡,小声问:那我们,走,还是不走?   陆衡觉得这样的林烨着实可爱,陆衡自然想即刻把林烨办了,但在别人家里,别说林烨不肯,他也还拉不下这脸。陆衡待的是口干舌燥,心下一狠,便拉着小烨回家打炮,老子不看片儿了,老子回家实战去。   那天晚上,陆衡抱着裸躺在他怀里的小烨,收到了苏问的短信:怎么,还没喝茶就走?   陆衡觉得这人着实可恨,他们真枪实弹的,反倒成了他的不是?   陆衡没回,三下五除二的拉进垃圾箱,走你!抬眼看了下时间,22点,还早。摸着细嫩的臀肉,陆衡想起了四个字:欲壑难填。   ☆、暧昧   第二天,苏问没再说起此事,两人还像之前一样,工作,闲聊,玩笑。甚至,陆衡有点不太确定,这件事真的发生过么,昏昏沉沉的,似乎没了一点头绪。   苏问今天换了件新装,惹得前台的小姑娘,连连发嗲:Charles Su,你看着方案怎么弄啊,老板让我也学学?   苏问心情不错,小姑娘春心怒放,陆衡莫名烦躁。   老板临时有事,还没下班就匆匆走了,大家顿显轻松。三三两两,打算着下班后的去处,老板都溜了,谁还能指望大伙安心工作。   陆衡拉着苏问要溜。苏问反问陆衡去哪,这么早走了,平白多出了半天,没个好去处岂不可惜。   陆衡翻出了一个地址,说是他身边的小姑娘和他讲的,并且特特叮嘱,一定要去看看,绝不后悔。苏问瞥了一眼地址,倒也没去过,就由着陆衡安排,倒省心思。   到了那地儿,风景不错,很有点小情调,很适合情侣约会,耍浪漫。   但在陆衡和苏问这,却略显尴尬。一是两人原先半清不楚的关系,二是毕竟都是有了另一半的人了,如今这样,倒真有点暧昧。   陆衡很是郁闷了下,发现苏问没有表现任何的不自然,倒也放宽了心,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但,转而就听见:“这地儿你该带林烨来。”苏问边点着烟边道。   陆衡不答,很是犯难:“要不咱换个地喝酒去得了?”   “来都来了,再说,我也不想再扛着醉鬼爬8楼。”陆衡喝醉的那天电梯停运,倒是苏问将这人扛上了八楼。   陆衡听见苏问旧事重提很是过意不去,只得挥挥手道:“得得,那就这么着吧。”   苏问拿着打火机冲陆衡晃了晃,见那人不抽,便装了起来。两只手夹着烟,吐了个烟圈:“怎么,你是怕一不小心破镜重圆了?”   陆衡觉得苏问这人不招人待见,说的话尤其讨厌。   苏问见陆衡不答,以为他恼了,便搭了他的肩,道:“要不我还是陪你喝点吧,看你这愁容满面的。”   “操,你还是放了我吧。”   “你放心,我是不会打你的主意的。”苏问说着,点着烟,看着陆衡,倒是有几分认真。   陆衡被他这样看的浑身发麻,身上像是爬满了虱子,又痒又捉不到。   这边来来往往的都是情侣,那边梧桐树下正巧有一对情侣,他们拉着手在那,走走停停,傍晚的阳光打在他们身上,将那身后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陆衡看着这场景觉得自己和苏问在这里显得分外怪异尴尬,偶尔有路人的眼光飘过来,陆衡就装作和苏问不熟的样子。反倒是苏问,但凡见了有人看过来,定要凑到陆衡跟前,装作亲密,然后再堪堪笑着分开。苏问玩的起兴,陆衡却不大自在。   然后苏问看着陆衡说别逗他笑,好好走罢。陆衡觉得苏问很是会找借口推责任,到底刚才是那个闹个不停,这会儿又装作路人一般。   苏问说他何必如此在意旁人的看法。大家不过是路过而已,他们若是事事在意,这日子难过了。   陆衡方才知道苏问刚才并不是以为的拿自己打趣,可是他从小便在意别人的看法,怎么也做不得苏问那样洒脱,所以那一刻他突然觉得那人嘴脸讨嫌的很,便转过头去,看着那边刻些句子的墙壁,不再看苏问。   那面有很多墙体,上面刻着一些关于爱情的诗或者句子,在那些句子的边上有不同的字体寥寥草草或者格外认真的写着不少的话语,估计是还没分手的情侣们在这里刻下的感触或者誓言。当然,也有暗恋的,分手的,热恋的,伤心的,追忆的,比比皆是,人们陷入感情时候,总是有很多的话要讲,讲给情人,讲给自己。   据说这片区域整治了几次,留了涂鸦墙,也难改掉人们累久的习惯,所以没面墙上还都刻着那些积旧的话语,倒也不知这些许愿的愿望达成了么,宣誓的是否还在一起。   陆衡见苏问一个人在一面墙前伫立许久,便也看了过去,那是聂鲁达的《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一个选段: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好像你的双眼已经飞离去,如同一个吻,封缄了你的嘴。   陆衡看苏问似乎想到了什么似得,认真的看着,他读着那些刻在墙边的那些无名的句子,他像是第一次看到这样专注而深情的苏问,便一时也看的愣在了那里,那个人在那一刻似乎脱了往日浪荡的样子,又让他觉得熟悉而安稳了。   陆衡看着他的背影,落在梧桐树叶上,被风吹着,时明时暗。   竟然已经是秋天了。   其实最近天开始有些凉了,所以那些情侣走的愈发的近,温度不自知的创造着甜蜜。   和这条街上牵着手漫步甜言蜜语的情侣不同,陆衡和苏问,就这么一左一右时而一前一后的走,几乎不发一词。   “下周,小秦生日。”走着走着苏问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陆衡有些摸不到头脑,侧脸询问。   “不知道给他买什么?”苏问叹了口气,看向陆衡。   “这,我更不知道,你的人,问我?”   苏问笑了下,“他常说你看看人家林烨家陆衡,又给林烨买了blabla……”   苏问学的惟妙惟肖,陆衡几乎可以想象小秦当时的样子:成,我给你出个主意。   吴弥的生日办的很大,很气派,来了几十号人,大家喝喝醉醉,玩玩闹闹。吴弥果然很喜欢陆衡的点子,苏问的礼物,抱着苏问说喜欢。   苏问调笑:“喜欢礼物,那送礼物的人呢?”   “爱。”   言简意赅,无需多言。   苏问抱起吴弥,说人要言行一致,爱说的出口不算,要做的出来才是真爱。   事毕,吴弥伏在苏问的身上,玩着苏问衬衫的纽扣。方才那次,苏问掏了东西便要进来,吴弥拽着苏问的衣服想要他慢点,结果被那人将两手上扬捆将起来,低头封了他的唇。吴弥喜欢这样的苏问:霸道又不失温柔。当时他一眼就喜欢上苏问,苏问虽然冷淡,却并没推拒,当时的他却也没想两人真的走到了一处,如今想来却也多了几分感慨。苏问有时冷漠疏离,吴弥原是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可苏问平时对他却也百依百顺,尤其体贴。苏问在床上总是强势有的时候甚至略显霸道,但好在苏问技术不错,所以每次小秦都瘫软在那里依着苏问动作。   那天晚上,苏问罕见的帮小秦清理好放在床上,其实苏问平时和人不大亲近,偶尔也有些抗拒肢体接触,小秦偶尔欢欢喜喜的跑过去抱住苏问,苏问虽然大多情况下会回抱他,但是小秦能感觉到,苏问的身子总是先是一僵,然后才接纳他的拥抱。他之前以为苏问是和自己不亲密不喜欢才这样的,可是后来发现苏问惯然是个冷淡的性子,能这样体贴在乎自己依然是出了格,所以这样想着的小秦也就放下心来。   那晚吴弥做了个梦,梦见苏问说他不爱他,他们分手吧。他从梦中哭醒,看到身边人好好的躺在床上,睡得安稳,感觉到他翻身,还下意识的揽了揽他的腰,怕他摔下床去。吴弥感觉到苏问的动作,很是感动,他侧身伏在他的胸口,慢慢睡了。   ☆、生活   林烨毕业之后,去了投行。赚的多,休的少,累得慌。   林烨是从农村考过来的,家里4个孩子,他排老么。计划生育的政策在他家没少实施,罚了三个,最终要到了林烨。家里当他是顶梁柱,是老林家的根,老林家的希望。所以林烨从小便比旁的同学压力大些,一路上了名校,林家父母左邻右舍没少夸赞自家儿子。   林家父母眼见自家的娃子出息了,在大城市落了脚,毕业之后便开始催婚。在林家父母眼里,现在的林烨若是配上一桩美满的婚事,为家里添上个大胖孙子,那才是更大的喜事。   看林烨这头没消息,老人家急了,这孙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抱上。   林烨爸妈偶尔会过来,没事就旁敲侧击的敲敲打打,陆衡单独和林烨在一处的时候也不敢讲,每次一提起这件事,林烨就像炸了庙似得对着他一通挑剔。陆衡知道他心情不好,所以一般也不和他一样,不过是自己回卧室或者出去溜达。   每次林烨爸妈来时,两个人就有一番好忙。两个人生活的痕迹是再不能让老人家见了的。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两个人很多东西自然也就分的愈发清楚。   那天林烨下班回来急着理东西。林老夫妇突然说要来,晚上的火车,他还要赶去接。其实林家夫妇也是来过几次,但林烨却总是不放心,定要亲自去接才安心。   上次林烨爸妈来后,很多东西都分的开了,想着免着麻烦。可是刚刚一翻,发现到底还是个大工程。   林烨理着理着就觉得像什么东西压在心头似得,心里闷得慌。他索性坐在地上,任由那些分不清或者分的太清的东西散落一地。   生活有时过得荒谬的就像这散落一地的杂物似的,毫无头绪。   陆衡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开门看见林烨埋头理着东西也就知道了缘故。他没说什么径直去了厨房,这是头一遭他这么晚回来却没看到任何吃的。   “你爸妈要过来?”   “嗯,今晚就到。”   “才和你讲?怎么这么赶?”   “他们两个想着一件事就非做掉不是,这不说是有急事,偏要过来,他们还能有什么急事,不过就是在家闲了没事罢了。”   “还没吃晚饭?”   “一直忙着,竟也没觉得饿来。”   “也懒得做了,叫外卖吧。”   一时外卖送到,地上七七八八的杂物配上简单的外卖餐盒,往日的温馨也好,甜蜜也罢,真真假假,都像是那清早的雾气,不经意的,就散了。   林家父母到时已经是半夜了。陆衡睡梦中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和客厅里走动的声音,到底没抵过睡意。迷迷蒙蒙的睡过去了。   那天晚上,陆衡做了一个梦。   他一个人在海里,拼命地游,像是要溺水了似得。而林烨在岸上就那么看着他。可是恍然间又似乎他自己在岸上。   他看到远处一个模糊的人影,像是苏问又似乎不是。他想着问他林烨去哪了。   他看着那个人背着一个好大的风筝,像是一张扯满了的帆,显得滑稽而可笑。   晃眼间他似乎变成了小时候的样子。他一个人在窗前飞着纸飞机,身后是那个早已残破的背景,和那只一直没有放飞的风筝,天是湛蓝的,可是他心底像是有什么似得,并不开心。   那天陆衡醒来的时候,才早上6点,他觉得头疼的不行,却再睡不着。可是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7点30了。   林老夫妇这次来并没有别的事情,家里田地收成了,带了很多东西。过了秋忙,两个人没别的事情,便赶了来。本是不会来这么早的,是林烨的堂姐说是给林烨介绍了个对象,林老夫妇便生生的赶了过来。   “妈,我才多大啊,你急什么呢。”   “还多大呢,你爸和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你二姐了。”   “这不是时代不一样了么。”   “怎么就不一样了,到啥时代成家立业也是大事。妈不看着你成个家啊,老觉得心里不安生,怕你一个人在这里冻着了没人管,生病了没人疼乎,妈那还不都是为你好么……”   “妈,我上班来不及了啊,你和爸别乱走,这是钥匙和卡,有事给我打电话啊。”   那头林老夫妇急,这边林烨和陆衡也急。   “你说他才多大家里就催着结婚?”陆衡每当想到这就想这样讲,但他知道,林烨家里,着实的着急。陆衡不想评判林烨父母的想法,老一辈的观念,太多年了,本来就很难改变了。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苏问吃着菜,不咸不淡的问。   陆衡这几天没有地方去,下班就约了苏问喝酒。   苏问回说秋天到了不爱出门。   陆衡自是没听过这样的托词的,便说自己请客硬拉了苏问出来。   “趁着年纪还不算大,先拖几年再说。过几年说不准老两口就不热心这事儿了。”   “我看难,你看林老夫妇那执著劲儿,再说这么多年了人老两口在指挥林烨人生的道路上都没受过挫,你这一来就想着让人打到回府,避过不提,忒不现实。”   苏问说着剥了虾吃了起来,也是不管陆衡一个人纠结,先大快朵颐为是。   陆衡看着他一个人飞速的吃着,他似乎永远是这样,嘲讽的、淡然的,像是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似得。陆衡原是不喜欢这样的性格的,可是此时此刻他却突然对这样的苏问,有一点羡慕。   陆衡也知道苏问说的都是实话,可是他现在不想想,也不愿去想。   “你这就跟玩游戏上来就遇上终极大boss似得。”苏问吃完了,看着陆衡还是愁眉不展,“其实要是不嫌烦,过两年形婚再拖几年,然后领养个儿子再拖几年呗?”   苏问说的这些陆衡不是没想过。先拖个几年,到时候林烨家里没法,带回去一个就成,形婚。   可这林老夫妇看中的是儿子,结婚是小,这留后才是关键。   可这条路一旦走了,千千万万个谎言,一个不小心被戳破了,就前功尽弃。   想到这,陆衡没了主意。   而那酒喝到嘴里也没了滋味,他觉得嗓子里辣辣的,有点苦,却也不单单是苦。   他招呼苏问喝酒喝酒,说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闲人乐与悲。   苏问笑他喝了酒就头脑混沌,讲不清话,这话若是让林烨听了,他估计回家得把搓衣板跪烂。   陆衡说苏问说话夸张,苏问说上次不记得挑什么了,本来陆衡挑的是另一个,结果林烨说还是这个好些,然后看向陆衡,陆衡赶紧说,“对,我之前就说要这个,对吧。”说着还问苏问,苏问只得应着。陆衡那样子真的是,按吴弥的话说就是家教真严。   其实小秦虽说看起来文静乖巧,可是管起陆衡来也是事无巨细。有时陆衡和苏问讲自己没有人身自由,苏问却说,别在哥面前秀恩爱。若是陆衡再讲。苏问便会说,这是要我帮你□□一下?陆衡马上住声,屡试不爽。   可是如今林烨每日心累身累,也是没空管着陆衡,其实陆衡也觉得松了一口气似得,林烨每日管东管西总让他想起自己的母亲似得,而自己也似乎变成了自己父亲似得不被信任。   可是他又想着两人关系不再如往日一般,却也叹了一口气。   “平时多安慰安慰,林烨其实压力挺大的。”苏问不帮陆衡倒酒,只是自己斟了一杯,慢慢的喝着。   陆衡酒量其实还行,但在苏问这么个千杯不醉面前,却也只是半撑着,眼里的苏问偶尔还会变成两个,双胞胎似得。   他抓着苏问的肩,按了按,让那两个苏问变成一个,然后说:“其实你这个人啊,倒也不坏。”   苏问似乎冷哼了一下,说,“我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哪天你喝醉了直接把你卖了。”   “但是嘴里一直没有好话。”   “好话都要你们这些好人说尽了。”   “倒是我们的错?”   苏问不和陆衡扯皮,直接把账结了,叫了车,把陆衡扔了进去。   “你最近这大晚上出去喝酒,林烨不管?”   “没事儿。你先回去吧,待会到那边我直接要司机停了就好。”   苏问见陆衡醉的走路都直晃,说倒也不差这么几分钟了。   “真出点啥事,林烨估计直接提刀来我家要人。”   陆衡像是被苏问的形容逗笑了似得,他是再无法联想那样的林烨,他说自己没事,上次林烨见到苏问还是很不喜,他说要陆衡不要和苏问混在一处,上次林烨说,你之前和我讲,这个人不是好人,怎么自己倒热络起来。   陆衡一时没了话,先时后来,却也都是他讲的。   苏问把陆衡送到楼下,陆衡说林烨在家,要他不必担心。便径自走了。   陆衡开门,发现林烨居然真的回来了,他恰巧靠在门边,在醉酒的陆衡眼里,倒是一副撩人模样。陆衡把林烨困在自己的臂间,林烨推说他一身酒气,可陆衡却被这酒气扰的欲念四起,他拉了林烨过来,因为刚喝了酒,手脚也有些粗暴,并不似往日温柔。林烨被他揽着又摸又抱,动不了身,他被掐的痛了,诶呦一声叫出来,结果陆衡那里硬着却只想着要进来。林烨直接伸手拍了灯,四处一暗,陆衡动作也一滞,然后林烨又把灯拍亮。他借着这个空档脱了身,把身上的衣服胡乱一扯,指着陆衡道:“你也不看看几点了才回来,一屋子乱七八糟还没理,喝的醉醺醺的,见了人就要上,你倒说说待会你要睡哪儿?”   林烨指着乱七八糟散做一团的地上,陆衡其实刚刚进来倒也没见到,他今天醉了酒,两人自林烨爸妈过来也是很久没亲热了,所以便也一时精虫上脑,没有多想。   林烨爸妈今天要走,他二姐带着家里的孩子来接,孩子半大不小来了见到东西就扯,拦也拦不住,林烨想着等走了再收拾吧。他去车站时发微信给陆衡,说家里扯得一团乱,要他先回去收拾一下,他们走了。陆衡回了个好,林烨便安了心,结果回家一看到处乱七八糟,陆衡还没回来,他忍着气理了半晌,就靠在墙边发呆。结果陆衡拿着钥匙进来,见了他跟没事儿人一般,一身的酒气,一身的欲念。   原是林烨说自己家里人都在要陆衡先出去,可陆衡真的躲出去了,却又成了这样。   林烨把陆衡一推,单理了自己的房间睡了。躺了半天听着陆衡似乎起来进了房间,半晌没了声音。林烨起身走过去,他见着陆衡外套没脱就那么滚在床上。他想着这被子前几天刚换的,这人就这样直接滚了上去,便恨恨的拍了他一下,然后他半跪在床上帮陆衡把外套脱了,他这么一拉,陆衡像是感受到了动静似的,嘴里含混的叫着林烨的名字。   他看着陆衡就胡乱躺在床上,这几天似乎胡子也没大打理,看着憔悴而疲惫,林烨看着这样的陆衡,一时失神,眼泪唰的一下落了下来。他见着陆衡就这么拉着他的手,睡了过去,他恨恨的拍了他一下,然后抬手擦了擦泪,把那些混了酒气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里,转身回了房间。      ☆、奔忙   吴弥之前考了在职的研究生,最近周末上课,周一到周五上班,很是有一副为生活奔波的样子。   苏问周末除了偶尔加班,倒是闲着。那天陆衡见他去了健身房,觉得苏问的日子可能太过闲适。苏问这人,他也是略微了解一些的,懒得要命,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要他偏偏跑过健身,陆衡是不信的。   其实苏问也并非是来健身的,他不过是出门路过这里,拍张照,发给小秦。   至于为何来这里拍照留念倒也有个故事。   其实当初这卡健身卡还是苏问给吴弥办的。算作是一份生日礼物,   小秦爱财,嘴上又说不能枉费了苏问的心思。每每少去一次便像是吃了什么大亏似得。于是便一年到头雷打不动的跑过去健身。   那时他们还没搬到这一处,来回倒要一些时间。苏问有时笑他,健身房的功效看不出,单就这来回的路程倒是也耗掉不少的卡路里。   现在小秦忙了起来,倒也无心计算,只是偶尔看着那张卡便催着苏问。苏问笑他,只是不理。   但是那天,小秦在课上收到了苏问的微信。   一张健身房的图片,还有八块腹肌。   小秦在课上哑然失笑。赶紧清了清嗓子,跟着老师看案卷。其实小秦刚刚有些困,差点睡着。   昨天苏问想着他要上课,便没再闹他,哪知这厮自己不依不饶。苏问便也只好好好教训他一下才是。   其实那八块腹肌的图片是苏问在大学里拍的。当时苏问和室友打赌,便破天荒的练了,也破天荒的赢了,最后赢了什么苏问倒是不记得了,这桩故事最后只剩了这么一张照片还存在手机里。   倒是不曾想,今天派上了用处。   或许也算不上用处吧。   那天回来,苏问顺路去超市买了一堆的东西。对着下厨房app仔细研究,可是他到底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他只觉得调料太少,不合心意。于是,便是见着桌子上有的,柜子里藏得,但凡吃不死人,一股脑的加了进去。   两盘菜,黑的黑,红的红。混在一处,倒看不出那些菜本来的样子。   小秦那天晚课不上,回来的时候就看着苏问带着围裙盘踞在厨房里。他单是对着那锅,不知思考什么。   “喂,这也用不着这么手拙眼笨吧?”小秦戳了戳那一坨不知是什么的堆在盘子里,有点难过。他今天课上挨了骂,心里又想着快到期末有一大堆论文,公司里又是一堆的事,莫名烦躁。偏生那天又下了雨,所以这一路回来,小秦便不畅快。结果到了家,看着苏问做的乱成一团的晚饭,也是莫名的起了一股气。但是他还是有点打趣似得开玩笑,但这话说的苏问自然心里不自在。   苏问倒是没说什么,看了看自己做的菜,再看看小秦,倒笑了。   “我承认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但是你怪我可以,到底不该迁怒在这些没了本来样子的青菜不是。”   苏问大概猜到小秦大概是压力太大,也大略知道一点小秦的心思,可是他不讲,只是看着他,眉眼笑笑的亮亮的。   苏问这样的人,这样笑脸盈盈的看着你,让人发不出脾气。   小秦一时的怨气怒气也消了。何必如此呢。他心里想。   平日里,苏问方方面面都较他小秦出色。他也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努力就办的好的。他往往拼尽全力才刚刚赶上苏问的时候,他是郁闷而不自信的。所以当他抓住了这个人的错处和弱点时,也就更难以原谅。   人的自尊有时就是那么微妙的难以捉摸。   而人有时就是那么脆弱的不堪一击。   两人吃了晚饭,苏问主动洗碗,吴弥倒是也不好意思的说自己今天原是语气不好,要苏问不要放在心上。   苏问说没事要他回去整理材料吧,不然又要熬夜。   小秦感觉到他的体贴,抱了一下苏问,他在他的背上靠了靠,有些动情。   及到快睡觉的时候吴弥还在工作,他工作上和学校里都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苏问倒也在一旁拿了书在看,并不催促,所以两人倒是一晌无话,各自忙碌。   最近小秦准备考试和论文,有时苏问也和小秦一同泡泡图书馆,他们恍然间像是回到了大学时候。   可是,到底不同。   那时的苏问还不认识小秦,那时的小秦也不认识苏问。   ☆、日子   其实那天苏问去健身房,不单拍了张照片。   有个不知是什么的所获,他也没放在心上。也只是当饭后闲聊似的和陆衡说,最近怎不见你去健身?   陆衡听得奇怪,苏问这人是不大关心别人怎样的,也无心于此。最近怎么,倒关心起了自己。   陆衡再追问时,苏问却是不答。单说有桩趣闻,但他陆衡怕是没福分听了。   陆衡尤其讨厌别人话说一半,像苏问这样的故弄玄虚更是恨人。   最近陆衡过得并不安生,也没那心思和苏问打哑谜。   林烨最近脾气很是不好,常常和陆衡吵架,夜里回来晚了吵,下班忘取快递吵,盛饭盛的慢了吵,甚至陆衡就那么在那待着,也会平白的挨一顿骂。   眼见林烨过了年也26了,林烨家里下了死命令,恨不能林烨马上结婚。   陆衡之前还和林烨看了几对拉拉,可是终究也没个结果。一堆的烦心事,陆衡不去想,林烨也不想想,很多事情就这么堆在那里,似乎无人问津,却每日都在心头,萦绕不散。   便像积旧成疾似得,待到转身去看时,已没了退路。   苏问最近难得忙了起来。   “压力大啊。”苏问虽说坐在那里,可是半个身子瘫靠在椅背上,他坐着位置没有任何遮挡,就那么曝在太阳下,正午的阳光满满的洒下来,打在他的脸上。   陆衡瞥了他一眼,自是不信苏问那番话的。杯子里的咖啡只剩了一点,午休过后又是没完没了的活计,上班如上坟,陆衡深感如此。   这边写字楼下有一片空地,支出来很多休憩的位置,陆衡苏问亦或在这里上班的其他人,每每来这里打发午休的时间。   苏问曾打趣说他们像是被释放的犯人,每日一到时间便鱼贯而出,照理下来放风。   可是如他这般,恐怕做犯人也未必十分合格。   陆衡和苏问说他和林烨分了,可是苏问也是不信。真的分了,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大抵不是这样的。以陆衡的个性,更是不会。   所以苏问没安慰没询问,单是说今天的咖啡有些苦,恐是店里忘记加糖了。或是放了点别的什么进去,许是会让人胡言乱语。   陆衡自不是胡言乱语,但是苏问倒也没错。陆衡近来搬了出去,可是许多东西还放在之前租的房子里,像是留在那里的无数的理由。   林烨和陆衡最近不住在一处,只是偶尔电话微信联系,他和陆衡说自己最近常去健身,说自己有时健身累了,便不会想许多,人的痛苦很多是自找的。   有的时候不去想,日子或许还能过下去,想得仔细了,这日子反倒没了意思。   杨绛先生说的没错,人最大的问题不过是书读的太少,而想的太多。   可是又不全对。   生活如此,我们有太多的借口不去读书,不去思考,可是生活若是不经审视,那才是更大的问题。   ☆、残局   林烨和陆衡最后一次吵架,是在一个星期五。那本该是和千千万万个星期五一样,是一周最开心的日子。大家好不容易忙完了一周的工作,有了两天闲散的时间自由支配,再舒心不过。   那天天气也好,温和无云,在谁眼里都该是个不错的日子。   在这样的一个好日子好天气里,他们却因为一点小事吵了起来,后来不知怎么就越吵越大。   几乎要将彼此逼近绝境。   这样的林烨,陆衡其实是不认识的。   他眼里的林烨是乖巧的,安静的,即便是因为事情烦心,却也不是这样。   他们站在凌乱的厨房里,互相指责着彼此的不是。   因为了解的多了,所以便有了更多攻击的把柄。   每句话都能一击即中,两败俱伤。   因为还不够了解,所以那些无法调和的你我,尚未达成的和解,便在此刻,一涌而出。   而他们那悉心编制了许久的小巢,在此刻,不堪一击。   陆衡指责说林烨和健身房的某大块头肌肉男有染。   林烨脱口而出说他陆衡和那个苏问也是不明不白。   他们像是决计要把彼此逼得毫无退路,也就不再给自己退路。   他们红了眼睛,握紧了拳。   他们数落着彼此的不是,也说着自己被浪费的真心。   像是每一对情侣吵架分手上演的必然戏码。   当初大概是瞎了狗眼,而在一起的时候估计是被蛊惑了身心。怎就这般的不合适、这么多的委屈,却还徘徊着不肯离去。   他们再次纠缠在一起,可却不是缠绵。   大抵是最后一次离彼此那么近。可却杀红了眼似得,想要把彼此撕裂打烂,再不见了。   也就再不念了。   他们打过之后,胡乱摊在地上。没吃完的晚饭早已打翻了,三三两两的碎碗,零零落落的饭菜。菜汁洒了一地,没人去管。   陆衡突然觉得一切荒唐而可笑。   若是有人问起,他们为什么分的。   事情的缘起竟是那句吃面加辣还是加番茄酱。   说来好笑。   陆衡以前是不相信真的有人因为甜粽还是咸粽,豆花是加糖还是加酱油这类愚蠢而没有结果的争执分手。   现在信了,却也不是单单的相信。   又怎么会有人真的因为这点小事分手呢。   只是背后那些经年累月的不合和矛盾不为外人知,不为外人道罢了。   陆衡仰躺在地上,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林烨小声的叫他学长,问能不能把课上的笔记借他看看。   那时的他稚嫩而胆小,整个人唯唯诺诺的,却很招人喜欢。   那时正是早春时候,学校里的樱花开的正盛。下了课学生三三两两的挤到窗前去拍窗外的美景,座位一下子空却不少。   陆衡总记得那时的林烨,他半侧着身,背后是大束大束开的极盛的樱花,和三三两两走动的人群。   即便关于林烨的所有记忆都一遭抹去,那个情景,陆衡却是不会忘的。   他转头看着身边的林烨。他被他打的疼了,揉着一边的手肘。他就那么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好像上面真的有什么值得看似的。   陆衡却也觉得自己脸上隐隐作痛,打人不打脸,可真到急了,自然也就不管了。   他便也扭头望着天花板发呆。他觉得背凉凉的,麻木了似的。   现在的林烨和过去的却乎是不一样了。他陆衡呢,也不一样罢。   他们都长大了,又或者,在慢慢变老。   林烨后来哭了,安静的。   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   或者又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他爬起身,慢慢的收拾残局,那些摔碎的盘盘碗碗,许是再用不到了。   陆衡见他起身收拾,便也开始帮忙,两个人像是没发生什么似得,只是专心理着。   “我下周就要走了。”林烨说完这句,转身进了他的屋子。   陆衡没问他走到哪去,他觉得自己也没理由再问了,走到这一步,也是该散了。   结局已经够难看的,到底该给彼此留一点情面,可是刚刚他们吵架的时候,却是没有想到。   林烨理箱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真正能带的,要带的,并没有很多。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临到走了,才发现,那些往日在乎的,心心念念惦记的,又有多少真的是自己的。   林烨在拿一本书的时候,怎么都拿不出来,用了力气去拽,却不曾想带着旁边的盒子,翻在了地上。干的花,有些旧的纸,和稀稀落落的回忆。   那时他还在大一。在选修课上,遇到了陆衡。他一眼就认出了他。可是他不确定他还记不记得他。   那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了。   他记忆里的陆衡是混杂着酒味,而背景是一晃一晃的昏黄的灯光。那时的他刚来这个城市,正在为周围的新新世界激动的发疯。   那节课上,他思前想后,却也没勇气搭讪。   林烨怕陆衡认出他来。可是又怕他认不出。   说点什么好呢。林烨想。   及到下课了,他也没想出结果。是同座出去他侧身过来,恰巧看到了那整齐的笔记,于是,他有些胆怯的开了口:“学长,能不能把课上的笔记借我看看。”   他记得陆衡粲然一笑说好。   他确乎是不记得了,这样也好。那时的林烨心想。   那天林烨走出教室,外面阳光晃得人眼晕。他穿过三教四教前那长长的藤萝走廊,迎面看到那开的极盛的樱花,绚烂无比。   ☆、不舍   林烨就这么走了。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再回来。   那天他约了车去车站,一路上,他就那么呆呆的靠在后座,望着窗外远去的景色发呆。   车站里人来人往,队伍拉的长长的。林烨记得自己大学时候,每每要回家时心情总是雀跃的,所以排在那里也是愈发的期待。   可是这一次却不一样。   他心里像是有什么被揪住似得,一阵阵发紧。   家庭、妻子、孩子。   他该如何面对?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坐车来这里。   这里也是这么多的人,塞满了似的,这么多年,竟也没变。   列车到底开动了。   车站上,一个似乎差点晚了的中年女人抱着孩子一路小跑,到底在最后一刻上了车。“终于赶上了。”她舒心的笑了起来,带着眼角的两条皱纹轻轻的皱着。可是这时她的孩子却大声的哭了起来。怎么哄也止不住,那女人略带歉意的看着四周的乘客。不停地哄着孩子。   广播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列车慢慢的驶离了站台。   陆衡又去找苏问喝酒,这次的苏问却没有拿奇怪的理由推脱。   陆衡没喝多少就醉了,醉了之后就哭了。   一个大男人,快三十了,哭的眼睛眉毛皱在一起,又可气又可怜。   平时这样的陆衡是少见的,他常常压抑而内敛,办事总给人中规中矩的感觉。所以陆衡如此,苏问也是大概知道个中缘由了。如若不是这条路真的走尽了,陆衡自然还是会拆东墙补西墙,假装一切完好如初。   苏问也是知道的,陆衡是没别的人拉出来喝酒了。大家到这个年纪了,拼事业的拼事业,成家的成家。像他这样的,少之又少。而能听着陆衡絮絮叨叨然后把他扛回家的,更是没有。   其实苏问很久没喝酒了,酒水凉凉的灌在胃里,总觉得着天气越发的冷了起来。苏问记得,大学的时候,常和室友去学校东门的小吃摊去吃上一遭,然后人手拿着一个酒瓶,就那么对着瓶子喝,可是那时竟也不觉得冰。   苏问静静的坐在陆衡对面,不安慰不评论。   他就这么听他哭,看他哭,看他喝的醉了,便把人塞进车里,送回了家。   苏问从陆衡的口袋里拿了钥匙,开了门。屋子里没开灯,却也不十分暗,外面的光透进来,冷冷的打在一边的墙上。   屋子空荡荡的,没人。又满满腾腾,衣服柜子都翻了。   苏问把陆衡扔到床上,自己跑到厨房找水,扛着这么重的人,走了这一路,他口渴极了。   喝饱了,苏问踱回卧室。陆衡还躺在床上,闷闷的喊着什么,声音含混不清,但苏问知道,他是想叫林烨。   苏问正打算洗个手走人,却被冲进洗手间的陆衡推到一边。   陆衡吐了,还没赶到马桶,便吐了个天昏地暗。   苏问躲到一边,用杯子接了点水,给陆衡。   陆衡半个脑袋扎进了洗脸池子,挣扎一番,就是打不开水阀。苏问走过去帮他。   苏问看着满地的残局,倒是一时没了主意。   这时吴弥来了电话。   吴弥今天加班加到很晚,回来没见到苏问。   他记得苏问给他发了微信,可是当时正在赶工,只是回了个好,到底什么事情,吴弥却是不记得了。   苏问说林烨和陆衡分手。陆衡喝醉了,吐得昏天黑地。   他要他先休息,自己马上就回来。   吴弥接了电话赶了过来,苏问开门时一脸诧异。   “我不是让你先睡么?”   “他们真分了?!”   陆衡醉的不省人事,穿着鞋横躺在床上,吴弥看了只觉好笑,要苏问这么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来照顾人,着实难为他了。   吴弥此行,自然不是为了做好人好事,他没想到林烨真的和陆衡分了,这让他想起来临走前,林烨的一通电话。   苏问和陆衡真的有什么?本来他是不信的,可是看着陆衡和林烨这就分了,他的心里画起了魂儿。   林烨可能知道什么了吧。吴弥心想。林烨这小子每日装得“贤良淑德”似的,却到底也不是个好惹的。   拉着苏问回家。吴弥心里千回百转。   却也一时不想再想,今天工作忙的累了,头胀的发疼。   已经这个时候了,路上的车少了起来,不再像白天一样,慢吞吞的堵在路上,他们一路飞驰,任窗外的景色一闪而过。      ☆、言别   吴弥自从知道林烨和陆衡分手的消息后,便将这件事放在心底仔细掂量,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是苏问这个人吴弥倒是知道的,看着花心似水的,到处招蜂惹蝶,可说他真的劈腿偷吃,吴弥却是不信。苏问这人怕极了麻烦,若是真的劈腿,定然也不会朝这么近的人下手。况且陆衡,还真不是苏问那杯茶。   其实吴弥之前便是觉得他和陆衡的关系不一般,但是到底怎么个不一般法,吴弥却是不知道的。苏问这人很少和人深交,他和陆衡能做这么久的朋友倒是难得。   之前他问苏问,怎么认识的陆衡,苏问当时正忙着搭新买的书架,只说了一句,是旧友。   现在想来,答非所问。可当时的吴弥并没放在心上。   一转眼就忘了,因着苏问这个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太放在心上的性子,吴弥并没多想。   可是但到底是什么“友”,此刻的吴弥倒有些困惑了。   旧基友?旧□□?旧男友?   听着就不新鲜。   其实苏问并非有意隐瞒些什么,他向来是坦诚待人,对待吴弥自然更是。但是若是人家不提,苏问自也不会先讲,其实事情过去那么久,也似乎没有讲的必要。   他和陆衡之前算不上男友,最多算个□□。大家平日里没什么交集。其实也是工作之后,两个人才熟起来的。之前和陆衡那段是他做的0号。其实除此之外,苏问也是想不出有什么要补充说明的了。苏问关于和陆衡在大学里的记忆,并没有多少,被那时光掩映着,更是稀疏不见。   他就那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罕见的没靠着后面,而是直直的坐着。有点认真的看着吴弥。   其实苏问的眼睛很好看。吴弥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却也说不出话来。   他若是想说谎,别人定会信以为真。   吴弥有时宁愿他说谎。   很多事情知道了,和不知道,到底不同。   不知道尚且可以骗骗自己,知道了,人就会胡思乱想。   这件事对于吴弥来说。说是没有芥蒂,自是不能够的。   男友和前女友走的太近怎么办?   若是拿这个话题放到网上发帖,再细细的描述一番。估计一堆人会赶着骂渣男,让发帖的楼主小心,然后建议让男友远离前女友。实在不行的结局只有一个,分手。   可是男友的前男友呢?   男友的前□□后同事呢?   吴弥自是知道,若是直接去说要苏问和陆衡断绝来往,从此划清界限,经纬分明,再不相扰。苏问未必会应。苏问这个人,行事自是又自己的一套逻辑原则,旁人的话,自是改变不了。认识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一朝断了,任谁也是不愿意的。况且平日里在一个公司,即便真的断了,也总归会遇见的。   吴弥想着,就觉得这事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可自己却是断然不能忍气吞声的。为何这样难受呢,吴弥自己也不知道。   那时吴弥工作上正好有个很好的出国机会,他在意升迁,很早就动了心思,可是之前一直犹豫徘徊,一是想着苏问未必会应,二是待在这里也未必不好。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儿,吴弥的心思便又活络了起来。升职加薪,又顺便可以离了这是非之地。这样想着,吴弥觉得这份工作分外诱人。便是用心努力争取一番,最后竟然真的成行。   可是这一去,便是不知何年何月。   吴弥问苏问的想法,要不要一同过去。以苏问的能力,去那边也会有一些工作机会。   吴弥也知道,对于苏问,去了那边,刚开始时,工作未必比这里更好。可是以他的薪水,支付两人的生活,倒也不十分吃紧。而且他是相信苏问的实力,若苏问在那里拼个几年,或许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为了更好的生活,努力是值得的。   吴弥坚信如此。   苏问没答。半晌,看了看小秦,嘴角一歪,道:故土难离。   吴弥看着那人好看的眉毛轻轻的蹙着,语气间却是些玩世不恭的样子。他以前很是为这样的苏问着迷,可是如今这样的他却无端让他生出些厌烦来。   是故人难忘吧!他扔出了这几个字,就转身走了,那些压抑许久的东西,一时讲出来,倒有些畅快。   此刻的他正义凛凛的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却没由的生出些孤独来。   苏问倒是没因为那句话恼了,他见小秦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便跟了过去。他侧身靠在墙边。望着桌脚发呆。   “你是知道的,我留在这里并非因为陆衡。”   他沉默良久,然后远远的看着小秦,“如果你一定要去,我自是不会拦你。”   其实有的时候,做了选择,结局一早就注定了。吴弥第一次觉得客厅里的灯有些耀眼,晃得他眼眶发疼,眼角酸酸胀胀的,很不舒服。   他别过身去不去看苏问,可是身体像不能控制似的,微微的颤。他逃似的躲进卧室,说是自己还有几份重要的东西没有理,要马上赶出来。他砰的一下关上了门,黑暗顿时将他淹没。   他靠在门上。听见客厅里脚步的声音,渐渐近了,近了。他比任何时候心跳的都快,他闭上眼睛。期待着。却也惧怕着。   可敲门声终究没有响起,   那扇门也终究没有打开。   吴弥走的有些匆忙,那边突然要人要的急。说是要人先过去,后续的事情慢慢处理。   吴弥走的那天,天下了大雨,路上塞车塞得厉害。   好不容易赶到了,他一个人拖着着大包小包拉着行李箱在机场办理手续。他突然觉得很累,却停不下来,终究也是不能停的。   他的鞋子因为出门的时候被路边的车子溅了水,一路都湿淋淋的,像雨季里的潮气一股脑的涌进了他的鞋里,然后顺着他的双腿,爬上心头。   吴弥乘的航班延误了许久,终于开始登机。他坐在那里,看着人来人往。   直到广播喊起了吴弥的名字,他才起身。   他在登机口那里呆望许久,最终踏上了飞机。   雨势渐渐收了,延误了许久的飞机终于起飞。那个庞然大物在跑道上慢慢的滑行,上升。   本来阴沉的天,此刻却显出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   苏问没有来。      ☆、五儿   那年秋天过得特别慢,冷的也迟,便是衬得冬天来得仓促而突然。   近来,苏问租的房子快要到期,房东说是之后不再租了,另派他用。因为有时间限定在那,苏问也不得急上几分,一时忙着找房子,看房子,平日里倒是不大得闲。再加上那段时间他又常出差,有时回到家里,便将整个人扔在床上,再是再不想动了。   陆衡自和林烨分了以后,颓废了很多时日。偶尔去泡gay吧,倒是认识了些新人。   其实陆衡很早就不混圈子,或者说之前也没认真的混过。   有人见他眼生,便饶有兴致的过来。见他只是喝酒,不大和别人搭讪,却也有趣。   有个唤作五儿的,对陆衡很感兴趣。   他长得白净妩媚,单是那眼尾的风骚,便十分勾人。   五儿长得风流,行事也十分放浪。   他但凡见了陆衡,定要轻薄几分。可是陆衡却总是拒他千里,愈是这样,五儿愈觉得有趣。可是见不得的时候,五儿却也和旁的人调情。   有人见了,便笑他,如此浪荡。   五儿眼角含媚,声音却是有些尖的,他甩了甩额前的碎发,嘴角含笑:人就算没了燕窝熊掌,吃着窝头也是要度日的。说完,他就笑了,故意倒在面前那人的怀里,撒娇似的。   面前的那人便拽了他的手腕,堪堪要他说来到底谁是窝头?谁是熊掌?   五儿笑着不答,却环上那人的脖子凑到耳畔,自然是你,他轻声道。   陆衡其实去过几次就不再常去,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年纪愈发大了,在酒吧里呆的久了,只觉得脑仁生疼,第二天上班便是跟身首异处似得,难受的不行。   他一个人颓在家里,很多东西都不愿再理,东西越堆越多,人也日渐乏了。   后来他觉得这日子总不该过得这样颓废,便下班之后,去附近的大学里面跑步。   开始的时候,第二天起来,觉得身上酸疼,慢慢的倒也好了,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陆衡是在有一次跑步的时候,遇见的五儿。   五儿是这所大学里的学生。偶尔晚上出来溜达,偶尔跑步。   五儿其实不叫五儿。陆衡听说他原名叫李振,大俗的名字,大俗的姓氏。不知怎么起了五儿这个名头,一时便也叫开了。   他们两个见到彼此时,都是有些诧异的,没成想倒是在这里遇见了。   五儿人白,跑了几圈,脸上便泛了红晕,却是有些媚人。其实五儿五官都好看,这副皮相若是一个女孩,定然是个美人。可是这美中总有不足,五儿是个男孩。   而这样的男孩,行事长相又带着点阴柔,姑娘似得。从小在学校里,倒是不招同伴喜欢。   五儿见了陆衡,自然是极开心的。他有些欢快的小跑过来,待到陆衡面前时却猛地大叫了一下,倒唬了陆衡一跳。   学校里的五儿,和陆衡在酒吧里看见的,确乎是不太一样的。   他虽然长得娘气,可举手投足间却还是有一份青春的稚气。   “你是这里的学生?”   “你猜呢?”五儿歪着头看他,带着一股子俏皮。   陆衡也是大略知道五儿的性子的,所以就不再问。像是没意思似的,甩手往前走。   五儿见了,觉得有趣,便追上去。   他身量单薄,个子又不高,追在陆衡身边,更显得娇小。   “你们现在的学生都是不需要上课的么?”陆衡见他平日里到处游荡,举止放浪,倒未曾想他竟是学生。   “人家平时学习可忙了呢!不要误会人家啦~”   五儿说着还有意嘟了嘟嘴。   陆衡看着只觉得更是不待见。   五儿见他扭过头去,一脸的看不惯却又不能拿他怎样的样子,很是好笑。便又变本加厉了几分,而心里早是乐开了花。   难得见了这么好玩的人,五儿心想。   其实五儿虽说平时说话偶尔有些娘气,却也不是这般,他是故意装作如此,拿陆衡寻开心。   他后来硬要带陆衡转校园,其实这个校区不大,陆衡觉得跑完步累了,再加上被磨不过,便也就应了。   陆衡那天觉得自己大概是倒霉,遇见了这个妖精。   可是五儿并没有带陆衡逛校园。他只是诓了陆衡到他们寝室楼下,之后就一个人笑着顺着楼梯往上跑。待陆衡知道自己被耍了想要把那熊孩子抓来好好教训一番的时候,他被宿管阿姨拦在了门外。   “你要找谁?”   “找他。”陆衡指着那个抓着扶手偷笑的五儿。   “阿姨我真不认识他,他跟了我一路了!”五儿义正严辞,谎话说的陆衡都差点信了。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和阿姨说自己没什么要紧事,不打扰了。和这种孩子计较什么呢,陆衡觉得自己最近可能是脑子不大好用,智商刷新了新下限。   其实这边的路,陆衡是知道的,从这里走,倒还近些。   五儿见陆衡离了寝室楼,便飞快的转身跑上了二楼。他透过楼梯间的窗子,看着陆衡高高大大的背影,慢慢融入了夜色。   ☆、无赖   陆衡觉得自己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苏问,那日午休见了,方知他最近在找房子。   “怎么突然这么急?”   苏问解释说,自己之前也没料到。房□□然催得紧,之前想着再续,倒不曾想突然遇着这样的事。而且最近也不常在这里,等知道的时候也没多少时间了。苏问坐在那儿,把自己裹进外套里,只露出半张脸。这几天天气冷得很,若不是因为阳光不错,苏问定然不会出来。   “若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我那边倒空着,虽然空间不大,你们若是不嫌弃,便先凑活一下。”   苏问谢说不用了,自己这几天在找,也联系了中介。之后大不了随便找一个。也没什么。   陆衡见他一副不很在意的样子,再加上即便苏问没什么,小秦那里确是不好说,到底也不是十分合适,便也没再说。   陆衡看苏问缩在那里,似乎有点冷的样子,便说回去吧。   他笑苏问,在这边呆了这么多年了,竟还没习惯这里的冬天。   苏问说他们南方人,大概天赋异禀,自带buff加成。   陆衡这几日闲的的不行,见苏问一个人在忙找房子这件事,便说顺路帮他去看看。   苏问觉得陆衡倒是闲的奇怪,但也没多想。自己原是不太擅长找房子这类事情,而且也不十分喜欢忙这种事情,最近也是被逼的无路可逃了,便也只能“直面惨淡的生活了”。   陆衡既然热心,便也由他去吧。有个人帮忙参考,到底不是件坏事。   “小秦最近在忙什么?”陆衡见苏问一个人忙里忙外,倒也觉得不大常见。   苏问当时缩在副驾,见着陆衡问,便说,自己和小秦分了。   “分(疯)…了?什么分(疯)了?”陆衡虽然长得是个北方男人的样子,可却是标准的南方人,他普通话很是标准,可是有时前后鼻音并不是十分分得清。所以一时分和疯确是发的不是很清晰,但也不至于特别混淆,可是听在苏问这样的北方人的耳朵里,便是十分的不一样。其实陆衡这样的发音,之前被苏问笑着纠正几次。有时反倒矫枉过正,后鼻音发的溜得不行,偶尔情绪激动,便混淆了。   “还能有什么疯了。”苏问瞥了陆衡一眼,似乎陆衡的反应才是不合时宜的。   陆衡并没在意,单是想着:苏问和吴弥分了?   怎么就分了呢?   怎么过了这么久了,他竟不知道。   “是不是林烨和吴弥说了什么?”陆衡有些试探的问。   “瞎想什么呢?”苏问看了他一眼,说是吴弥换了份工作,他不愿过去,也就分了。   他说的平淡无奇,倒让陆衡觉得自己太过大惊小怪。   陆衡看着苏问歪靠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   若当真是这个理由,其实他不明白苏问为什么这样选择。   他们这样的人,出去了,总比在这里更自由些。   可是人都有自己的难处,苏问这样未必不是有他的道理。   所以他便也没再说什么。   苏问一下车就道好冷,陆衡见他跺了两下脚,倒是有点孩子气。   其实这边房子不大,采光也不是十分的好。这边离高架不远,白日夜里噪音也大。可是房租和位置合适,苏问便想着先搬过来。之后再换也是可以的。只不过多了很多麻烦便是。   这么短的时间,若是想找一份十分合适的,倒也不容易,加上苏问最近忙,在这件事上也不是十分的上心。   陆衡看着这房子觉得不是十分满意,房间局促位置不好,唯一的优点便是近些。可是被那些缺点趁着倒也没多少优势。   他们一连走了几处,其实之前网上见了和实际来看到底不同,有些事情,大抵是要看过才能略知道一二的。   所以,那日回去,陆衡见苏问歪在那里没说什么。便又提出了让苏问去他那借住的打算。还打趣说苏问或者可以煮饭来顶替房租。   “你会后悔的,”苏问笑了一下。“你要是真吃了我做的饭菜,说不定当下就把我轰出去了。”   “你这么说我倒是有几分好奇。你到底能做出什么来。”   “等哥有空了请你吃。”苏问像是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了。   陆衡见他这样,便说:“其实你搬到我那里去,之后慢慢找着,倒比你随便找一个租着强。反正都是凑活,我那里到底好些,你这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也未必有什么所获。”   苏问自然知道陆衡说的是有道理的。可是苏问平时是不大愿意麻烦别人的,所以很多事情都是自己一个人忙。而且自己突然搬到别人盘踞已久的地方,苏问其实有点适应不良。   可是这件事情,此刻,似乎也没了别的更好的解法。   “诶,别想了,你还能想出个房子来,你搬过来我给你做好吃的,其实我厨艺不错的。”   苏问长叹了一口气,笑着道,“想不到我苏某人竟然沦落至此啊。”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有地方给你空着还不感恩戴德。”   “我谢谢您收留在下的大恩大德了成吧。”   陆衡见他不为这件事烦心了,自己心情也开阔了许多。   “诶,要不要先喝点,庆祝一下乔迁之喜。”   苏问瞥了陆衡一眼,“算了,我还是乖乖回去理东西吧,不然可能周末直接就被扫地出门了。”   陆衡见他这样,倒也不再邀约,把他送至楼下便回去了。   之前和林烨还没分的时候,林烨父母经常过来,开始说是合租的室友,后来一来二去的不方便。陆衡便又在外面租了一处。其实最初他只是想着找处落脚,房子不用太大,很多东西也放在那边没搬过来。可是又觉得这一间看着着实喜欢,空间大而敞亮,采光也好,还有一面大的落地窗,租金也不算太贵,所以当时就想着先租着,或许把那面退了。可是真的等陆衡搬到这边来,另间房子却一直空着,林烨一直住在那一处,倒也没搬过来,原是想着等那边的房子到期了,再说,没想到到底没有等到这一天。   陆衡回去,把那间房子大略清扫了一下,看那间房子空旷,未曾有人,此时西晒太阳过来,一时照的屋子里暖暖的,倒也舒服。   他把房间理好,拍了照片发给苏问,说是要他先且“验货”。   结果苏问一时诧异,说,你啥时候搬的家啊?   陆衡把如此这般和他讲了,说倒是便宜他了。   苏问说到时他可以天天烧菜,感谢陆衡的盛情。   陆衡想着今天苏问说起烧菜的神情就觉得此人多半是个黑暗料理界的厨神,便说还是算了,要他再想个其他的方式谢吧。   结果苏问说君子一言九鼎,既然陆衡已经应了,便不许反悔。   这等无赖,陆衡也是第一遭见。   可是这无赖也是他陆衡自己亲自招来的,所以这理还真没处说去。   于是陆衡只能慢慢的咽了这口气,想着自己和这种无赖一般见识干什么。   那日两人说说聊聊便也到了晚上,陆衡发了个晚安给苏问,半晌,那人发了个好回来。   操。   陆衡直接关机睡觉,不理他了。   那天梦里,陆衡突然梦见幼时的海滩,他一个人在海滩上捡着石头,然后海浪突然涌了过来,他匆忙的拉着一个人的手,赶紧往家里跑,不要怕,我在这。不知怎么,梦里的他,突然喊起了这句话,不知是对谁讲的,那个人的面孔似乎早已模糊,他想看清,却愈发的看不清,他只看着一张模糊的泪痕满面的脸和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的手,那声音被海风卷着,直接没入了浪里。   ☆、搬家   苏问搬家那日,阳光好,大太阳,可是背阴处却还是冷的,风大,在路上走着依然会觉得冷。   苏问本就没多少东西,几个箱子装装也就没什么了。他约了搬家公司,来去都很省时省力。   那日陆衡原是过来帮忙,可是见苏问早已收拾妥当,便也没什么事可做。   “之前倒不觉得你这房子还挺大,现在东西没了,倒空荡荡的了。”   “没东西自然就空了。”苏问说着接了电话,是搬家小哥的,说是到了。苏问下去接搬家小哥上来。   “你们抬那个大的吧,我一个人搬这个小一些的。”陆衡打量着几个箱子,合理分配人手。   “那个小的更重我和你讲。”苏问看了陆衡要搬的那个箱子,很好,他挑了个最重的。   陆衡没待苏问讲完就搬了起来,果然很重,“靠,你这是一箱子什么啊,这么重。”   “金砖。”   “我把这一箱子砖都拍你脑袋上你信不信。”   “不信。”   陆衡见他忙着数箱子,搬箱子,便也不理他了。苏问这人,单是那张嘴就不讨喜。陆衡觉得自己要是再早一些认识苏问,比如说初中或者高中那会儿,定然是要和他打上一架的。   搬了两个最重的箱子,陆衡感觉自己需要休息一会,苏问不知道装了什么,箱子重的跟石头似得。   陆衡看着那边小哥很辛勤的搬上搬下,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可能是没本事赚这种钱的,便也对那搬家小哥平生出几丝敬意在里面。那孩子看起来比他们还小很多,一团稚气似得,却也是年轻有力气,喊声大哥都震天响似得。   那孩子可能是个新手,动作快却没有规程,有时反倒转的人眼晕。陆衡看着他忙上忙下的,有的时候手脚忙的像跟不上,虽显笨拙倒也不会惹人厌弃。   砰的一下,一个箱子歪了,而旁边一个还没来得及封好的箱子被这一撞,翻倒在那里。几件原是装在盒子小东西散落了出来。叮叮咚咚的,打在地上发出响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把您东西弄散了,我给您捡起来。”那个年轻的小哥顿时急得有些脸红,他可能还不习惯工作上出现的差错,也没有什么应对措施,只是一味的道歉,说的话也有些打结。他有些害怕的低头去捡,却没想苏问动作比他还快了几分。   “没事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本来也是我没封好。”苏问说着把那几件东西扔进了之前的那个盒子封进了箱子。还拍了拍那个小哥的肩,告诉他不用介意。   陆衡因离得远,他只见苏问身手敏捷的把东西扔进箱子,却是一时有些呆愣在那里,像是被什么牵着似得,却不自知。但他还没来的急细想便被苏问叫住了。   “发哪门子的呆啊,干活了喂。”陆衡见那个小哥也看向自己,眼神有点复杂。   现在的孩子都不太纯洁。陆衡心想。   那天的晚饭是陆衡亲手做的,说是为苏问特地准备的。   陆衡说着自己搬过来的事,那天在微信上倒也没细讲,所以刚才苏问又问了一下,苏问听他讲着,嘴里正在啃着一个鸡翅,他牙尖嘴利的已经吃了一个小山,那鸡翅原是苏问点了名要吃的,陆衡见他这般,和平日里倒有些不同,像是平添了几丝孩子气。   “你不吃么,真的挺好吃的。”   这不,让起吃的来的口吻也有点孩子气。   “你倒也不难养活。”   “你要是每日这么盛情款待啊,可能慢慢的就比较难糊弄了。”   “诶,我说,一个各种蔬菜都分不清的人,谁给你的信心啊?”   “鸡翅。”   “操,真是出息。”   “必须的啊。”   “原来苏系草为一盘鸡翅就能折腰。当日那些痴男怨女的不悔死了。”   “他们恐怕求得也不是折腰吧。”苏问眨了眨眼。   “污。”   “操,我可没说啥。”苏问迅速的又扔了一个骨头然后看了眼杯盘狼藉。“诶,我要是会做饭就好了。”   “交学费,我可以给你专门开研究生课程。”   “我只是不想洗碗而已。”苏问说着抽了张纸巾,站起了身,“吃饱了,回去歇了,待会儿你吃完叫我啊,我来洗碗。”   陆衡看着苏问溜达着踱回卧室,便说:土豪好好收拾你的‘金砖’吧,今天的碗给你免了。   “谢了啊,改日哥给你做满汉全席。”   “不知谁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放心,我会好好款待你的。”苏问眉毛一挑,嘴角一翘,还没等陆衡回答,便把门关了。   然后苏问又半开了门,“额,非礼勿视。”   “麻溜儿滚。”   苏问把门一关,两相安静。   ☆、厨娘   陆衡到底吃到了苏问做的饭菜。   其实苏问做的饭菜说不上好吃难吃。   他会把七七八八的调料,看似没有关系的东西扔到一起,或煮或炒或炖。   “你这是在做什么?”   “做出来不就知道了。”   其实苏问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他习惯把不同的菜切成不同的形状,一种菜也会随了心意,切个七七八八。   就比如说茄子吧,苏问会把它切成条、块、丁,三角形的,长条形的,不规则的。   “你怎么这么切东西?”   “少见多怪吧,大厨都是这样的。”   这样的大厨,陆衡是没有见过的。   其实,苏问也没有见过。   他不常做饭,所以刀工这种技术他是不曾有的,但这也让他平白发现了一些乐趣。看着形状各异,七零八碎的东西一股脑的扔进锅里,被油炸开不同的样子,那一瞬苏问的心情是自由而轻快地。   苏问对于做菜这件事,虽不擅长,却是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热情的。他称之为创作欲。   可是光有欲望是不行的。   “我先吃为敬。”   陆衡说着夹了一筷子那盘子里黑乎乎的东西。   其实苏问是打算看了陆衡的反应,再决定到底要不要尝试。   那道菜里苏问加了辣椒牛奶巧克力、青菜茄子嫩猪肉、酱油米醋和白糖,八角茴香和鸡精、啤酒酱油和猪脚。   一堆的原料,一堆的调料。   混在一起,倒也有趣。   “还不错,你尝尝啊。”   “别想诓我。”   “真的,你自己做的还不相信。”   “就是我自己做的才不相信。”   那日的菜,出乎意料的,倒不难吃,但自然也没有陆衡说的好吃。   “既然你这么喜欢,那这盘菜你都吃了吧。”   陆衡倒是没有诧异,说了声好。   “你这搭配的有趣,我平日做菜倒没想到。”   “不怕死的搭配,大多有趣。”   苏问看着那些是一样的东西,被他恶搞成了不一样的形状,可是被炸的久了,却又相似了起来,到底也没什么不同吧。   那日苏问歪在厨房的椅子上,看陆衡洗碗,他是没有去帮忙的打算的。他只是单那么坐着,刷着手机,嘴上有一搭无一搭的和陆衡聊天。   他们原是有个不成文的规则,一个人做饭,另一个便要洗碗。   苏问原是厌倦了洗碗这档子事儿,便提出今天的晚饭由他做。所以现在他坐在那里,看着陆衡刷碗的背影。看他他把每个碗都刷四次,然后一一放好,再把厨具擦干净。   苏问是仔细观察过得,陆衡这里的东西原是没有一个必须要放置的位置的,它们分门别类,内含规则,却也各不相扰,安然无事。   “像我这种懒人,大概也不配住在这么整齐的地方。”苏问说着,看了看窗外的太阳,阳光真好,晒的人也懒洋洋的。   其实苏问倒也不像他所说的这般懒惰,只是他平日随性惯了,看着摆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地方,心底是惶恐却又渴求的。   吴弥原来也喜欢收拾整理,可是和陆衡却有些不同,他的东西必是有一定的地方的,每样东西一旦到了那里都像安家落户了似得,有了一个所谓的归属。可是他又喜欢买新东西,喜欢采购,喜欢置办。吴弥是喜欢搬家的,他喜欢新奇,喜欢挑战,喜欢不同的环境。但是他也喜欢带着他的东西一处一处的流浪,一处一处的漂泊。他的世界有他的原则,按照他的安排,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所以他是紧张的,是快乐的,是每天都充满着拼搏的。   所以苏问对他是习惯的。   可是却也不是不可或缺的。   没有了吴弥的世界,依然在运转,只是每样东西,都不会在安安稳稳的待在一个地方。   他们像是被释放了似的。   一涌而出。   像是整个宇宙的星星脱离的原来的轨迹,兴奋的滑落、彼此穿行着。   ☆、辞职      苏问有时笑陆衡,像是一个老年人,每天生活规律,有着五盆花草,下班跑步,偶尔出去旅游。   可是这样的陆衡,苏问有时也是羡慕的。   他像把平凡的日子过得津津有味似得,倒让苏问有的时候也对那生活平添了好奇。   所以有时候他看着陆衡忙里忙外,看他做饭,看他浇花。   陆衡最近说打算养一只狗。   苏问笑他老年人的寂寞生活到底需要猫狗的陪伴。   陆衡说自己早就想养,可是林烨不喜欢猫狗一类的动物,尤其讨厌养在家里。所以之前一直没能如愿。   其实苏问也是不习惯家里有除人以外的其他物种的,这样他觉得生存竞争压力很大,生活空间被逼仄的无处可逃。   可是毕竟是陆衡租的房子,自己只是借住。所以他只是看着陆衡问他有想好要养什么吗?   陆衡说自己犹豫了许久,之前想养哈士奇,也想过要养拉布拉多。   可是陆衡说的计划,却拖了很久。   苏问没再问他,陆衡也没有再提。   那年转春的时候,陆衡辞了职。   苏问也是搬过来之后,方才知道陆衡后来那段时间在那里做的并不开心。   被人捅了刀子,还得装作相安无事。   明里含笑打招呼,暗里使手段整人。这种事情,后来陆衡便也看开了。   到底也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定要怎样的,所以递上辞呈那天,他似乎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那天晚上他请苏问喝酒。   苏问以为他遇见了什么好事,竟没猜到是这样的。   其实苏问之前便劝过陆衡辞职,他不应,说是这份工作挺好,既然稳定下来,也不想再换。   说不定会变好呢。陆衡说。   苏问看着他,没说什么。他觉得大半就是这样的结果了,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这种事情,或许真的,习惯了就好。   所以,听说陆衡辞职的事时,他是诧异的。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或许也没有那么了解陆衡。   陆衡辞职之后便在家里闲了一段时日,他是裸辞的,再次出乎了苏问的意料。   所以苏问看着陆衡待在家里投投简历,面面试时,觉得或许自己才是那个所谓的老年人。   陆衡每日赋闲在家,偶尔出门。   那段时间,苏问的胃口是极饱和的。之前上班的时候或者没空或者下班晚或者不想做饭,偶尔外卖偶尔速食,这样丰盛的晚饭,倒是阔别已久。   最近天气转暖,也更适宜活动,苏问近来开始找房子,之前刚搬过来,他是安稳了段时日,但觉得到这件事到底是要做的,陆衡和他说不如就别搬了,两个人合租,房租倒也便宜一半,苏问说这个季节动物都开始筑巢了,自己原始的生物本能告诉自己要尽快找个窝安顿下来。   陆衡原是听惯了苏问奇奇怪怪的理由,听他这样讲着,便也没再说什么,以苏问这样的懒惰性子,找上两天,或许自己就没了趣,便又回来了。倒时说不定又有什么奇葩的理由,陆衡倒也有兴趣一听。   那日陆衡说阳光不错,便拉着苏问去附近的公园。   最近的天气虽说转了暖,可是到底是有些春寒料峭。   苏问缩在屋子里,到底被陆衡拉了出去。   其实走在路上风还是很大,冻得人发冷。   苏问将自己缩进外套里觉得自己大概脑子被驴踢了,方才信了陆衡的话。   可是后来,当他坐在草地上,感觉阳光满满的撒在身上。   整个人像是刚扔进油里的薯条,一下子炸开嫩黄的颜色。整个人被阳光炸的酥酥,很是舒服。   其实苏问喜欢阳光,可有的时候也惧光。   但那日他躺在那里,看到陆衡远远的走过来,影子洒在地上,他突然觉得很安稳。   “怎么样?”   苏问用手指挡了下太阳,这边阳光大,他看不大清陆衡的脸,但是他大概能想象他的表情,就像每一次陆衡做了好吃的会欢欢喜喜的问苏问好吃么一样。   “特别棒!”苏问看着他说。   ☆、初遇   陆衡以前觉得苏问定然是个私生活混乱的人。后来接触久了,倒觉得未必全然如此,这次搬到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方才发现,苏问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样,起码这段时间的苏问堪称洁身自好。   可是这句话也并非全然是对的。   因为苏问虽说没有和他人怎样,但是他和苏问却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那日苏问说自己过段时间就搬出去,房子已经找好了,位置还不错。   他说的时候,坐在落地窗前,半边身子靠在那里,夕阳的余晖打在他身上,整个人显得柔和却疏离。   陆衡觉得他像是要破窗而出似得。可是苏问只是歪坐在那,偶尔看着陆衡,偶尔看着窗外。   苏问说他很喜欢这样的高度,看着外面,觉得很刺激。   陆衡说他小的时候怕高,现在倒是好了许多,当初看上了打算租这一处却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那时陆衡第一次讲起他小时候的事。   他说他其实他在更小的时候,是不怕高的,后来见到有人从高处摔下来,死了。自那以后就怕了高,可是现在慢慢长大了,这种恐惧也似乎慢慢不见了。   陆衡说自己特别小的时候,没什么朋友,父母离婚,小孩子大多都不和他一起玩,当时他只有一个好朋友,可后来却也再没见过。后来长大了,朋友多了起来,可是童年那种孤独的感觉却总是挥之不去。所以他总是周到的、体谅的,可却也并非真的喜欢这样的自己。   苏问看着他,没说什么,抬头把酒灌了下去。然后把瓶子扔在一边。   陆衡拿着酒,本来想和苏问碰一下瓶子,见苏问那瓶已经见底,便又帮他开了一瓶。   瓶盖丁的一下落在了地上。啤酒花猛然窜了出来,顺着瓶身,淌在外面。   这个时候的世界是喧闹的,一个落地的瓶盖像不会发出声响一样。它就那么的掉落,和万千的瓶盖一样。之后被扔进废篓,丢进垃圾车,消解在城市看不见的角落。   他们干杯,喝酒,一饮而尽。   “你居然没醉。”   “你不是也没醉。”陆衡说着,看着苏问,苏问虽然不大喝酒,可是酒量很好,他没见过苏问喝醉的样子,一次都没有。   他总是清醒的,把醉成一气的陆衡拖回去。   而他似乎总是喝醉的,被他或背或扛,拖回住处。   陆衡靠在墙边,看着苏问,他们好像真的认识很久了,久到对于彼此的脾气性情,了若指掌。   陆衡看着苏问,叫他过来。叫他做什么呢,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突然想看看他,好像很久没见了似得。   “干嘛?”苏问一边的眉毛挑起,这样的苏问,是陆衡熟悉的,他总是这样,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便是如此。   那是大一上学期快期末的时候,陆衡本来在寝室里复习,被朋友拉去一个什么疯狂摇滚演唱会。说是在图书馆前面的空地。   其实后来那个演唱会到底换了地方,图书馆的工作人员来找,说是太吵,大家最近期末复习,要求他们换场地。   这段波折,是陆衡一脸疑惑的被拉到河畔的时候,方才知道的。   那天下了雨,附近几个学校的学生都赶了来。其实也不过是几个学生乐团,小打小闹似得,不过倒是也有一些专门赶过来的。   他们说摇滚已死,说今夜的雨像敲在棺椁上的铁钉,说去他妈的世界,去他妈的一切。   他们骂着脏话,他们疯狂的跟着音乐摆动,他们大声的唱着、跳着,疯狂的弹着吉他,也疯狂的把它砸碎,像是砸碎一切的一切。   他们叫着、跳着、疯狂着、迷恋着。   他们点燃着一切,也被一切点燃。   后来喧闹的场面一下子静了,可是安静过后,却是更加热烈的呼喊。   陆衡看着这时台上上来的那个人,他拎着吉他走出来,高高瘦瘦的,他踢了踢那个椅子,看似随便的把它踢到一个位置,然后坐下。   他没有讲话。他看着喧嚣的人群,轻微的蹙了一下眉头,像他习惯了似的。   他来了就弹,弹了就走,走了就不再回来。   他的头发有些长,可是下半张脸也是刀削似的,很好看。他整个人慵懒而自在,可指尖的音乐却大胆而狂野。   那时的陆衡还不认识他,他不了解他,不知道他弹的曲子,不知道那曲子的名字,甚至,他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是后来一次在社团,陆衡遇见了他,方才知道他叫苏问。   那次活动苏问原本是不打算参加的,是上一届的学姐硬拉了他来,说是缺他这么一枚养眼的帅哥。   苏问被学姐邀请,被室友打趣,没了办法,方才去的。   那次活动只有陆衡和苏问两个男生。所以两个人自然也就攀谈起来。   苏问觉得陆衡似乎对谁都挺好似的,也就是现在所说的暖男婊。可是陆衡和苏问坐在一处时却问起了那个要苏问过来的学姐。苏问见他明里暗里的问自己,只当是他对学姐感兴趣,却又怕自己抢了去似得。   “你大可放心去追,我和她没关系。”苏问看着陆衡道。   “诶,不是这么个事儿,我是怕你……”陆衡还没说完。就被苏问接了去。“我不是straight,所以你放心好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好像只不过说自己喝咖啡不习惯加糖一样。   陆衡听了迅速的看了一眼四周,他在惊慌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   其实陆衡并非对学姐有意,他不过是帮一个朋友打听消息,陆衡作为好兄弟有了机会自然是要帮忙的。   后来那天学姐的事,就那么不了了之。而陆衡和苏问之间却发生了更多的故事。   ☆、警告   那日陆衡靠在那里叫苏问过来。   可苏问只这么看着他,却也不动。   “叫你过来呢听见没有。”   “我他妈听见了,干嘛。”   “你过来,我看看你。”   “矫情。”   陆衡其实微微有一些醉了,所以他这么说的时候,苏问只是嘴角一歪摇了摇头。   陆衡踹了苏问一脚。   苏问踹了回去。然后就这么就着刚才的姿势,两只手按在前面,以一个四肢着地的姿态爬了过去。   “说吧,你看出点什么了。”苏问伸着头看陆衡。   陆衡见他猛地一下靠近了。瞳孔倏地收缩,他看着苏问好看的眉毛眼睛近在咫尺,可是他却像楞在那里似的,再不能动。   他突然想吻那人好看的唇,上面兴许是刚喝过酒的缘故,看起来鲜嫩欲滴。   陆衡这么想着便按着那人的肩,凑将上去。可是不想却被那人狡猾的躲过了。   苏问抓着他的小臂,把他拉向自己,“你想怎样?”他盯着他。却也不动。   陆衡猛地把苏问按在地上,他现在不想说话,他只想上他。   苏问看着陆衡。   “你醉了。”   “我没醉。”   陆衡确乎是没醉的,他的眼睛望向他的,□□纠缠。   苏问转头叹了口气,从陆衡的钳制中挣了出来。   陆衡被他带得坐起来,就这么看向他,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走进卧室,然后走出来。远远的扔了个东西过来,打在自己身上。   “自己涂。”   陆衡拿起来,是一瓶还没启封的润滑剂。他看着上面的字,像看到什么好笑的东西似得,笑了起来。   陆衡坐在那看向苏问,看着他修长的身形懒懒的靠在对面的墙上。太阳的余晖尽了,却还有一丝细微的不知道是什么的光,打在墙上。   他起身,走向他,把润滑剂的瓶子拍在墙上,另一手挑起他的下巴,然后就那么看着他。   他看到他一边眉毛轻轻挑起,看着他,目光清冷,像是这一切对他都无所谓似的。   他像是被这样的他激怒了似的。猛地低下头去,去扯他的衣服。那个小瓶子应声而落,掉在地上,滚出一段距离。   他像是拼了命似得,撕扯着,也愤怒着。   他要把他整个剥开,然后扔在床上。就像把那鲜嫩的橙子一股脑的加进榨汁机里,然后加上最大的速度,看果汁四溅。   所以他拼命地撕扯,拼命地毁坏。却也拼命的索取,拼命的连结。   可是被撕扯的那个人,却似乎不甚在意也不甚满意。   他紧盯着他的动作,然后猛的拽紧了他的肩,把他带到身后,反按在墙上。   他们从客厅撕扯到卧室,身后是被扯掉的,丢了一地的衣服。   他们彼此压制,也彼此桎梏。   他们像雨季来临之前,亚马逊草原上,两只发情的公狮。他们交颈肉搏,争夺着可怜的□□权。   他把他拖进屋子,按在床上。他被他扯得衣衫凌乱,可却毫不在意,他拽着他一只手腕,拿绳子绑了,然后就那么看着他。看着他惊诧,也看着他慌乱。他把润滑剂拿起来,帮他打开,然后放在他的手里。示意他自己动作。   他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可是他也不再挣扎,像是默许了什么似的。   他是第一次。所以开始进展的并不顺利。   可是他就那么看着他,他不管,也不理,像是这一切与他无关似得,可他却紧紧的看着他,他看着他尴尬,也看着他手足无措。   他是清冷的,也是强势的。他是疯狂的,也是迟疑的。   所以他是恐惧的,也是犹疑的。所以他是贪恋的也是迷惘的。   所以,他们在一起,也不在一起。   所以,他们疯狂着,也清醒着。   后来,他们分开了,他就那么摊在那里,他也一样。   过了好一会,苏问侧过身去看向陆衡,他见陆衡以一个纠结的姿势侧那里,以为他不舒服,便凑上前去,把手按在他的肩上。可是他却被一股力气带倒,整个人像是嵌在床上似得,无法动弹。   他清醒的感受到了疼痛。   这种疼痛来得陌生而熟悉。他微微的蜷起身,却被那人用大力的按住。他皱起眉,牙齿紧紧的咬合着,脖子用力的向后仰着。   陆衡把他拉起来,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凑近自己。   他看着他蜷起的手指紧紧的抓着被子。他看着他的头更深的嵌在被子里面。   他看着他痛苦,他也看着他快乐。他看着他被自己操弄的在欲望的两端苦苦的挣扎。   他看着他抓着被子的手放松了,骨节隐隐的发着白。他看着他微微侧过头去,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后来,陆衡看见他的肩胛骨慢慢向上撑起,看见他转过头,起身,走向他。   他挑起他的下巴,拍着他的脸。   他用力的把他按在床上,放肆的打量他的身体。他被他这样盯着,像是觉察到什么似的,微微眯了眼。   他突然笑了,然后猛地低下头,凑近他。但却像犹疑着什么似的,轻轻的咬着一边的嘴唇。   陆衡看着那人好看的嘴唇一点点失去血色,他刚想凑上前去,去亲吻它、去□□它,可还未待动作,就感觉眼前猛的一亮,待看清时,卧室里已没了人影。   他躺在那里,闭上眼,听见浴室传来汩汩的水声。 作者有话要说:  有适当删节、、、   ☆、你我   陆衡最近找了份新的工作,清闲,适合养老。这是苏问的评价。   那日两人酒后乱性之后,便似乎恢复了常态。两个人都没再提起这件事,日子过的还是和往常一般,没什么两样。可是很多平日里习惯的事,现在却觉出几分尴尬。   有天陆衡买了点东西,正好有点吃的,便拿给苏问一些。当时苏问刚好歪在床上打电脑。陆衡便把几样零食隔空抛了过去。   苏问道了声谢了,见了有块巧克力,便打开含在嘴里。他觉得陆衡盯着自己,便抬了头。正好撞上了那人的目光。   “操,找别人发骚去。”苏问虽这么说,可却又像想到什么似的环顾了一下,道,“我这真没吃的,不信你翻。”   陆衡见他懵懵怔怔的样子,便也没回嘴,只是又扔了一个巧克力过去,堪堪砸在苏问的头上。   苏问对于零食这类东西,向来是有则吃,无则了的。   但是自从来了陆衡这里,倒也被投喂习惯了,有时不吃点什么倒觉得少了点似得。   这是个不太好的习惯,苏问一直想改,却没改成。   有天吃饭的时候,陆衡突然说起林烨要结婚了,在老家。   苏问听见陆衡这样讲,夹筷子的手突然动了动,然后抬头,看着陆衡。   他像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似的,看看陆衡,又看看菜。   然后他突然夹了块肉给陆衡。   苏问是喜欢吃肉的。   所以如果苏问肯让了肉出来,那自然是极不寻常的。   所以即便闷闷的陆衡,也是一脸诧异。他一是诧异苏问居然如此幼稚,二是诧异苏问此刻竟是那么想安慰他。   苏问自然也是感受到了陆衡的诧异,“这是要我陪你去婚礼?”他嘴角一歪,开起了玩笑。   陆衡没有回答。   苏问拿起碗,匆忙的塞了几口。   待到饭粒咽尽了,他盯着陆衡的眼睛,像是不经意地说起什么似的:“刚儿是我的不是。”   陆衡吃着饭,倒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苏问竟为刚才的那句话道了歉。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苏问讲这件事,他今天一天都觉得闷闷的,回来见到苏问,见到他煮的不知道是什么鬼的菜,乱七八糟一团的堆在盘子里面,像极了往日那个慵懒、做事不按套路出牌的苏问,他这个人,凡是经他手的东西,必然会带上他的脾气秉性,就像这盘青菜吧,一根根支翘着,不服输似的,顽劣倒也透着可爱。可这样顽劣的苏问,这样乱七八糟的菜,却也让陆衡觉得安稳,觉得自在。   可是他也想起林烨,想起他总是精心准备的饭菜,想起他乖巧而懂事的眼神。他想起他在厨房做菜的样子,他总说厨房里油烟大要推他出去,可是见陆衡真的出去了,他眼神里却也会偶尔失落。   这样的林烨,如今竟要结婚了。陆衡想不出他结婚的样子,他会是一个怎样的新郎呢。   当日林烨说他,你要是结婚,我就从黄浦江跳下去。   陆衡说自己是不会结婚的。若有天他们两个真的有人结婚,自然也是林烨。   当时两个人看着彼此,竟一时没了话。   一语成谶。   那日两人吵架时,林烨说他和苏问之间不明不白。   陆衡说他问心无愧。   可这样问心无愧的他,竟也和苏问上了床。   人都会变的,倒也不多他们两个。   而今,他和苏问,两个人的关系不尴不尬。说是朋友,说是□□,似乎都不合适。他们似乎努力的将两人的关系维持在那个长此以往的平衡位点上,他们似乎真的不像再年轻一点的时候那样了,睡一觉,喝点酒,哭一场,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了。他们都不想失去更多了,尤其是当这段关系对于他们尤其重要的时候。   他不想失去,所以也缺乏勇气改变,于是便在那一个点上,纠结不前。   若不是那一日,苏问说是要走,他们之间也未必会发生什么。   可是发生了和不发生,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那日苏问从正面上他,他要他自己扩张,他要他尴尬,也要他手足无措。他是强势的也是冷漠的。这样的他让他觉得压抑也觉得陌生。所以后来他进入苏问的时候,并没有疼惜,他狠狠地插入,听见他声音微颤,可他却觉得不够。   苏问这人,估计是习惯了拔吊无情。所以第二日陆衡见着他像往日那样和自己打招呼开玩笑,便也像没发生什么似的,与他闲聊。可他却也分明见了,他有些微跛的步子,他昨日,定然是被他上的狠了。   可是这样的苏问,如今,却又这样怕他难过。   “我没事儿,”陆衡笑笑说,“你也不用安慰我,这件事早就知道会发生的,况且,”他像是自嘲似的笑了一下,“也分了这么久了,又伤哪门子的心呢。”   “可是总还是会难受。”陆衡心里想,却不期苏问将他心里想的这句说出了口。所以他一时竟怔住了似的,愣愣地看着他。   那天苏问吃了饭坐在那没动,往日里他吃了饭就走,不多停留一刻。   “我真没事儿。”陆衡轰他回去,这样的苏问,他也是不认识的。   “我没打算安慰你。”苏问走过去把碗筷收了去洗,可却又出奇的安静。   那天晚上,苏问拿着电脑来找陆衡,说是要他帮忙。   其实苏问也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的,可是他不知怎的,想到了林烨走时醉酒的陆衡,便想做点什么似的。   陆衡也知道,苏问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的,可是他看着这样的苏问,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低着头,装作有些困惑的样子,内心很是复杂。   苏问若是个演员,定然演技捉急。   可是看着这样小心翼翼的他,陆衡却有些不忍心。他突然很想抱抱眼前那人,这种想法来得仓促而唐突。陆衡只是一想,便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他如若真是这般,苏问定然会一脸诧异和不屑吧。   那日苏问从陆衡的房间走时还顺走了两袋零食,“好饿,”他说,“不客气哈。”   陆衡见他一脸奸笑,便顺手拿了个东西扔过去,可是那厮溜的极快,砰的一下门就关上了,只剩的那个抱枕,顺着门,滑落下来,打在了地上。   陆衡盯着那个抱枕看了许久,然后把它扔回了原处。   苏问有天下班回来,带了一大束火红玫瑰。陆衡打趣他说这是有人追上门来了。   苏问说这是自己在路上有人看他可怜,施舍给他的。   陆衡知道他嘴里是得不到好话的,便不睬他。   陆衡其实是不知那天是什么日子的,结果一查是什么白□□人节。   他看到苏问把那一大束花扔在盆子里,放了水进去,泡在那里,像是准备要洗的青菜。   “你这是超市里买的来做花瓣汤的?”   “?!”苏问看了一眼陆衡,“没地方放啊,就放在那吧,或者你帮忙找个地儿放。”   陆衡自然是没见过这样放花的,恰好看见有一个瓶子空着,便把花插在里面,装了水,放在窗台上。   那是一束大红的玫瑰,像是着了火似的,红的晃眼。   远远的看着,很是好看。   陆衡看着自己养的花草在这炽烈的红色面前陡然暗淡下来,像是被吸干了血似得,再无生机。      ☆、石头   苏问本来找到了房子,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最近正计划着搬家。   可是他那天晚上理东西的时候似乎着了凉,刚开始是也没在意。结果竟发展成了重感冒。搬家的事一时便也搁置了下来。   苏问平时身体倒也不错,很少感冒,也没什么大病小病。可这一旦感冒,便一下子来了个“卧床不起”。所以他打算请两天假,不去上班。   陆衡那天下班回来的早,见着苏问的房门开着,窗帘却紧拉着,他以为苏问出门着急忘了拉窗帘,当时正好是西晒太阳,陆衡想着拉开,这样房间里进点阳光倒也好,苏问这么怕冷的人,就是缺阳光。   他这么想着,便径直走过去,要拉窗帘,不曾想却听见苏问的咳嗽声,当时也是吓了一跳。   “你没去上班啊?”   “把窗帘拉上。”苏问似乎感受到了光,便把头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你怎么了?”陆衡把窗帘拉上,看见苏问从被子里冒出头来,头发乱糟糟的,像是被12级大风吹过似的。   “有点感冒,咳咳。”苏问整个人没精打采的,说了两句话就闭上眼睛,咳了起来。   “吃药了么?”   “嗯。”   “是昨天收拾东西着凉了吧。”陆衡似乎想起来昨天苏问就穿了个短袖长裤满屋子里转,当时他看着他就觉得冷。   “嗯。”   “你这药不对症吧…”陆衡看了看扔在一旁的药盒,苏问估计也没仔细看,见了是感冒药就吃了,他吃的其实是去湿热的,风热型的感冒用的药,可他是因为着了凉。   “嗯。”   陆衡见他似乎是烧糊涂了,平日里那个牙尖嘴利的苏问现在无论问什么都是一句嗯,再没别的话了。陆衡把药递给他看,苏问不接。他把自己裹的像个蚕似的,根本腾不出手。   陆衡估计是被苏问的反差给逗笑了,“瞧你那点德行。诶,你其他的药放哪了?”   “箱子上,或者柜子上的盒子,咳咳,我也不知道。”苏问不抬头,也不看陆衡,就那么闷闷地讲。   “诶,我说要不去医院吧。”   “没事儿,我睡一会儿。头疼。”   “那你睡吧,我帮你找一下药。”   “嗯。”苏问应了一声。他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头脑昏昏沉沉的,只是想睡觉。他感觉自己像是落入无边的黑暗似的,他觉得害怕可又觉得安全。   陆衡见他难受的样子就决定大发善心,不打趣他了。他想着等苏问好了,必定要好好捉弄他一番,以苏问平日的性子,那样子想想就觉得精彩。   陆衡翻了苏问说的柜子上和箱子上,连一片药的影子也没见到,别说是其他的药了,就是苏问刚喝的那个也没见了。陆衡觉得以苏问的自理能力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   这家伙怎么吃个药还要藏着。陆衡心里吐槽,他转身想再问问苏问,可是见他侧仰着身子,似乎真的睡着了。   陆衡见了,便小声的走出去,想要再翻翻自己那里,之前他搬家的时候好像看了过期的就都扔了,然后一时也忘了补,不过或许自己记错了也未可知。   可是等到他一无所获的回来时,苏问翻了个身,似乎依然没有醒来。   陆衡又踱回柜子那里,看见旁边箱子上的盒子便拿了下来放在一边,想着是不是不小心掉在箱子里了。   那个箱子没封,一边微微打开,原是被那个盒子压在上面,久了,所以上面慢慢凹了进去。   陆衡看见了有什么花花绿绿的,仔细一看,原是之前他说是要管苏问借的书。当时苏问在看,陆衡便凑上去问是什么,后来觉得有趣便想借来读。可是这事不提起便也忘了。   陆衡看了一眼床上的苏问,笑了下。   心里道,这个人就喜欢一天到晚的故弄玄虚,当时还不告诉他,他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书。   却也是,那么大一箱,那么重,当时陆衡就该猜到的。   陆衡没趣,见苏问也没有要醒的意思,便想着看看还有什么可看。他似乎见了之前一直想买却已经不再重新订印的一本书,一时激动,便想着拿出来。陆衡虽然觉得这样动苏问的东西有些不妥,可是想着反正都是书,苏问大概也是不会介意的。况且自己也算在他眼皮子下面找的。谁让他死睡不醒呢。   可是没想,因着这本书有些大,卡在那里,拿出来时,便带出了旁边的一个盒子。那个盒子一时翻了,里面的东西滚落了出来。陆衡先是觉得抱歉,赶紧看了一眼床上的苏问,见他似乎还没醒,就赶紧要装起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可是他刚要收拾的时候,却一时愣在了那里。   那是个不大的盒子,里面装着的是几块石头。散在地上,砰的一声。   “怎么了?”苏问声音闷闷的,好像是被刚才的声音吵醒了。   没有回答。   苏问觉得自己脑子可能烧糊涂了,听不见讲话,便转过身来看向陆衡。   他看到陆衡半蹲在地上,旁边是散落在地上的盒子。他刚要起身,可是看着愣在那里的陆衡。他一时也想被施了咒语似的,再不能动。   陆衡蹲在那里,他看着一块石头上隐隐刻着字,似乎是“石”,屋子里光线本来就暗,他一时竟不敢确认。   他伸过手去,去拿那块石头,可是像是有什么东西灼着他的手似的,微微地颤抖。   他凑近了,看清了,那是几块还不成型的鹅卵石,不甚光滑。   那块石头正反面都刻了字,一面是一个“石”字。另一面是一个“北”字。许是年代久远,许是当时刻的并不用力,所以现在看时,却也不甚清晰。   陆衡用手轻轻的摩挲着那个刻痕。那个刻痕像是被人摩挲过千百遍似的,光滑而细腻。他看着那块石头,在透过窗帘的光里,模糊成一团。   他转头看向苏问。   他看到苏问也看着他。   他们就那么怔怔的看着彼此。   “小北。”陆衡声音轻轻的,带了点迟疑,可在收尾的时候却像笃定似得,加了重。   他说完,就盯着床上的那人,他看见他直起的身子靠在了床头,他看见他仰起了头,闭上眼睛。   “好多年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苏问仰靠在那里,声音闷闷的。   ☆、竹马   二十   那是小北在外婆家过得最后一个夏天。   “小北,不要乱跑,待会就要吃饭。”   “知道了。我去石头哥哥家。”   “哥哥,石头哥哥。”   “小北回来了啊。你石头哥这几天还惦记你呢。”   石头听到声音就跑了出来,一见是小北。石头似乎忘了自己本还在为今天中午被摧毁的沙子城堡伤心的事儿了。一下子就欢欢喜喜起来。   石头觉得自己很久没见小北了,他高兴的把他抱了起来,可是因为力气有限,便只把他刚刚抱起,就放下了。然后拍拍他的头,像每一次见面一样。   他觉得小北似乎长高了些,也晒黑了一些。他高兴的拍了拍他的头,招呼他和自己出去。   小北喜气洋洋的跟了上去,他觉得石头哥哥好像长高了许多,都快高出自己大半头了。他自己要快快长高长大才行。   石头和小北是从小就认识的,就要好的,可是却也不常在一处玩。   石头和奶奶住在一起,他父母很早就离了婚,各自成家。所以他自小便和奶奶一处生活。小北外婆家在这里,所以每年夏天小北的妈妈都会带小北过来。   小北对于外婆家的夏天的记忆是闷热的,是长长的秋千,清清的河水,晚上透过树叶间隙看到的朦朦胧胧的月色和石头哥哥白白的牙齿。   石头比小北大上一岁,可若算上生日,两人也只差十个半月。   有天小北早上起来,说是待会要去石头哥哥家玩。他的姥姥眉眼笑的弯弯的看着小北,点着他的额头说:“这个小鬼头,就是愿意找他石头哥哥玩。”   小北听见姥姥说他,便冲姥姥挤了挤眼睛,吐了吐舌头。“我都不记得什么时候认识的石头哥哥了,应该是小的时候吧。”他说着,好像真的认真思索起来。   “你现在才多大个小人儿。”姥姥给小北塞上一点好吃的,叫他等了见了石头再一起吃。   “知道啦……”小北一溜烟的跑远了。等到他姥姥出来要他中午别忘了回来吃饭时,已然找不到影了。   “小北中午就在这里吃吧。”   “谢谢奶奶。”   “小北爱吃哪个菜,还是爱吃肉,哈哈。”石头奶奶揉着小北的头,要他多吃一点。   小北因为个子矮,手也不够长,吃起饭来也辛苦。   石头见了,一个人闷闷的跑到屋子里。   “小石头干嘛去啊,这还吃着饭呢。”他的奶奶见他吃着吃着就跑了,觉得这孩子真的是被自己惯得愈发的不成样子。   “给你。”石头搬了个高脚的椅子过来要给小北坐。可是他奶奶却不许,说是这个椅子坐着容易摔,不稳。   “我喂你吧。”石头侧头看着小北。   “好啊。”小北眼睛亮晶晶的,嘴里咬着筷子侧头看着石头。   “你好好吃你的。”石头奶奶去找了个小一点的桌子,给两个小孩子支上。   “小北,你要快快长高。”   “我要和石头哥哥一样高。”   “好。”   “小北明天我偷偷带你去海滩玩好不好。”   “好啊,好啊。”   可是明天到了,小北却没有去成海滩。   那天小北是被吵闹声惊醒的,人们哭着喊着,像是要炸开似的。   小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昨天睡下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他的妈妈还好好的。妈妈帮他擦了脸,换上了新睡衣,交代他要乖乖的,以后都要乖乖的。他说自己会乖乖的,因为他一直都很乖。   前几天的妈妈很奇怪。   她有天早上没有抱小北,也没有和他说早安。是小北跑过去问: “妈妈,你是不是不开心,是小北不乖么?”   “妈妈没有不开心,小北很乖。”   “那妈妈,都不大出去呢?”   “妈妈最近有一些事情,很忙。”   “妈妈不要不开心。”小北跑过去,紧紧的抱住妈妈。   “小北,妈妈一直爱你。”   小北不懂他的妈妈为什么这样和他讲,他只是呆呆的看着他的妈妈,说“妈妈,小北很乖,妈妈不要不开心。”   “妈妈现在挺开心的,妈妈就是怕你不开心。不管妈妈以后做了什么选择,小北都不要怪妈妈好不好。”   小北歪着头看着妈妈,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他的妈妈,并不开心,所以她才一直这样讲。真正开心的人,是不会说自己很开心的。每次小北开心的时候,他都会大声的叫,快快的跑,这样,不开心就抓不到他了。   所以他想拉着妈妈跑,将那些烦心的事情,远远的甩在身后。   可是他却做不到,他感觉自己被妈妈紧紧地抱在怀里,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似得。   “妈妈,不要害怕,小北在这里。”   “妈妈不怕。”   小北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这次回来,妈妈一直不太开心,平时都是姥姥在打理他的饮食起居。他觉得自己要告诉姥姥,他们大人总有办法,他们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是一个小孩子,他还太弱小。   他要等姥姥回来。他和姥姥讲,可是姥姥笑笑说小孩子管好小孩子的事情就好。   慢慢的他便忘记这件事了,妈妈每天对他都很好,小北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直到那一天早上。   大人们匆匆忙忙的,有吵闹,有哭泣,有慌乱。小北一个人躲在角落里不敢出来。他刚刚看到了,可是不敢相信。   他的妈妈躺在地上,像睡着了似得,却怎么叫都不醒。   他看到妈妈躺在那,身上不知道哪里撞破了,淌了一地的血。   小北想过去,问问妈妈怎么了,他想拿昨天妈妈给他买的新的衣服给她包起来止血。那是他最喜欢的衣服。止血效果一定会好一些。   “这是谁家的孩子?抱走。”   “死者的。”   “保护案发现场,把孩子抱走。”   “妈妈,妈妈,妈妈……”   小北小声的叫着妈妈,怯怯的看着。他被一个邻居抱了起来。再也拉不到妈妈的手了,他像是突然发现什么似得放声大哭。   妈妈,小北哭了,小北不乖,你怎么不醒。   你不要小北了么。   后来小北挣扎着下来,跑回妈妈的屋子。这个不是真的。他不相信。他的妈妈一定还好好的在那里。   石头找到小北的时候,他一个人躲在床脚下面。   没有人发现他不见了。   “小北,是我,石头,别害怕。”   小北没有哭,他只是坐在床下,那里暗暗的,让他有一种还是晚上的感觉。   是晚上就好了,晚上妈妈还好好的。   “小北,别害怕。”   “我不怕。”   那件事情之后,小北就很少笑了。他总是闷闷的,跟在石头的后面,不说话。   他的姥姥有一次看着他摇头叹了口气,他不知道姥姥为何这样。他轻轻的蹙着一边的眉毛,有点疑惑。   他不明白大人的世界。   小北就要走了,他爸爸说是过来接他回去。   那天石头又带小北去了海边,那边的海蓝蓝的,称得天也蓝蓝的,小北觉得自己在这大大的背景下,被称得越发的小。   “小北,这两个送你。”   那时一块大大的石头,和一块小小的石头。上面刻了“北”和“石”字。石头说,大的石头是他,小的石头是小北。他看着他,眼睛里认认真真的。   小北把那两块石头捧在手心里,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手小小的,称得那个石头愈发的大。   “这是两个什么字啊?”   “北,是小北,石,就是我。”石头笑起来,衣服被海风吹着,像一张张满了的帆,“小北,这样我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那段时间石头跟着奶奶一起看台湾的八点档。说话一股湾湾言情风。   “好。”小北把那两块石头捧着。他看着阳光打在上面,打在那刻痕的凹槽里。   “那下个夏天、冬天,你回来么?”石头想了想,闷闷地说。   “会吧,每年夏天都会回来的,像小时候一样。”   “那我们说好了。”   “嗯。”小北点了点头。   “下次,要长高高的。”   “和你一样高。”小北说着抿嘴笑了一下。   那是石头在那件事后第一次见到小北笑。他不知怎么好像很难受,他用力的抱抱小北,拍了拍他的头。   后来,小北走了,带着那两块石头。   可是后来,小北就没再回来。   石头每年夏天都在等小北,可是他一直也没有等到小北。   后来,他也离开了那里。   ☆、相认   “小北。”   苏问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那时的自己,直到听到两个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没有忘。   “小北,没想到你已经长到和我一般高了。”陆衡说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睛。   他像小时候每次见面一样,走过去,拍拍他的头。   “居然长这么大了,我记忆里的小北一直是小时候的样子。”他像想到什么似的,笑了。   苏问只这么呆呆的看着他,看着他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头,叫他小北。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烧昏了头,整个世界都不现实起来。   他好像回到了那一年的夏天,那时他还是个小孩子,那个时候他妈妈还在,那个时候他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北。   他又知道他不是了。   他长大了,他是一个叫做苏问的大人了。   那些他所不理解的大人的世界,那些他害怕的、困惑的、恐惧的,都慢慢的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原来,大人的世界是这样的。   原来,小北有一天也会长成大人,像妈妈那样的大人,像爸爸那样的大人,像每一个大人那样的大人。    他再也不是那个小小的小北了,那个欢快的,调皮的,没心没肺的小北了。   他再也不是那个小小的小北了,那个渴望长大,渴望长高,渴望长得和石头哥哥一般高的小北了。   他再也不是那个小小的小北了,那个每天早上起来都可以得到一个早安抱抱的小北,那个每天都可以看到妈妈的小北。   他再也不是那个小小的小北了,那个无力的小北、恐惧的小北、害怕白天到来的小北。   可他看着陆衡,拿着那块石头远远的走过来,一如他们分别的那个夏天。   他和他说这是给他的礼物。   他说他在上面刻了字,北就是小北,石就是石头。   刻在石头上的东西永远不会变,不会坏,不会死。   可是刻字的人会分开。会再也找不到彼此。   他抬起头,看着陆衡,也看着他眼睛里映出的小小的自己。   恍然间,他似乎又变成了那样的小北,那样小小的小北,那样自由的,无所畏惧的小北。   那样充满好奇,充满期待,充满幻想的小北。   那样开心的、忧伤的、等待着的小北。   小北长大了,石头也长大了。   他不是过去的他,他也不是过去的他了。   他们也不是过去的他们。   可是他又还是过去的他。他也是过去的他。   他们还是过去的他们。   ☆、微妙   苏问的家,到底没有搬成。   他在陆衡那里住了下来。还是房客的身份。   陆衡更喜欢叫他小北。   苏问更喜欢叫他陆衡。   陆衡发现苏问最近很喜欢躲着他,见了他也不似往日那样牙尖嘴利。他生了一场病,似乎把那往日伪装的盔甲一时去了,倒安静了起来。   苏问休息了两天之后就开始加班,晚上回来得晚。陆衡见了,想着他之前提及过有个失眠的毛病,回来晚就愈发的睡不着,于是便想着给他煮点热牛奶。   那天陆衡煮好了牛奶,却迟疑了起来,他端着杯子,停在苏问的门前,打不定主意。   这时苏问推开门来,倒唬了他一跳。   “小…北。”   “嗯?”   “我……嗯,给你煮了点牛奶。”   “谢谢。”   苏问接过去,可是陆衡刚刚装的满,这么一晃倒洒了出来一些,溅在苏问的手上。   陆衡赶紧伸手去帮他擦,却被苏问躲过了。   陆衡有点尴尬的看着苏问,问道:“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苏问笑了一下,可是并没有看陆衡的眼睛,他低着声音说:“陆衡你别忙了。我真的没事儿。”   “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睡。”   “好。”   “晚安。”陆衡伸手去揉苏问的头发,像以前那样。   他现在和他一边高了,陆衡做这样的动作感觉有些吃力,手要高高抬起。   苏问没有躲,他任陆衡把他的头发揉乱。他就那么单单的看着他。看着他叫自己小北,看着他和自己道晚安。   “晚安。”苏问道。   他站在那,看陆衡转身离去,然后转身关上了门。   那天晚上,陆衡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苏问背着大大的风筝,在风里跑,他在后面拼命的追。苏问跑着跑着就像真的张了对翅膀似的,飞了起来,可是他并没有像那秋天的鸟儿一样,飞走了就再也不见了。他转过身来,拉着陆衡。   陆衡并没有听见苏问的话,他被闹铃的声音吵醒。   他翻个身想去听苏问说了什么,可是却再也找不回那个梦境了。   陆衡觉得这个梦似乎分外熟悉,他突然想到似乎许久之前,他曾经就经历过这样的梦境。可细想时,却是再想不起了。   陆衡不止一次的觉得现实是如此的讽刺又是如此的奇妙。他突然想到他第一次见到苏问的情景,他就那么孤独的站在台上,陆衡觉得那样的他分外熟悉,好像认识了许久似的,可是他却不曾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是旧识。   陆衡记得,一次他们在疯狂的要进行某场性事的时候。   他外衣口袋里一块小小的雕的桃核滑落了出来。   那是他奶奶当年送给他们这些小孩子玩的。   后来他离开了那里,便带在身边,奶奶曾经和他讲,说是保平安的。   陆衡将它带在身边自然不单单是因为要求平安的。   “多大人了,还带小朋友带的东西。”   陆衡罕见的见着苏问盯着地上的小玩意,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其实陆衡平时也不会带在身上的,那天是因为他出门着急,原本放在包里的东西带着卡钱包钥匙,一并带了出来。   他们之间很少有交谈。如果一定要有交谈的话也大多止步于床上的污言秽语,如此日常的谈话,倒也少见。   陆衡发现苏问的声音给人很清澈而干净的感觉,像是三月里,树林深处的清泉。   可是这汪清泉并没有浇灭那熊熊的□□,它似乎把他们烧的更旺了,一瞬间,便燎了原。   那天陆衡洗了澡出来,发现苏问已然收拾好离开。他看到杯子旁边放着的小小的桃核,和一张房卡。   他看着那个小小的桃核,突然很有一种幸福的感觉,这样他想起了小时候过年的时候,万家的灯火,和乒乒乓乓的炮竹。   他记得小的时候,自己喜欢将什么好东西都压在杯子下面,那时他有一个叫做小北的朋友,他们经常会放一些东西在杯子下面,那是他们的秘密基地。   他们会放上一张代表今天心情的牌,然后放上他们的宝藏,也会放上他们想要分享给彼此的礼物。   他们像偷偷地交换某种秘密似的,每每翻开,都会有一种走在太阳下却有着比太阳更灼热的欢喜。   那天早上,苏问吃早饭的时候,在杯子下面发现了一张小小的纸条。   那张纸条放在他常坐的座位对应的杯子下面,小小的,很是隐蔽。   “小北,早。我以前是没想到你会长这么高的。新的一周要开心。石头。”那张纸条后面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苏问似乎想到了陆衡写这张纸条的样子,他那么大的个子,对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写写画画,想想就觉得画面很好笑。   苏问看了一眼对面的椅子,摆的整整齐齐,却又空空的。陆衡已经去上班了。他们这几天几乎很少见面,一个早起,一个晚归。   苏问把字条塞起来放好,他喝下最后一口牛奶,然后,就走在清晨的阳光里。   那天晚上苏问把刚刚喝过的牛奶杯子刷好,塞了一张纸条在下面,然后上床休息。   “陆衡,晚安。我说过的要长高,长得和某人一样高。自然不会食言。明天早上要吃蛋炒饭,加肉的。苏问。”   “小北,早。今天的早饭好吃么,加了培根和香肠,还想吃什么?石头。”   “陆衡,晚安。早饭很好吃。牛奶我可以自己热的,你不用每天等到那个时候,明天上班会很累的。早饭一样就好。苏问。”   “小北,早。今天阳光特别好,过几天你不忙了,带你出去玩。石头。”   “陆衡,晚安。好。明天想吃面包。不要喝豆浆。苏问。”   “小北,早。昨天中午吃了一个很好吃的面,下次带你去吃。石头。”   “好。晚安。”   ☆、童年      童年在苏问的印象里,是不断变换的景致,不断变换的环境和不断变换的人群。   他们都不一样,可他们却也都一样。   这个世界到处都充斥着不同,它们纷繁多样。可是也到处都充斥着相似,那些遥远的相似性,让苏问激动却也让苏问害怕。   有的时候,苏问走在人群中,他会害怕,他害怕自己就要湮没在人群里,被那巨大的相似性裹挟着,吞没着。可是他也害怕,他和那巨大的相似性格格不入,他会显得特立独行,会被那巨大的相似性抛弃,然后远远的扔出这个星球。   所以他喜欢熟悉,喜欢那些古旧的事物。   那会给他一种久违的安全感,就像他同时拥有十二个自我,而他们将他团团围住,那是他为自己打造的围城。   所以他讨厌陌生,讨厌离别。   他讨厌和一切谙熟的事物分离。那会给他一种撕裂的痛,一种眼睁睁的看着一部分的自我溺亡,却无计可施。   每当这个时,他都会想起小的时候清晨萦绕不去的那个梦境。他醒了,孤零零的,在这个世界上,身边是一具一具死去的尸体。有亲人的,也有陌生人的。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哭泣着醒来,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后来这个梦境就在现实里上演。那天他起来,看着妈妈躺在血泊里,怎么唤都不醒。   她睡了,像以前那样,可是并不安稳。   所以有的时候苏问喜欢黑夜,喜欢睡梦,因为那会给他一种虚妄的安全。   可是有的时候,他也讨厌梦境、讨厌黑夜,讨厌会变成白天的黑夜。也许是因为一睁开眼,那些不值一提的安全感就像是悬着脚的鬼魂,一下子曝露在无处可逃的阳光里。   后来他慢慢长大,因为父亲的工作调动的原因,他一直飘荡在各处,像没有着落似得。那些他讨厌的分离,一次次的上演,后来久了,竟也习惯了。   他每到一个城市,会先绕着这个城市走走,看看那个地方。他不知道他会在这里待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又会在什么时候离开。因为这些是不以他的意志为改变的。所以那种失控和脱轨的感觉,苏问自小便是深有体会的。   有的时候他会随便跳上一辆公交车,任它开到哪里,然后随便走到哪处,便跳下车来。在街头游荡。   他站在陌生的街道,走在陌生的人群里。   他有时觉得安稳,有时觉得恐慌。   他记得他见到一个卖气球的少年,手里扯着大把大把的气球,它们随风飘动,五颜六色,像天空中的虹。他脸上挂着笑容,灿烂的像那天上的太阳。   苏问问他:多少钱一只。   “小孩儿,你有钱么?”   “我不是小孩子了。”   那年苏问十三岁,他觉得自己像已经三十岁了似的,所以他就那么冷冷的看着那卖气球的少年,微微的蹙着眉头。   那个少年看到苏问拿出钱来,便又笑的像是那天边的太阳。他挑了一个五颜六色的递给他,说祝他快快长大。   苏问却指着那个蓝色的气球,海一样的蓝,他从那面拐角处刚出来的时候,便见了。   “要蓝色的,谢谢。”   那天的苏问,便扯着那个蓝色的气球在那个陌生的城市里游荡,像是一条离群的热带鱼。   那天晚上,他回去那个所谓的住处。他把这只蓝色的气球扎在他书桌前的一块石头上面。然后他退到门边,看着那抹蓝色,慢慢的上升,上升,然后抵在屋顶。   后来,他看的累了,便趴在桌前,看着那被蓝色丝线缠绕的石头。   那块石头,是他小的时候,一个朋友送给他的。   他似乎已经记不得那时的故事了,那时的他太小,小到在他自己的记忆里,可以忽略不计。可他无论搬家到哪里,却总带着这块石头,像带着那些被他遗忘的自我。   他叫他石头先生。   他有时和他讲话,说说那些没人会听也没人在乎的故事。   那块石头似乎有一些年纪了。它上面刻了两个字,一个笨拙的“兆”字,和一个不规则的“石”字。他们被刻在石头的两面,中间隔着厚厚的二氧化硅。所以,每当一面曝在阳光下时,另一面便深深的扣在桌案上,似乎永远不能相见似的。   那时的他小小的,小小的坐在书桌前,和石头先生讲着今天买来的蓝色气球。他说他今天遇到了一个老人,八十几岁了,皱纹爬遍了他脸上的每一个角落。那个老人似乎也是一个没有家的人,他在街头流浪,缩在路边的角落里晒太阳。他给他买了一杯水和一块面包,他看到笑容慢慢地填满他脸上的每一道皱纹。他说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他说老天爷会保佑他的。   苏问后来便坐下来,和那个老人一起坐在那颓废的白墙边上,坐在灿烂的雏菊旁,坐在大大的太阳下,坐在来往行人的注目里。他手里扯着那个蓝色的气球,像是整个天空的蓝都被他拽在手里,然后又放飞在空中。   苏问伏在案前,说着说着便睡着了,月光照进来,冷冷的打在他身上,在对面的墙上映出模糊的影子。   他似乎梦到了,幼年时候看到的那一句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太阳底下,终究是没有新鲜事的。   一次他的姥姥北上来家里做客,他们似乎很久没见了似的,他看到他的姥姥紧紧的拍了拍他,说他都长这么大了,她点起脚抱了抱他,说他现在个子长高了,不再像小时候了。   姥姥说她总还想着叫小北,可是现在他是个大孩子了,所以她改口像苏问父亲那边一样,叫他的名字。   姥姥给他带了很多好吃的,说是他小时候爱吃的,满满的装了一个大的口袋。   姥姥说他现在太瘦了,可是又说男孩子长个子的时候倒也吃不胖的。她说他的个子随妈妈,长的晚。   她说着说着就住了声,一个人看着角落里发呆。   后来她把那些吃的塞在苏问的手里,像怕他抢不到似的。她又要他多吃点,像怕他饿到似的。   她说起家里的闲事,说起这几年过的日子,说起四邻八居的家长里短,说起他小时候的事。   她问苏问还记不记得邻居家的小石头,说他也长高了不少,前几年也被他爸爸接过去了。   苏问说不记得了。   她说不记得也好,小时候的事长大了就慢慢忘了罢。她说要他在学校多交些朋友。然后她看了看苏问,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还是阳光些的好。   苏问点头一一应下。   其实,苏问在学校里是没有什么朋友,因为他常常转学,所以便也不愿费心经营友情,他每到一处便是像换一个人似的,他会调用身上不同的特质和大家交往,或者混在一处,或者疏离。   所以,在每个城市留下的苏问都是不一样的,他是热闹的、他是疏离的,他是喧宾夺主的,他是张扬的,他也是害羞而沉默的。   人们对不同的苏问感到有趣,他们和他交往,与他为伴,像是真的熟识他似得。   可是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那些这样那样的苏问,到底都死了,他们随着他的离开,死在了每一个城市的边缘。可苏问却头也不回的将他们抛弃,抛在身后,不再回头。   十七岁那年,他再一次离开家,去了一个南方的城市上大学。   当时他刚过完十七岁的生日,他父亲说他长大了。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父亲老了。   在苏问的记忆里,他是严厉的,是不苟言笑的。   小的时候,他不许苏问哭泣。   再大一点的时候,他说他不要四处乱转,惹是生非。   可是苏问却不愿听。   他喜欢和他作对。   然后看他训斥自己的样子。   那一刻,他是重要的,是需要被惩罚的。   可是那样的父亲如今也老了,他的鬓角已经有了白发,他的眼角却也慢慢爬上了皱纹。   那一刻他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妈妈现在也这般老了么,还是和当年一样。   苏问总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爬上父亲的书架,看到的那本书。那些情窦初开的欲望和悲伤,填满了苏问空荡荡的日子。像天空大块大块的蓝。   天空也觉得孤独吗。   苏问总记得那本书的开头,男主的玩伴死在了他的十七岁。   作者一遍一遍的用咏叹调的方式写着。   死在十七岁的人,就永远活在了十七岁。他们不会再变老,不会再死去。   真的是这样么?   那年的苏问,也是十七岁,他并不知道答案。      ☆、痛离   苏问出发去上大学的时候,他父亲提出要送他过去。   苏问说不用了,他感觉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父亲长舒了一口气。   苏问是一个人踏上的火车,他选择坐火车,他想看看那一路的风景,那长在不同地方的树,和不同地方的羊群。   他在车上颠簸了许久,终于到站了。车站里人烟熙攘,热气奔涌。   南方的空气是湿热的,他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一个巨大的浴室,水汽淋淋。   苏问不喜欢这里。   他已经忘了小的时候和妈妈一起来过的那些夏天,那些记忆就像经历了一场暴雨后的清晨,没有了往日的痕迹。   他想起了自己在路上看到的一个鸟巢,它高高的搭在树梢,像是要坠落似得,却也安稳。   后来苏问的日子过得,像是乱了线的风筝,在空中随意漂流。   他喜欢和不同的人上·床,zuo·爱。   他喜欢那种极致的亲密过后极致的疏离。   所以他只和他们上床,不和他们交往。   他喜欢看着那些不同的人在他身下呻`吟,他们都不一样,不一样的经历不一样的个性,叫`床的声音也不一样。有些人是急促的,有些人是舒缓的,有些人是享受的。他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他们,他觉得自己是超脱的,可他却因着他们和这个世界紧紧的相连。   他记得自己遇到一个人,他要他鞭笞他,他说他需要接受鞭笞。   “每个人都应该接受鞭笞。”他说。   像是圣徒在接受洗礼似的,一脸虔诚。   可是苏问却就那么看着他,看着他笑,他不动手也不走近。   那个人慌了,匍匐在地,他请求他鞭笞他。   苏问站在那里看着他后脑勺的发旋不停的摇动,他不鞭笞他,也不会鞭笞他,那是给他最好的鞭笞。   他就那么走了,没有回来。留下在地上哭成一团的男人,他在为自己的过错忏悔。   苏问觉得他好像上了很多人,也被很多人上。   可事实是,他有时并不能精确的计算。   他只是惧怕一段长久而稳定的关系,所以他一直漂流着,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身体到另一个身体。   他要去哪,他要找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记得自己和一个男孩保持了四个半月的床伴关系。这件事情让他惶恐。   他说他是纯一,像暗示些什么是的。   苏问说他是0.5,却也不在意。   人们像是带着标签似得,在计划着□□之前,他们只是符号,他们在心里打量着对方,模拟着□□。   他看起来很温柔,可是zuo`爱的时候却很疯狂。   疯狂的抽动,疯狂的穿插,像是要把他榨干似得,可他又疯狂的喜欢这种疯狂。   苏问那时觉得他像是四月里,挂在门前的鱼。被疯狂的榨干,然后挂在那里,挂在阳光下,挂在早春的晨风里。   他贪恋他的温纯,他的痴情,他的付出。   可他也害怕。   他们没有接过吻,只是zuo`爱,单纯的zuo`爱。   苏问喜欢单纯的东西,可是当着份东西混杂着其他的时候,他计划着退出,像每一次计划着“死亡”一样。   所以做了决定之后他又飘在空中了,他像是变成了那年自己手里牵着的蓝色的气球,飘在那无尽的虚空里,和蓝天,混为一色。   那会给他一种虚幻的自由。   可是那件事情的发生在他的计划里,却也不在。   他不知道竟在那里撞到了那个男孩,   所以他和身边的男孩慌乱而疯狂的接吻,所以他把手搭在他的肩上,“一起么?”所以他哈哈大笑,所以他看着他的脸色由白变红,很是有趣。   可是他的心里有些东西却也悄悄的溜走了,像指尖抓不住的流沙。   他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消失在大雨里。   雨水打在他的伞上,打在他的身上。   他像是回到了那年夏天,那种感觉陌生而熟悉,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点难受。   他忽然想起,那年的夏天,他坐车远去,他看着站台越来越远,慢慢的消失不见。   ☆、小秦   他第一次见到吴弥的时候,是在一间酒吧,当时他被部门拉出来,说是team building。   苏问说好。他没有推脱。   那天晚上,他遇见了吴弥,那时他还不知道他叫小秦。   他们原是坐在相邻的桌子,可是后来人渐渐散了,便拼到了一起。   小秦对苏问很有好感。   他留了联系方式,约他下次一起喝咖啡。   “我觉得你另有企图。”   “知道就好。”   苏问第一次到吴弥的住处时,是一个阴雨天。   他们无处可躲,便跑到吴弥的住处。   苏问其实是拒绝的。   “怎么,你怕了不成。”吴弥睁着眼睛盯着他。   苏问自然不怕。   吴弥租了一间小的房子,房间背阴,没有阳光,屋子里阴冷阴冷的。   吴弥给苏问倒了热水,要他随便坐。   其实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坐的,没有椅子,只有一张床,苏问看着很多东西围着床依次散布,那时吴弥生活的中心。   很多东西整齐而有序,苏问看着那一堆堆在床头的书,叠好的本子,一个摆在床头的人偶,和一个大大的红色的气球。   苏问看到那个气球就笑了。   吴弥喜欢这样笑着的苏问,他寻着他的眼神望去,是那个红色的气球。   吴弥解释说,那路上一个孩子硬塞给他的,每个广告传单都拴着一个气球,倒也费了不少力气,就留下来了。   吴弥拉苏问坐下,直接跨坐上去。   他说你真好看。   好看的让他想睡他。   然后他故意装作神神秘秘的,说自己还有个秘密要告诉他。   他说他喜欢他,一见钟情。   他看着他,看着他欢欢喜喜的眼睛,他看他笑起来,弯弯的。像是那夜晚里天空中的那一弯新月。   他说他不喜欢他。   他说他确定他会喜欢上他。   他说他现在就想上他。   他说他现在就想让他上他。   那天晚上,他们爬到天台上,吴弥说要苏问叫他小秦,他喜欢他叫他小秦,小秦是他妈妈叫他的名字。   他说完就奔到那个围栏那里,冲着天空大喊:   小秦喜欢苏问。   苏问喜欢小秦。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就是这样!   他喊完,再欢欢喜喜的跑过来,像是去了什么重担似得,看着苏问,哈哈大笑。   “你不用喊,我知道。”他笑的狡黠而短促,一不留神,就不见了。   他拉着苏问过去,指着天上,说那边是猎户座,小的时候他在家里总能看见。   可城市里的天空没有星星。但他知道,猎户座就在那里。   “中间的那三个星星是最亮的,就像是猎人的腰带。”   可是天发着橘色的光,映在他们脸上。   苏问看小秦,傻傻的指着星星给他看,傻傻的笑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弯弯的就像那看不见的月亮。   他像是看见了过去的自己,那个小小的,小小的自己。   傻傻的开心。   那一瞬间,他像是也真的开心了起来。他顺着他的手,似乎看到,那个小的时候,对着天空,找着猎户座的自己。   ☆、相约(上)   周末天气大好。   仿佛一夜春风来,万树桃花开。   陆衡见苏问起来,打开`房门走出来。苏问整个人似乎有点懵懵怔怔的,步子踩得不是十分的稳,倒平添了几丝平日没有的可爱。这几天他估计熬夜熬的晚,脸上挂着淡淡的黑眼圈。从陆衡这个角度看过去,因着这边的窗子洒进来的光,他身上的衣服称出不甚明晰的明暗,顺着肩臂,腰线一顺水的下来,然后有些慵懒的堆在腰间,身材像是古希腊美男雕像,多一分则赘余,少一分则瘦削。陆衡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苏问似得,竟然一时看的呆住了。直到苏问微微一偏过头来,看着他半靠在门边,和他道早。   陆衡像是没料到这个生物居然会讲话,先是一怔,然后随便的问起他中饭想吃什么。   “都行。”苏问应了一声,转身去洗漱,卫生间里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陆衡倚在门边,仰头靠在那里。   他突然想起,大一下的那个夏天。   那是个闷热的夏日的午后,陆衡当时记得自己似乎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苏问了,所以后来两人相约出来,例行公事似得。   那天两人结束之后。陆衡见苏问从浴室出来,他随便围了一块毛巾在腰间,上身赤`裸着,胸口还似乎挂着几滴水珠。   “待会儿,吃饭么?”陆衡随口一问。   “不吃,待会儿还有别的事。”苏问说着,随手捋了一下还没全干的头发,零零星星的水珠顺着狭小的空间飘散过来,空气瞬间也变得清清凉凉的。   “晚上有空么?”陆衡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抬头问。   “看做什么?”苏问半靠在一边的墙上,两腿自然的交叠着。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边的眉毛轻轻的挑起,嘴角以一个不甚明晰的角度微微上翘。   “有两张话剧的票,要不要去?”陆衡盯着苏问发梢的那一滴将落未落的水珠,像是不经意提起似得。   苏问愣了一下,他看了看陆衡,轻轻的蹙起了眉,像是思考什么似得。突然,他一下子眉眼笑开了。然后轻轻的咳了一下,像是对自己刚才的反应致歉似得。他看向陆衡,说,“不好意思,佳人有约了。”他这话说的带了点油腔滑调,还像故意眨了眨眼,晃得陆衡眼晕。然后苏问径直走过去,就那么大喇喇的把毛巾甩在一边开始换衣服。他长手长脚的站在那,背上的线条紧致,腰窝那里轻轻的陷下去,然后向下勾出了紧实而挺翘的臀`部。他背上有两道若有若无的红痕,刚才在床上的时候陆衡便见了。他此刻像是被那红痕诱惑了似得,移不开目光。   “你要是约不到人,我倒可以帮个忙。”苏问换好衣服走过来,一手撑在墙边,盯着陆衡,似笑非笑。   “我谢谢你啊。”陆衡猛地上前,苏问却也不怯,任凭他这么盯着自己。   陆衡揽着苏问的腰把他带向自己,伏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另外一只手把干毛巾甩在他的头上顺手揉了两下。   然后他就那么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那天晚上陆衡到底也没有去看话剧,他把票给一个朋友,那个人正在追他的女神。   当晚陆衡在图书馆待到了闭馆,他回寝的时候,觉得空气闷闷的,像是要下雨的样子,所以他快走几步,赶在大雨倾盆之前到了宿舍。   那个朋友和女神估计被大雨淋了个透,第二天让陆衡帮忙请假,没去上课。   再后来,也就是前年,陆衡听说那两个人结了婚。他刷朋友圈时看到他们拍的在海边的照片,最后一幅图还配上了那个话剧的剪影。   两个人说是一剧定情。   说是感谢冥冥之中的注定。   感谢陆衡的赠票。   陆衡发祝福过去。   那个朋友还好生感慨,说是回国之后定要好好感谢陆衡一番。   陆衡听见浴室里水生渐稀,便去厨房,摆了点面包牛奶之类,他估计苏问吃不了多少,毕竟也快中午了。   苏问似乎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头发湿哒哒的。他把毛巾搭在脖子上,随意的擦了两下,问陆衡早上还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   陆衡说给他留了,让他自己找着吃。   陆衡见他嘴里叼着半块面包,然后捧着半瓶酸奶,歪在那里刷着手机。   “你待会儿吃中饭么?”   “吃啊。”苏问头也不抬,声音似乎闷在了面包蓬松的蜂孔里。   那天陆衡领苏问去吃了苏问的家乡菜,其实倒也算不上苏问的家乡,不过是他在那一带停留的略微久些罢了。   苏问双手插在兜里,也不管陆衡把他带到哪去,就随着陆衡走。   苏问算是半个路痴,之所以是半个,因为苏问曾说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从不迷路,跟着其他人,反倒找不到东南西北。   陆衡说他这是狡辩,他若算不得路痴,这世界上估计也就没人敢要这个称号。或者也对,路痴根本无法形容他那满是bug的大脑自带导航,他这个级别的估计得是路盲或者路瞎。   苏问倒也不辩解,随便他说,仿佛倒似乐意被扣这一顶帽子似得。   两人这么走走绕绕便到了。那是家不甚大的小店,门口的牌子颜色有些旧,估计是家老店。   店主热情好客,见了陆苏二人便是满目的笑容,倒也看着亲切。   苏问坐下,把大衣搭在一边,翻着菜单,他说自己很多年没吃过那个地方的菜了,近来不知怎的,倒是很想尝尝。   陆衡说前两天瞥见他定了两单家乡的小食,估摸着他大概是思乡情切。   苏问笑了一下,说倒不是思乡情切,那里也算不得家乡。他和陆衡讲自己小的时候原是搬了几次家,偏要说哪里是家乡,他也讲不清,但是那个地方的食物倒是合自己的口味,所以谢谢陆衡想着。   苏问说这里的味道很熟悉,感觉似乎不错。他说话的时候双手交叠在一起,似乎还没从外面的寒冷中缓过来,所以像是无意似的轻轻的搓着指尖。   陆衡见他这样,没有预兆的把手附在他的手上。陆衡平日里不怕冷,冬天也似移动活火炉似得。手脚都暖。   可陆衡这一放,苏问却像是被他的举动吓到似得,整个身子一僵,眼睛也像没处放似得,有些慌乱。   可是陆衡并没有停留,他只是轻轻一握,然后就松开了,“待会儿吃点东西,暖一暖。”   苏问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之后像是惯性似得轻轻的又搓了一下指尖,他似乎感觉到陆衡在盯着他看,便有点不自然的把手放下。然后看着那边,说:怎么还不上菜?   陆衡把杯子涮了下,倒了点水进去,递给他,要他先暖暖,说待会就上菜了。   苏问盯着那个杯子,低头嗅了嗅。   “白开水。”   苏问听了,却也只轻轻的抿了一下,然后就堂而皇之的捧着那个杯子,像是抱了个手炉似得。   陆衡将这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却也没点破他,只当时什么都没发生似得看着窗外。窗外的叶子绿的鲜亮,阳光打上去,倒有些晃眼。   待到菜上了,两人起筷。   苏问先是有点犹疑似得,看着几个菜,然后稳准狠的夹了块肉回来,开始享用午餐。   陆衡其实并没觉出饿来,是想着苏问早上基本上没吃,只是咬了半片面包片,就不吃了。所以便早早拉他出来吃午饭。   他看着苏问那边不一会儿吃掉的骨头就堆得像小山似得,觉得这样的苏问像是突然幼稚了不少,倒有几丝幼时的影子。   小时候的苏问,喜欢吃肉,很少吃蔬菜,因为这个倒也被大人们讲过不少次。有的时候两人一起吃饭,陆衡就会悄悄的把肉夹给他,每当这个时候,苏问都会像以物易物似得,给他夹两片青菜,然后两个人像是密谋什么成功了似得,悄悄的偷笑。   陆衡其实对蔬菜和肉没有偏爱,但是每每看到苏问吃的一脸开心的时候,他似乎也觉得那青菜多了几分滋味在里面。   陆衡看着苏问,他坐的地方背光,整个人像是打了一层阴影似得。他觉得亲切觉得安稳,可又觉得有些惶恐,像什么东西抓不住似得。他们之间似乎隔了长长的时光。那些漫长的时光把他们雕成彼此不熟悉的模样。可是还好,还好总有些东西是可以超越时间的,像是在那茫茫的时空里,一直等在那里似得,等着谁归来,等着谁发现。就像当年他第一次遇见苏问,他总觉得苏问眉眼间很是亲切,像是旧识;就像他们总会有一些若有若无的默契,让他恍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所以他总觉得和他在一起分外自在,哪怕那个人有时说话并不讨喜。可是他也愿意和他待在一处,就像停在旧时光里,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整个人都被熨帖的分外舒适。   所以他喜欢和他讲心事,讲那些愉快的不愉快的。所以他叫他去喝酒,有的时候只要看着他眉眼冷冷的,一边喝着啤酒一边不甚在意的样子,就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好好的,大概明天太阳还会照常升起,高高的挂在当空。   所以他之前以为苏问就该是这个样子的,该是什么都不在意的,都不挂在心上的。他不会痛苦,不会伤心,就像他从来都不会喝醉似得。   可是那天,苏问生病了。整个人蜷在床上。那么大的个子,可却似乎没多少斤两似得。   他怕光,他怕光打在他的脸上。他像是不能见天日似得,缩进被子,微微的发着抖。   那样子的他,让他想到了当年的小北。他记得他找到小北的时候,小北手里紧紧的抓着一边的床单,缩在角落里,微微发着抖。   所以他攥起他的手说:别害怕,我在这里。   所以他攥起他的手说:先睡一会吧,我在这。   所以他看着他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眼睛空洞洞的,吓破了胆似得。   所以他看着他微微的放松了身子,呼吸慢慢的平稳。   所以,那些分隔的时光,像是倏忽不见了似得。天暗沉沉的,但他的手紧紧的握着他的,像是无形的力量。   ☆、相约(下)   苏问吃着吃着像是感应到陆衡的目光了似得,抬头看他。陆衡坐在有光的那个位置上,苏问抬头,便对上了那人的眼。   “吃你的,我吃饱了。”陆衡把几个盘子拿的离苏问近了,给他围了一小圈,似乎要把他喂养成那个挂着饼的少年。   苏问看了,默不作声的吐出一块小的骨头。他偏着头,夹了一块菜叶,盯着看了看,然后塞进嘴里。他看见桌上界限分明的斜斜的划出一道光痕,陆衡那边春光明媚,太阳大的晃眼。而他在光的阴影里,很暗,却又很舒服。   苏问吃完,陆衡招手结了账。他看见苏问靠在椅背里,像是一只餍足的猫。   那天他们吃了饭,沿着这边的马路走。这个季节,很多花都开了,白的、粉的、黄的,纷繁绕眼的挂在枝头,从下面看上去,那伸出来的枝蔓,将天空称的斑斑驳驳的,倒也似那十六七的姑娘,头上坠着花骨朵儿似得。   他们就在那条路上随意的走着,似乎不在乎走到哪,也不急着回去。   陆衡说起自己小学、中学的时候,说起那些两人分别之后的日子。他像是走马观花客似得,有一遭没一遭的闲谈。   他走着走了倒转过来,看着苏问一步步的走向他,然后他再转过身来,与他同行。   他看着苏问看着他,他便也看着他,然后苏问像没意思似得别过头去,单听他讲。恰巧这时有一片花瓣被风吹落,然后就那么安安稳稳的挂在苏问的领口颈间,陆衡刚想伸手帮他拂去,却见那花瓣悬在那,随着那人的喉结轻轻的颤动,映着颈间若隐若现的皮肤。   陆衡就这么看着苏问,突然呼吸一滞。   苏问见陆衡住了声,便说,“然后呢?”   他说着转过头来,看见陆衡作势收回的手,他笑了一下低着头寻觅,然后就感受到颈间温热的触感,一触即离。   苏问收了视线垂下眼去,然后转过身,径自往前走。陆衡跟上前去。   然后两个人就那么默默的走在那条路上,走在散落着不知名的桃花的小径,走在春日的阳光里。   那些粉嫩的桃花有些被尘土沾污了,半嵌在泥土里,可铺叠在一起,却也好看,它们蜿蜒着向前,像是要奔赴一场期待已久的约会。   陆衡清了清嗓子,继续讲,“然后,就被我爸带走了,也是好多年没回去了。”他说着轻轻的叹了口气,像是无奈似得。   陆衡讲自己和那里的离别,他说自己后来到了父亲家里,但继母对他很好,似乎还有点怕他。所以他也就安顿下来,可是有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在海边的那些日子,想起奶奶。偶尔也会想起他,不知道他那时过得怎样。   苏问说自己的日子过得乏善可陈,每日便是功课、学校。他像是开玩笑似得,说好学生、好孩子这两个角色其实他并不擅长,所以煞费苦心,也只落得如此。苏问说自己的姥姥曾经过来过两次,她和自己说起过他被父亲接走的事情。苏问说没想到,竟过了这么久。   陆衡问苏问小的时候喜欢玩什么。   苏问对着天空想了想,摇了摇头。   陆衡和苏问讲自己那时喜欢玩的游戏,讲那些没集齐的卡,讲那自制的木头□□,讲那坏掉的游戏机,讲那滚到下水道的四驱车,讲那碎了的玻璃弹珠,还有那个一直没有放飞的风筝。   他说他一直等着他夏天的时候过来。他说他每年夏天都会把那只风筝拿出来,挂在墙上,后来久了,那个风筝的骨已经有些旧了,风筝的面也褪了颜色。再后来他搬家的时候,被他父亲不知道扔在哪里,便再没见了。可是这件事,他一直记得。   苏问没有再来。   那个风筝终究也没有人把它放飞。   陆衡看苏问转向他,有些歉意似得,他马上换了一副不甚在意的口吻,“没事儿,这也算各得其所,谁又说风筝就一定要飞在天上。”   他说着揽了一下苏问的肩,像真的是久别重逢的好兄弟似得。他觉得苏问像是瘦了一些似得,穿这外套,却也觉得单薄。   苏问看向他,说改日他们放风筝去吧,或许有的风筝未必一定要飞上天去,可总归会有风筝喜欢这样的天气的。   陆衡说好,他转头看向他,看着他背后大束大束的桃花,看着它们被风吹着,打着旋飘落。他看着苏问,他看着阳光就这么打在苏问的脸上,勾出他俊朗的眉目,他眉目间神情淡淡的,可却像网着不经意的深情似得。有些东西,或许他们谁也没有忘记,只是未曾提起,也就装作不在意。   陆衡像是有些兴奋的说起两人哪天空闲,哪个公园的空地适合,什么天气好。   他说起风筝,说起那些未来的日子。   他像是要把当年两人断掉的时光重新找回似得,所以他把那些旧日的故事,未来的计划,一股脑的搬出来,搬到阳光下,搬到这早春的清风里,搬到三月的桃花中。   然后他把它们都摊在那儿,摊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摊在那些他们不曾相遇的时光里,像是要把那些空白的日子重新填满,打破重来似得。   他似乎想拉着他的手,再一次走过那长长的岁月,走过那些不知名的日子,走过那些年少无知的岁月,走过那些青春跌跌撞撞的忧伤,走过那些成长之后的烦恼,走过那些他们未曾到达的地方。   可是这一次,他不再担心什么了,也不再害怕什么了。他不担心未来,也不害怕面对过去。因为他知道,走过那些长长的时光,走过那些莽莽撞撞的岁月,那个人会在那里,等着他,等着他走向他。   ☆、三生   那天傍晚,陆衡拉着苏问去超市。   陆衡想着买点东西晚上可以做来吃,然后也囤点杂七杂八等工作日的时候就可以偷点闲。   下午的时候,人不算太多。陆衡推了车跟在后面,苏问甩着手径自走。间或拿点东西扔在车里。   陆衡在挑菜的时候,苏问就呆在一边,特别有眼力见,撕袋子,递袋子啥的,绝对业务熟练。   因着苏问对于各种蔬菜没有太多的感情好恶,所以在他眼里除了颜色形状的差别,倒也没有多大不一样。所以他见了陆衡分门别类的买,间或还能辨别出那些蔬菜好坏来,竟咂莫出点不明觉厉来。   称好了菜,两个人绕过生鲜区,直接到冷藏柜那边,想着买点牛奶果汁放在住处。   超市里面人多,热气又打的足,偏也只有这里,让人很是清心惬意。   陆衡一只手搭在车上,拿了一只牛奶的盒子扔进车篮,然后转身看到了一排很是腻歪的果汁。   “喏。”   陆衡随手塞了个胡萝卜汁给苏问。苏问本来专心致志的在感受冷气,突然被塞了一个冷冰冰的胡萝卜汁也不由得愣了一下。所以他看向陆衡,一脸懵逼。   苏问以为陆衡手里拿着东西不方便,是要他帮忙,便想着顺手扔进车篮里,可是他还未动作,就看到了面向他的那六个字:   很高兴   遇见你   苏问抬眼,看向陆衡,见陆衡偏着头不看他,声音低低的,“刚儿不说热么。”说完就转身推车往前走,然后扔了一排的果汁酸奶牛奶进去。   苏问像是觉出点什么似得,快走两步,赶了上去。   他对调戏人这档子事儿,一直饶有兴致。   居然不好意思了。有点意思。   所以存了坏心的苏问,大喇喇的把瓶子半搭在车边上,偏让那六个大字明晃晃的亮在那。然后看着陆衡,及到那人被这双眼睛盯着转过头来,方才道:“之前倒没试过这种口味的。”苏问像是认真打量那果汁似得。   “所以不妨一试。”陆衡说着总觉得这边冷气恐怕不足,那些冷饮恐是要坏。   “诶,再说吧。”可苏问却也没把那果汁放回,而是手一松,任它顺着车边滑落在那些之前买的东西上。   陆衡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跟着那滑落的果汁慢慢下坠,然后怦的乱跳一下,再稳稳的停在那里。像是坐着俯冲的过山车,呼啦啦的从高处滑下,最后减速停在平台上。可那心脏却像依然悬在高空似得,怦怦直跳。   苏问说完,在陆衡愣住的当口,顺手把车推走,说没什么买的了吧,去结账吧。   陆衡看他转身推车的背影,似乎潇洒豪迈。   然后他看到苏问转过身来,远远的冲他招了下手。他便像是被什么牵着似的,跟了上去。   那天两人吃过晚饭,苏问照例洗碗。   苏问洗好碗后要放进去的时候,不小心被柜门边上一刮,几个碗稀稀拉拉的碎了一地。他的手也划了血出来。   其实那个地方刚刚苏问便见了,边上不知怎么翘起来了。所以苏问刚儿还想着呆会儿收拾好了别忘了要处理一下,没想到倒先被划伤了。   陆衡听见声音就过来了,其实他刚刚就厨房外面,心下想着过来,可又没找到个缘故,也一时没想出个话头。所以这声音便像是古时那摔碗的暗号似的,陆衡听到了,便如那离弦的箭,一下子就到了。   陆衡进来的时候,苏问半蹲在地上捡了片碎碗,正在茫然垃圾桶在哪。   陆衡一眼瞥见了他带点血的手指,伤口看不太清,但血却流了一些。   陆衡一时心急,便拿起苏问的那只手指含在嘴里。   他感觉到苏问指尖微微的向后缩了一下,轻轻的触了下他的舌尖,然后就不再动了。   陆衡突然有点手足无措,他抬眼看向苏问,说“你在这里,我去拿纱布。”   陆衡起身,他觉得嘴里有些腥甜,便本能似得咽了下口水。他觉得脑袋嗡嗡直响,似乎刚才起身的急了,大脑有些供血不足。   陆衡拿了医药箱过来,见苏问拿另一只手捏着几片残片扔进垃圾桶里,便说先别管那个,先包扎一下,免得感染。   苏问说自己刚刚拿清水冲过了,伤口不深,不过流了点血所以看着吓人。   陆衡拿了酒精棉签略微沾了下伤口。他了看苏问,怕弄痛了他。苏问没什么表情,神色淡然。可是他的手指还是反射性的躲了一下。陆衡感受到了,便拿手指轻轻的捏了一下他的掌心,安慰似得。   陆衡拿纱布帮他包扎,最后看了看箱子,也没寻见剪刀。陆衡一只手拿着怕弄痛了苏问,便拉他的手过来,凑上前去,拿牙齿辅助撕了个开口。   陆衡感觉到苏问低下头去不看他。两个人距离很近,呼吸缠在一处。   然后陆衡打了个结,放开了苏问的手,他感觉指尖那点凉凉的触感萦绕不散。纱布那点粗糙的质地,似乎上一秒还在指尖。   他半蹲在那没有起身,他看到苏问慢慢的收回了手,然后轻微的蜷了下刚才包扎的那根手指。而刚刚陆衡系的一边稍微余了一点,所以他看着那点纱布也跟着苏问的动作,轻轻的扫了一下。   陆衡觉得那点多余的边角像是粗粗的划在他的心间似得。痒痒的,却又捉不住。   所以他故作镇定的拉了一下苏问其他的那几根手指,他感觉到那人指尖动了动,却没抽离,所以他顺着那人的指尖向上,捉住了他的手腕。   他有点贪恋这样的清凉,空气太热了,着了火似得。   他感觉整个房间都是他的心跳。   怦。怦。怦。   他把那只手腕拽紧了,慢慢拉向自己,然后他侧过脸轻轻的凑上前去。他觉得自己呼吸像是住了似得。他忘了情,半跪在那,重心慢慢的压过去,压过去。这时他感觉那人手掌握在他的膝盖那里,柔柔的,倒似乎有点灼热。然后他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抬起了腿,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赶紧拉着那人的手,他把他的手背翻过来,有些颤抖的摸上去。   还好,还好没事。陆衡心里默念了三遍。他看着苏问手上轻微印出的印子,不知怎的,觉得眼眶酸酸的。   刚才他虚跪在那里,苏问大概是怕他跪在了那未曾理完的碎片上,伤到。便想都没想似得,把自己的手垫在下面。垫在那堆锋利残破的碎片上,垫在陆衡随时可能压过去的膝盖下。   若是陆衡刚刚就这么跪下去了,那苏问的手,现在估计已经血肉模糊。   陆衡拉着苏问的手,他想骂他傻。   他想问他,为什么如此不在意自己,可却又为何如此剖了真心待他。   苏问本来大可一把推开他,大可放任他不管,或者像过去那样,半挑着嘴角,不咸不淡的问:你TMD的是不是瞎。   可他都没有,他似乎像是本能似得把他拦在危险之外,本能似得把自己就那么狠狠的推出去,不留退路。   他们是童年玩伴,是旧识。之前荒谬的做过□□。也似狐朋狗友一般,在一处打发过不少日子。   陆衡自认年纪略长些,有时也以兄长自居。所以一直以来他总觉得自己照顾苏问多些,也让着他多些。可是他竟也没认真想过,那些自以为是的自我感动里面,到底也是有私心的。   以前他总是约他出来,为的自己的烦心事,苏问虽说偶尔想出些奇怪的理由搪塞,却哪次也没认真丢下他不管。他嘴上常是冷嘲热讽,可却也每每都把情况摊开了和他讲,虽说有的时候事情的真相并不那么受欢迎。   所以每次陆衡便以物易物似的大包大揽打着他照顾的旗号,却也不知道那些时候是不是也如这次一样,原来那个人的手一直垫在下面,把他拦在危险之外,然后放任他安心的以为自己在照顾着他。   他怎么如此厚待他。   他又怎当得他如此厚待。   “我去清理一下。”苏问把手从陆衡指尖抽离,转身离去。   陆衡刚想拉住他说自己去,却拽了个空。   陆衡觉得自己大概是蠢。明明应该知道,不该在这样的危险地方处理伤口,他该拉他进去的。   他最近是怎么了,连基本常识都忘了。   可是苏问却也奇怪,便果真呆在那里,若是以前的他,大概会说:你TMD的有没有常识。   他们估计都烧坏了脑子。   陆衡见苏问拿了东西过来,便要让他躲去一边。   苏问见了说:“我来吧,你去把这儿擦一下,我沾水不方便。”   两人把那些碎片理好,擦净,陆衡要苏问回去休息,说剩下的交给他好了。苏问应声而去,陆衡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他觉得自己认识了苏问这么久,倒也未必真的知道那个人。   陆衡整理好之后往回走,看见苏问抱着电脑靠在床头。他收了脚步,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那天晚上,陆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突然想到自己和苏问大一分手前的那次相约。   那次他们罕见的没有照例行事。   倒也不是有意如此,不过因为那次其实是两人在食堂偶遇,都是一个人,就在一处吃了,原本也没有要避嫌的意思。   在陆衡印象里,那是当时他第一次和苏问一起吃饭。   他们像是普通同学似的,一起拿着校园卡排队,随口猜着哪个窗口会比较快,哪个窗口的菜色比较丰盛。   那天人不是很多,苏问打了饭然后拿了筷子和勺子,和陆衡说自己拿过了,去那边找位子坐。   陆衡说好。   然后陆衡打好饭转身过来的时候,他看到食堂里人头攒动。一时竟有些恍然,他没找见苏问,所以在处那站了站,去想苏问今天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白色。   他这么想着就看到西南角的地方,苏问站在那,在朝他摆手。   陆衡见到,苏问和身后攒动的人群以及食堂每日惯例的嘈杂声混在一处。他就站在那,站在那片吵杂中,穿着那件简单的白T,向他挥着手。   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像是被触动了似的。那些原本不相干的人和背景,混在一处,竟没有一丝不合适,像是本就该如此似的。   陆衡寻着苏问的方向走过去,他看到苏问在他走到了这边的通道的时候坐了下来。然后把他的筷子和勺子拿起,等他放下盘子的时候,就顺手放了上去。   “你平时不常来这个食堂?”   “嗯,我们的课多在xx食堂附近,所以上课的时候去那边,在宿舍就去宿舍旁边那个。”   “你们三宿离那边倒近些,我有时候在宿舍就叫外卖了。”   “其实我有时候也懒得下去。”   “宿舍那边的铁板烧不错,可惜上个月关了。”   “新开的那家简直了,我都快怀疑世界了。”   “也好,也算打开新世界大门。诶,对了,这么说学校附近有家店也不错,叫xx,估计你也会喜欢。”   “倒没吃过,有空一起去。”   两人边吃边聊,说的不过就是学校的饭菜,各自系的奇葩课程设置还有哪门公选课还不错。如此云云,倒也一直没有尴尬冷场。   两人吃完,陆衡问苏问待会儿去哪儿。苏问说上次图书馆续借的书要拿去还。陆衡说自己恰好也要去图书馆,他们老师要他们这周之内把图书馆的某类图书借完,不然就背书一本。想让他们读书套路都这么深了,现在的老师也是花样翻新。   苏问打趣说他们和老师之间的契约,倒是辛苦了那些图书馆的小蜜蜂们。   那时图书馆二楼还开着那家咖啡店,苏问在自助机还书的时候,陆衡看见那边阳光洒下来,混着咖啡的香气,暖暖的飘散过来,很是惬意。   苏问还了书,两人便上楼借书。   陆衡说要苏问自己去随便看吧,他先看看要拿哪几本,他们班的那些狼崽子有些估计已经来挑过了,还不知道剩了什么。   苏问说好。   陆衡借好了书去找苏问,他穿过层层叠叠的书架,像是走在一个巨大的木廊。   苏问去哪了呢?   就在陆衡困惑的当口,对面的一本书被取了下来,那是大大一本,陆衡透过木架子和书,看到了苏问的侧脸。   苏问刚取了那本书,捧着书靠在书架的边上。   陆衡在这一边,透过那高高低低的书和两侧错开的间隙,看着苏问,他觉得时间似乎停住了两秒,然后他突然冒出个不太靠谱的想法,但他刚一想,就打消了。   所以他隔着那中间的书廊,看向苏问,轻轻的咳了一下。   苏问闻声去寻。   陆衡见苏问左右看了看,然后突然转头看向他,嘴角一下子笑开了。   陆衡觉得那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笑容,像是山涧的溪水突然推开前行的路障,猛的显露出原本的模样,清凉沁人。   陆衡突然又想起了那个不靠谱的念头,他突然想算了,人不疯狂枉少年。   可是少年的陆衡到底没那机会去疯狂。   或者那不过是他当下当刻的想法,那情景散去,便不再做此想。   况且再见到苏问的时候,陆衡也彻底打消了那个不合实际的想法。而且他像是连坐似的把那之前的记忆也一同怪罪。抹了一层淡淡的阴影上去。   所以他后来再没去过苏问提及的那家餐馆,他拉着林烨去了另外一家,那天被苏问批的一无是处。   他觉得不错,炫耀给谁看似的。   可是如今,陆衡不再被那些纷繁的情绪扰乱。他躺在那里,却觉得后来那天的事情似乎哪里不对。   那天下雨,陆衡撑着伞从那边的小径过来。   之后便见了苏问和那个男孩。   陆衡突然想起,苏问当时的两只手是插在自己口袋里的,而另一个男孩的手撑着伞,所以他们看似难分难舍,可却又貌合神离。   陆衡仔细想着,苏问当时脚似乎是偏在自己这一侧,所以他和自己讲话的时候并没怎么转身,他似乎一早就有话和他讲,似乎也一早就料到了陆衡会从那边过来。   陆衡突然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不同境况下的自己竟对同一个画面产生如此迥异的解读,果然经历是构成眼界的重要因素。   可是事实是如何呢?   若真是如他所想,苏问到底为何如此?   他在逃避些什么?   他在害怕些什么?   而又是什么令他如此恐惧。   他突然想知道自己转身之后苏问的表情,是否真的像他表现的那样漫不经心。   陆衡仰躺在那里,望着天花板出神,像是不经意似的,低声唤了一句苏问。   然后他慢慢闭上眼去。   或许他不知道那什么,可是他想陪在他的身边。   像小时候那样,抓着他的手,和他说:别怕,我在这。   ☆、七岁   周一晨会的时候,陆衡觉得自己满脑子苏问。   所以陆衡的本子上也就无一例外的被苏问占了去。   其实他只是单单划了两笔,像是试一下这只笔好不好用似得。可是这一划就像被什么魔住了似得,再停不下。   那天快下班的时候,陆衡已经满满的复刻了一页的苏问。   写完之后,他退远几寸,端详起来。   太幼稚了。   幼稚的像初中刚谈恋爱的毛头小子似得。   诶,可却像是没有办法似得,真TMD的。   他们分开多久了,从早上出门,整整8小时24分了。   那个人现在在干嘛呢?他有想起他么?他午饭吃的如何?有去旁边的超市买番茄酱么?   他又翻了一下微信,他的头像上空空的,没有那个红色的圆点。   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周五他问他晚饭吃什么?   吃什么,对了。   他像是想起什么似得,打了一行字问他晚饭想吃什么?   他等了两秒,果然,那人从来不是秒回党。   所以他心不在焉的盯着电脑屏幕,刚才在做什么来着。   要发一封邮件,差点忘了。   他突然想起苏问上次说要吃排骨的,那就做排骨吧,配什么配菜好呢?   做一个汤吧,然后炒一个小菜。   可能时间不太够,但也还好。   他突然想起苏问回来见到晚饭的样子,肯定很可爱。   这么想着,他突然笑了一下,然后他感觉手机震了一下。   他有点期待的点开,然后看到了四言八字。   “今天加班,不回去吃。”   陆衡将目光在加班两字上停留片刻。   他顺手在邮件的最后敲了一个sad,然后又删去了,余下了空荡荡的空白。   那天陆衡在便利店买了个便当回去,打开电脑看起了球赛。   无聊。   支持的球队发挥不佳,连失两球。   下半场结束也没能逆转。   所以他关了电脑,看着黑黑的屏幕上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嗯,英俊潇洒。   不如画张画吧。   就当送他个礼物。   谈恋爱的人不都喜欢写诗作画的。   像是谈个恋爱就直接变身艺术家了似得。   当初陆衡寝室里的小三,不是真的小三,是排行老三。   在追上一届的学姐女神。   女神品味不俗,喜欢油画。   所以那家伙也打算投其所好,学起了油画。然后涂了个不知什么鬼的画像,鬼画符似得。后来便也作罢,找了个艺术系的朋友画了一幅大作。   但谁知道,当时两幅画弄混了,他带了自己的那幅过去,他抽出一看就觉得自己死定了。   谁知女神一脸不可置信。   我觉得你的画有点早期康定斯基的味道。   哪的司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陆衡不懂绘画,也无心矫揉造作。他觉得画画这事讲究的是一腔赤诚。况且画来追老婆么,当然要赤诚。   所以他赤诚的画了个圆上去,加了一个竖线,再加一个方框,画上两个斜线,尾端坠上两个小圆,然后插上五根竖线作为手指,再画上两根竖线作为长腿,中间画了个“小腿”,两根横线作为鞋子。   远远一看,颇为赤诚。   他吸了一口烟,其实他平时不大抽烟。   但是为了艺术创作么,得先找找灵感。   所以他在白烟缭绕中,看着那小人张牙舞爪的搓在白纸上,拿眼睛瞪着他,深仇大恨似得。   不就丑了点么,至于么。   像本人这么英俊潇洒,实在是太难描画。   他打量了半晌,觉得还是很满意的。所以按照差不多的笔法,开始描摹第二个。   其实他一开始就打算画苏问来着,只是怕笔力不足,所以他第一个小人算是拿自己练手。   三下五除二,第二个小人跃然纸上。   陆衡的笔力惊人,第二个小人和第一个颇为肖似。   两个并在那像海尔兄弟似得,一团和气。   哦,对了,还有一点相似,他们没穿衣服。   太□□裸了。   算了,加个内裤。   要不再吓到苏问。   加个衬衫。那人穿衬衫的时候尤其好看,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显得禁欲,打开了又十分诱惑。顺着锁骨,颈间,肤色健康,胸前那两点都比旁人生的好看……   操。不能他妈的乱想。待会儿不小心再点了房子。   加个西裤?算了,就这么裸着吧。   他给自己加了一条裤子,然后任着苏问在空荡荡的白纸上裸奔。   不穿也好看。   一家人,有一个露着就够了。   当然了,只能露给他看。   所以完成大作的陆衡,靠在椅背,吐了最后一口烟,颇为得意。   完美。   提个名上去。   洋洋洒洒龙飞凤舞的陆衡俩字,占了小半边空白。   所以那天苏问回来,他拿了点零食给他做夜宵,然后摸摸他的头发,偷亲了一下。   陆衡近来发现,苏问不再排斥和他有一点稍带暧昧的接触。   所以没事,揩个油,摸摸手的这种貌似猥琐实则情深意切的事儿他陆衡没少干。   当然了,太过越界也不行。   吓跑了就不好了。   养“猫”么,要讲究策略,当然还要有耐心。   所以分外有策略的“猫奴”胆大妄为的把大作放在了他尊贵的陛下的口袋里。   “礼物。”他亲着他耳侧的头发轻声道。   “?!”   “晚安。”他拍拍他的头发说早点睡,然后转身离开,颇为洒脱。   第二天一早,陆衡看到他那赤诚的作品被装在框里放在了书桌上,后面还添了几个字,“作于七岁。”   苏问字迹大气潇洒,自成一体。和那幼稚的画风迥然相异。   陆衡似乎没太觉出戏弄来。   孩子的笔触么,自然最为赤诚。   看来他们还是默契十足。   不知是谁给的陆衡的自信,那一天他都颇为畅快舒心。   公司新来的实习生,远远的和陆衡打招呼,说是他遇见了什么喜事。   小姑娘穿了条倍儿喜庆倍儿豪放的小花裙子,让人看着就敞亮。   抽奖抽中了个大奖,下午请你喝咖啡。   那姑娘傻开心的问多少。   不多不少去,七块整。   陆衡,作于七岁。   确是也巧,七岁那年,正是他们分别的年纪。      ☆、熊孩子(上)   陆衡最近几日逗猫一般,撩一下就跑。   可他又怕撩的急了,自家的猫直接炸毛。   所以,他决定缓一缓。   耗上一耗。   等着他自己耐不住找上门来。   一天晚上苏问过来,捧了杯牛奶靠在桌边。   他问陆衡周末有什么打算。   陆衡把打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说没啥想法。   苏问说那带一个嗯,他想了想说表姐家的孩子去动物园吧。   他什么时候在这儿有个表姐?   表姐家还有个孩子?   熊孩子和动物,陆衡似乎看到了帮他们和大猩猩拍照的自己。   生无可恋。   啊,你不喜欢就算了。   怎么会不喜欢呢?我最喜欢小孩子了。   或者你想个地儿,熊孩子让他自生自灭吧。   不行,祖国的花朵怎么能这么对待。   不是喜欢信口胡诌么,看你去哪找孩子。   周末的时候,一个14,5岁的小男孩出现在陆衡家门口。   舅舅?   舅舅!   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拖来照看的孩子,别看年纪小,已经上高中了。   上高中了你还带人去动物园?   带孩子不是都去动物园么?苏问一脸你有意见么,有意见你给个地儿啊。啊,或者去游乐场也行。苏问像是刚想到似得。   你选哪个?他没看那熊孩子,像是问自己似得。   熊孩子也没看他,他打量了下陆衡,这个人他不认识,然后说:随便。   那就去游乐场吧。苏问做了决定。   陆衡昨天悄悄的查了半晚上的路线计划,想着带着孩子也得来个浪漫约会。妈的,苏问就这么上下嘴唇一碰,就变了,根本不给他陆衡任何机会。   其实苏问和熊孩子家来往不密,不过是他妈妈带他出来玩,结果有事一个人订了机票先赶回去,所以剩了熊孩子一人,托着照看。   也是心大。   那孩子有点高冷,所以苏问和他的好外甥基本上是互不理睬。   甭管他,让他一个人浪吧。管得严出来一趟不容易。   在一旁浪完的小孩子。回来关爱“空巢老人”。   苏问,你去买点东西。小家伙吩咐。   苏问戳了戳他的脑袋,要他在这待着别乱跑。要是回来找不见他,他就自己吃。   你见过比这更不靠谱的舅舅么?   你舅舅他平时挺好的。   哦~对了,帅叔叔,问你个问题。   嗯?   你在追苏问?   他们家人说话都这么直接么?陆衡看着小家伙个头不高,想法却不少。   嗯,陆衡一时卡住了,觉得不能教坏小孩子,不是,他顿了顿说。   你们大人真虚伪。   真的,不骗你。   小孩子一脸你拿我当智障么的表情,然后分条缕析。就刚才,你还拉了一下他的手,然后又赶紧放开了,若是已经在一起了,不是这样。而且你对我这么殷勤,第一次见面,排除对我的好感自然因为苏问。   嗯,有点意思,继续。   他以前好像有女朋友的,如果我小时候的记忆没有错的话,来过我家一次。不过他好像也挺喜欢你的。女朋友?啊我也不确定当时太小了。很多年前的事儿了。   那么小的时候在这方面就那么有觉悟了,不容易。你确定你当时分得清男女么?   小朋友4.5岁就有性别恒常性认识了好么?啊我当时有5岁么?   擦,陆衡觉得这个小朋友对自己的记忆太过自信,5岁?天。他刚刚差点被一个五岁的记忆给绕进去了。所以他不管女朋友这档子事儿了。   嗯,敢问小朋友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苏问还是挺喜欢我的?   小朋友?我么?   那大朋友?小神算?   你不会感觉不出来啊。你看他平时不喜欢和人亲近。走路的时候大脑放空,这种人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表现为脸盲或者路痴,或者两者兼备。而且苏问和别人站在一侧的时候距离一般不会少于75cm,这在同侧的时候会显得比较疏离,有点生分。就像你们刚刚站在那,我一过去,苏问就靠另一边挪了半步。   陆衡想了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当时还想笑苏问来着。   你刚刚站在他身边那么久,几乎快肩并肩了吧,他没拉开距离。而且你还时不时的撩上一下,他分毫没躲。再有刚刚一个小朋友跑过来,差点冲到你们,他身体是偏向你那一侧的。他说完这一长串,叹了口气,诶,就这么弯了,真可惜。得,小朋友对自己五岁的记忆深信不疑。   陆衡想说你那舅舅就不是直的,而且你可惜个毛线,你一来不是女孩子,二来三代之内血亲关系。怎么都和你没关系好么?   所以,75cm是怎么来的。陆衡觉得小家伙很是有趣。   多次观测取平均值啊。是不是傻。   现在的孩子啊,一言不合就,诶。挺好,挺好,随苏问,真直接。   不过也不准啦,只是我观测的他和我的距离。可能我们本来关系就不好,样本选取不具有代表性。哈哈,其实是我随便胡诌的。   你现在高一?   高二。我们小组在研究一个小的课题,所以知道一些。诶,过来,我给你出个主意。   陆衡听了,看那熊孩子一眼。你还不如让我去炸地球呢。   诶,愚蠢的人类。这样这么能抱得美人归。混小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所以小伙子你既然知道这么多,自己感情如何呢?陆衡觉得自己真是够了,八卦起小朋友来了,苏问怎么还不回来,不是又迷路了吧。   我爱班花,然而班花爱班花。所以,你懂的。没戏。   原来这么小就深受情伤。陆衡突然觉得自己的青春可能被狗啃了。他当年高二的时候干嘛来着,上课,做习题,去操场踢球踢得一身臭汗,然后没事就绕着操场跑步,想想隔壁班的当时号称啥来着,足球王子?似乎是这么个中二的名头。那小子笑起来一口白牙,可是现在想想那家伙长得像猴似得,当初怎么那么多姑娘迷,不过他当时觉得那家伙装逼得很喜庆,所以很感兴趣,偶尔打上一架,浑身舒坦。当然了,这些都是年少无知傻逼的岁月了。   青春啊,就这么喂了狗。   正当陆衡和小家伙聊天的时候苏问回来了,他刚刚果然迷路了。   天啊噜,有人心疼了。熊孩子叹了口气,遗憾似得。   吃你的东西吧。苏问把东西一放,瞪了熊孩子一眼。   哎,像我这种熊孩子就是不讨喜。   知道就好。   季芮也不喜欢我。   苏问像是突然生起了气似得,指着袋子盯着熊孩子:吃东西的时候不许讲话,你家大人没教过你?   好吧~姓陆的舅舅,你要吃么?   我不吃。   陆衡看到苏问突然发起火来。便要熊孩子慢慢吃,把苏问拉向一边。   他拉着苏问绕到城堡的另一面,很好的避开了熊孩子的监视。   怎么了?陆衡问。他回想了一下刚才的对话,没什么啊,熊孩子好像说了个什么JerryJerry是谁?   Tom&Jerry?   什么啊,陆衡决定自己不要乱开脑洞了,他似乎被那个小家伙带的有点跑偏。   他看到苏问靠在墙上,闭上眼,一言不发。   陆衡拽着他的手,见他没说话,便也没放开。   陆衡。苏问低低的唤了一声,声音发颤。   我在这。   苏问听到陆衡的回应似乎放松了一些,可是他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我是知道的。给我…给我一点时间。   他闭着眼睛不看陆衡。喃喃的,像是说给陆衡,也像是说给自己。   再给我一点时间。他说。他像是遭受了什么痛苦似得拧起了眉心。呼吸都不是很稳。   陆衡紧紧的攥着他的手,他感觉他的手冷冷的,似乎冒了一层冷汗似得,微微的凉。   陆衡轻轻地拍苏问他的肩,安慰似得。他说或许他也该冷静一下,是他太急躁了。   和你无关,是我自己不好。   陆衡说不许他这样讲,怎么会是他的错呢。   他们就这么静默的站了半晌。   然后苏问的手突然放松了,呼吸也慢慢平稳。   陆衡悬着的心突然落下了。   他看着苏问清了下嗓子,然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得,挑着眼睛笑着看他。   陆衡愣了一下,这TMD的是什么走向?   苏问在陆衡愣住的当口,突然吻了上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或许也算不上接吻,只是一个吻而已。   因为苏问只是轻轻的一碰,就分开了。   陆衡感觉脑子里嗡的一下。刚想按住苏问加深这个吻,结果那人就鸣金收兵了。   走吧,待会儿送走熊孩子再说。苏问拍了拍陆衡。转身走了。他步履轻快,似乎还带着一点得意。   可陆衡却愣在那里,没转过神。   这TMD刚刚不还说要给他点时间么?就这么一会儿就想通了?刚那是怎么回事?现在又TMD的怎么回事?!   这TMD的都是怎么回事!   这个地球还有人管么,没人管我就炸了啊。      ☆、熊孩子(下)   熊孩子的母亲其实昨天就走了,结果熊孩子说按照计划还要再待一天,熊孩子说你们先走不用管我。   其实那时季晟很多年没联系苏问了,她也不知道苏问会不会应,她试着给苏问的号码发了一条信息。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回复,苏问发了一个地址过来。他说他不会去接他,如果陈季宸想来,那陈季宸来这个地址找他就好了。   说到底,他不太想管。   但是陈季宸似乎很想见见苏问似得,当初这个提议也是他说的。 “我不是有个舅舅在这边么,你们把我寄存在那就好了。”   “不太合适。”   “我一个小孩子,怎么不合适了。”   陈季宸其实也是很多年没见过苏问,所以刚见到的时候,是有些不确定的。   所以他看着开门的那个人喊:舅舅?   二脸懵逼。   这时苏问走过来,陈季宸松了一口气,方才真的认错了。他觉得自己对于苏问虽然记忆不清,但总归还是认得的。刚才他心里暗自嘀咕,苏问这几年是遭遇了什么啊,长成这样了,当然啦,还是很帅,但是帅的感觉不太一样。   也太不一样了吧,根本不是一个人好么。   确实,事实也真就是不是一个人。   他看到苏问走出来,像是打了个哈气是的,冷眼打量了他一下,然后一只手搭在陆衡的肩上,指着他说:这就是我前天和你说的那小子。   好像他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是的。   但也就是这一个动作,让陈季宸觉得苏问和这个人的关系似乎非同一般。   恋人么?看苏问随意的样子应该是的,可是那个人在苏问的手搭过来的时候不自然的看了苏问一眼,显然,苏问这个动作并不常做。所以他有点诧异,而且那眼神里还有一丝压抑的兴奋?或者是激动?   他喜欢苏问。   这是陈季宸的直觉。   但是苏问似乎并不知情?   他也不知道,苏问的动作太过自然,似乎一切就该是这么一样。   所以他开始满腹狐疑的打量两人。   苏问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似得,瞥了他一眼。抛出了另一个选项。在刚他开口说:随便,“动物园更好些”几个字还没出口,就被苏问拦了去。   那就去游乐园吧。苏问眨眨眼道。   他似乎看见苏问的嘴角上挑了一下,但又似乎看错了。   那个站在旁边的人似乎也有些遗憾似得,他一个成年人未必对那个更感兴趣,这么遗憾估计是?提前的准备泡汤了吧。那个人估计是想给喜欢的人准备一场甜蜜的约会。   不巧了,他这个熊孩子杀过来了。更不巧的是,他这个熊孩子做了和他一样的选择。   很好,他今天果然没来错。   看来无论去哪,总归不会无聊。   陈季宸对苏问的记忆还停在多年以前,那时的苏问和现在不太一样。   那时他暑假有时去那边玩,没事就老跟着季振,而季振喜欢跟着苏问。所以,他也跟着苏问。   所以即便那时他年纪不大,但却也记得清楚。   他清楚的记得季振一脸崇拜的看着苏问,他总记得那个画面。   所以他看到苏问的时候觉得熟悉,可却也并非是亲切。   游乐场很无聊,不过苏问和那个叫做陆衡的哥哥很有趣。   他们的年纪其实该是哥哥的,不知怎么论的辈分,成了舅舅叔叔辈儿。   那天他观察了半天。终于下了结论,陆衡在追苏问,苏问却只是放任他对自己好或者放任他没事闲撩自己,但却时儿冷淡,时儿亲切,若即若离的,所以那个陆衡心下估计很是不安。   他不确定。   不确定苏问的心意。   但苏问其实也是很在意那个陆衡。   可是他们为什么没在一起呢,苏问为何这样?   陈季宸觉得困惑,可他也没处找答案,毕竟那个陆衡估计也不知道,要是知道他也不必如此了。   陈季宸支了苏问出去买吃的,他看着地图故意说了个远的地方,要苏问去买,他刚刚看过来的路上都是陆衡在看路,苏问并不在意,他估计他是个路痴,路痴还不好对付么?   苏问似乎知道了他的小心思。   所以戳着他的额头,要他等着。   那虽说是句玩笑话,但是他似乎感觉到了威胁在里面。   可是苏问却也没推脱,是因为季振么?   所以他看着苏问走远的背影,转头看向陆衡。   你见过这么不靠谱的舅舅么?居然和外甥抢东西吃。   陆衡果然帮苏问讲了好话。这个人啊,怎么就看上苏问了呢。   其实他也没啥和陆衡说的,不过想验证一下假设罢了。   逗苏问出去,一方面是为了假设检验,一方面也纯粹是想拿他寻个开心。   他以为苏问不会去的。可这个人也真是奇怪,明知是个圈套,还要钻进来了。怪不得季振拿他没辙。   后来他和陆衡说着无聊了,就讲起了自己班里的事,讲着讲着苏问就回来了。   他果然迷了路。   陈季宸像是很开心似得突然有一种打赢一场战役的感觉。   所以他有点使坏的说:“看,有人心疼了。”   可是苏问似乎并不在意。   所以当他一脸开心满腹狐疑的吃下去的第一口的时候,就发现不对。   这根本不是他要吃的那个,苏问根本没迷路。   苏问估计是找了个相似的店买了,可那袋子为什么也一样啊。而且真的什么都没加。   他本来使坏,苏问问他不吃什么?他七七八八的说了很多,要这个不要那个的。苏问说好,如果都没有就不加了啊。一副好家长的模样。他说也可以。可他是说不加调料啊喂,为什么肉夹馍没有肉!为什么鸡腿堡没有鸡,为什么所有的里面都是面包和馒头,圆滚滚的。   是说要他圆润的滚么。   然后他看到陆衡在那边打趣苏问,苏问还像不好意思似得笑了一下。   笑毛线啊笑。还有那个不成器的陆衡,你真的是太天真了,他刚才说不准就在旁边看着你,看你刚才一脸春心荡漾的。大灰狼的尾巴已经要翘到天上去了。   诶,吾儿叛乱伤吾心。   对,他陈季宸的语文就是体育老师教的。   真的是太人伤心了。   不过他陈季宸岂是好欺负的。   所以他说你看熊孩子就是不讨喜。然后慢慢的把袋子下面撕开开口。   然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伤心事似得,那句话一下子就赶到了嘴边,然后他就脱口而出了,季芮也不喜欢我。   这是他的面包突然掉了,苏问也突然有点生气。   季芮?   还是面包?   可是还没等他想从苏问的反应里推断什么,那个陆衡就把苏问拉走了,诶,上当受骗去吧,这种人提一百遍也不会听的,非得亲自体验一把。   苏问有什么好的,不就长得好点么,个高点,会花言巧语的讨人欢喜,还算体贴?他突然想起了季振,苏问对季振真的挺好的。挺体贴。也算会照顾人……   好吧,他不想列了,算了,他承认苏问是值得有些人喜欢的。   当然了,不包括他。他见到苏问的时候就不大喜欢他。   那时他还小,苏问一脸生人勿近的气场,他当时跌倒哭了,苏问冷眼看了看他走上楼去,没管,还是季振扶他起来的。   所以自那以后,他对苏问一直没有好感。   刚才苏问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呢?其实苏问的反应倒也不算大,只是有点生气,但不至于很气,所以真的是面包?   所以苏问是感受到了他的挑衅,所以苏问是因为这个恼的?   也不过如此么~陈季宸把那两片面包用袋子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诶,无聊。   那天苏问回来,一脸春光明媚,还拿眼睛扫了扫地面。   嗯,真的是面包?陈季宸确定又似乎不太确定。   那天苏问将陈季宸送到机场。   我知道你不想送我,可是也没办法,这就是命啊。   苏问看着窗外,没有搭话。   他把陈季宸送到机场就要走。   你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陆衡见苏问把孩子一放就要走,有点难以置信,都送到这了,还差那么点么。   那你在这陪着?   算了,你们自己家的孩子都不怕丢,我一个路人瞎热什么心啊。   你当自己是路人?   啊?不是路人么?那你说是什么?   苏问没想被他反将了一局。看了看陆衡,说:那就路人好了。   诶。他推了苏问一下,可是一只手推另一只手却没放,所以这也做不得推。   苏问看陆衡像是学他似得皱了一下眉,倒也笑了,说待会告诉你是什么?   那我可等着啊。   那熊孩子又回来了,估计想跟你道个别。   所以陆衡一转眼就看到一道黑影向他扑来。   这是陈季宸跑过来,试图抱一下陆衡,和他道别。   可是被苏问拦在一边。说说声再见就好了,这么亲热做什么,认识连十二小时都不到。有跟你很熟么?   啊,我有很重要的话和陆衡讲。   你说吧,他听着呢。   还是个妻管严。陈季宸默默的嘟囔。陆衡桑, がんばってください 。下次见面,我希望这位苏问先生呢和我介绍说,你好陈季宸先生,这是我的老公陆衡先生,请多指教。   陆衡觉得这个中二少年的告别词真的是太羞耻了,而且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哈哈哈,简直宇宙级中二少年。但是作为一个舅舅,或者舅夫,他不该这么不严肃,不该取笑小朋友,这不利于祖国花朵的成长。所以他绷着嘴没说话,怕一说话就忍不住笑。   苏问看陆衡没应,就说:他记下了,还有没有说的?没得说的就滚吧。苏问连眼皮都没动一下,陆衡觉得苏问的自制力真的是不一般的出色。   别那么不友好,我会帮你保密的。少年用手指在自己的大衣口袋旁敲了两下,然后将手□□口袋,做了个放松的姿态。   谢谢,用不着。   然后陈季宸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嘴角浮现了一丝神秘的微笑,然后他踮起脚尖伏在苏问的耳边说了什么。   苏问像是看傻叉似得看了看他。   陈季宸像是困惑了什么似得,盯着苏问打量,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捕捉一丝异样。   可苏问脸上什么也没有,倒是有点不屑,可是不该是不屑啊,他像有点失望似得摇了摇头。   别想着耍小聪明。苏问说,然后他手放在陈季宸的头上,将他整个人转向那个大屏幕。   陈季宸觉得自己脖子好像抽筋了。   现在是17.30分,航班是…诶?我好想不记得时间了?   好吧时间真的不太够,刚才陈季宸买吃的耽误了太多时间,什么陈季宸这么大了还吃零食,当然啦,人家还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小朋友呢。   好吧,再见了舅舅们,祝你们生活幸福~陈季宸转身挥了挥手。再见了,么么哒~   苏问当然没看到陈季宸的深情再见致辞,他早就转身了,要不是陆衡,他现在可能已经躺在床上了好么。   在床上?苏问突然产生了点奇怪的联想。   然后他就想到了刚才那个有点仓促的吻。   糟糕。   然后他转身看到了陆衡的眼睛,他突然有点没来由的慌乱,这一切进展的似乎比他预想的要快,他本能的转身想逃。   却被陆衡拉住了。   你刚才说,待会儿要告诉我的是什么?那人眼睛里柔情脉脉,像是要把他溺死在里面一样。   苏问被这样的眼神看着,像是被蛊惑了似得。他突然想抱一下他,或者让他抱一下他,一会儿就好。   其实刚刚他的右手放在口袋里,抖得不行,他想伸出手拉住他,或者求他拉住他,可是他怕他的手这么一伸出去,就再也缩不回来。   所以他住了住神,看向陆衡。   所以他微微的眯了一下眼,痞里痞气的笑了一下说:你回去就知道了。      ☆、拷问   苏问看了一下窗外,说今天天儿不错,倒没霾。   车里空气暧昧,温度颇高。苏问把外套脱了扔在后面,然后靠在那说他先睡一会,到了叫他。今天被熊孩子闹得头疼。   陆衡看着苏问觉得他这撩了就跑,闲了就装睡,真的是够了。   他帮苏问扣上安全带,然后看到那人像是不甚舒服似得松了领口的两颗扣子,所以那线条便顺着颈部向下延伸了几寸,隐约的露出胸口。   “你就装吧”陆衡挑了一下苏问的下巴,声音低低的道。   可那人却也不睁眼,由着陆衡就这么捏着他的下巴打量。   陆衡看着那人睫毛轻颤,嘴唇微微的张着,便伸手轻轻的碰了碰那人的嘴唇。   苏问有点调皮的轻轻的舔了下陆衡的指尖,然后继续装死。   陆衡刮了刮他的鼻子,逗他说:若是再这样,小心他现在就把他办了。   苏问微微张开眼,嘴角勾了个笑,说悉听君便。   陆衡见他这样倒笑了,揉揉他的头发说他先睡一会吧,带着熊孩子像打仗似的,估计也累了,待会到了叫他。   苏问说好,他把头侧向一边,然后歪着身子睡了。   他醒的时候已经快到了,周末这个时间路上还好,不是很堵。   他看了看窗外,“居然下雨了?”   “嗯,下了一会儿了。”   他们原是租了老式的小区,车子停在外面,所以陆衡停车下来,苏问就打开车门出去了。   苏问,给你伞。   淋一会儿雨挺好的。   他跑到陆衡那一旁,像是迎他下车似得,却是也不开门,单是等在那。陆衡出来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脱了外套帮他盖在头上。   这雨都差不多是酸雨了,你矫情兮兮的淋个什么劲儿啊。   苏问把衣服撑过去一些搭在陆衡那边,然后眉眼又痞又贱的说:那你就管管我呗。   不管。   诶,算了,那我管你。   可是说是要管的那个人觉得这样走路太局促,所以就直接撒丫子跑了起来。   路滑,你慢点。   诶,我又不是七岁小孩了。   我看你现在这智商也就七岁,不能再多了。   所以两个人就这么一打打闹闹的跑上了楼。   陆衡开门的时候,苏问靠在一边,他的衬衫湿了个七七八八,黏在身上很是难受。所以他拎了一下领口那里,然后看陆衡,他刚想说话,就看到那门应声而开。   他转身进门。   刚一进门,苏问就被抵在门上,陆衡的腿抵在他的腿间,一直手撑在门边。   “直接在这?”苏问双手环上去,倒是个亲密的姿态。   “别那么吊儿郎当的。”陆衡另一只手挑着苏问的下巴。   “那我该诚恳的问,想要什么姿势?”   “刚儿你要说的是什么?”   “啊?”   “别装,刚才,机场。”   “咳,嗯,你是我的优乐美。”   “太老的梗了好么,你想说的不是这一句。”   “那我想说什么?”   “季芮是谁?”   苏问把手放下来,看着陆衡一副要审他的架势,双手刚刚想有些不自觉的抱肩,然后他就放了下去,自然的垂在两侧,却像没着落似得不自觉地动了几下,像是要抓着什么东西似得。   陆衡看了着他的手,没理。   “季芮是谁?”陆衡又问。   这时苏问很自然的说:“一个亲戚。”   “什么亲戚?”   “没有血缘关系那种。”苏问说着眼角带笑,飞了个媚眼给陆衡。   “好,那季芮和那个?”   “陈季宸。”   “陈季宸的妈妈姓季所以,季芮……”   苏问突然用嘴封住了陆衡的嘴,“专心点,能别要这些闲人扰了我们的兴致么,”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顺着那人的领口一顺水的划下来。然后另一只手一粒一粒的解着自己衬衫的纽扣。   一颗,两颗,三颗……   陆衡像是被他的动作吸引了去似得,但是又马上转向苏问。   苏问把剩下的两颗扣子直接扯开,崩掉的扣子,砰的散在地上,细碎的弹出不甚规整的声音。   陆衡的心也像被那扣子轻轻的弹了几弹,一下子燥热起来。   腹肌,人鱼线,还有那衬衫下面被雨打湿的地方若隐若现。   陆衡觉得有点口渴。但是并没转头,他还是盯着苏问看,似乎在想从那人的动作里捕捉什么似的。   “你说你打听这些无聊的亲戚关系做什么?”苏问见陆衡还是撑在那没动,便说着伸手去拽陆衡的衣服,手直接伸顺着衣服下摆摸进去,到处煽风点火。   陆衡按住了那人不老实的双手,看着他,正了正神,“那你说我为什么问你这些无聊的亲戚关系?”他声音加了重,倒是有些严肃认真的样子。   “哥。”   苏问突然环上陆衡的脖子,真真切切的叫了一声哥。   那语气里饱含深情,像是许久未见的亲人出口的第一声呼唤,直要听的人落下泪来。   又像是压抑许久的渴望似的,枝蔓错节的,攀附过去。   所以,陆衡突然愣在那里,单盯着苏问看,可这眼神和刚才不同,那眼角眉间笼着无数说不尽道不清的深情。   他的手慢慢松开苏问,他看着他像是个犯错了的孩子似得,乖乖的站在那,乖乖的站在他的钳制里,乖乖的站在他的审问中。   一时,竟乖的不像话。   苏问没反抗,也没恼,他不过是想蒙混过关罢了。   可这又有什么错呢。   他白天听见那个名字就怕成那样。   他抓着他的手,像找不到家的孩子似得,无助而脆弱。   平时的苏问不是这样,即便是他脆弱的时候,也绝不会让人看到。   他定然是信任他的,所以他任他拉着他的手,所以他靠在那,唤了一声陆衡。   所以他得到回应,像是放下心似得。松了一口气。   但他害怕面对这样的自己,或者他害怕自己在他面前如此袒露。   他信任他,可他也不是完全信任他。   或者他不相信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所以,他害怕了。   所以他吊儿郎当的痞里痞气的披上他那惯有的面具,所以他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似得。   其实他真正不在意的是他自己。   好像这身体不过是一副躯壳,任他摆弄似得,好似这一切荒诞的不值一提似得。   所以那个吻也不过是掩饰罢了。   他只是试图把那之前的一切都抹成一个不值一提的玩笑,或者一个密谋已久的圈套。   可是他陆衡又怎会真的不知道。   但他陆衡到底还是没能逃了苏问的套路。   苏问算到他绝不忍心。   而他也真的忍不下心。   他看他那样,又怎么忍心得了。   算了,由他们去吧,管他季芮,季什么的。他都不想去管。   他只想知道,他要如何,方能解了苏问的心结。      ☆、面具   苏问叫了一声哥,自己也愣住了似得。   他其实只是想装模作样的蒙混过关。   确是没想,自己这一声唤出去,却像是跨越了千山万水,跨越了那长长的时光,像是憋在心里许久,终于唤出口似得。   所以他唤了一声,便呆呆的停在那里,看着眼前的那个人。   陆衡像是困惑不解似得盯着他,却又拿他没办法。   他知道,他这一声哥叫出去,那人再不会问了。   他知道他不想说,所以他不会逼他。   他又怎么舍得逼他。   他便是在利用这份不忍心。   他和陆衡在一起,总是像乘云霄飞车似得,他不太能把握自己的情绪。他也找不准自己怎么总在陆衡这儿失控。   大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觉得陆衡亲切,特别想亲近。   所以两人后来真的奔去酒店的时候,其实苏问是有些兴奋地。期待什么似得。   他们进门就互相撕扯着,迫不及待似得。   然后陆衡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说,他之前也没做过零号,也没想尝试。要是型号真的不合适,就算了。   其实在那之前,苏问也没做过零,但他觉得体位这事儿,没那么重要,尝试一下,倒也没什么。   可是一尝试,就是四个半月。   在四个半月间,发生了不少事,其中一件,便是季芮的死。   季芮死后,苏问和陆衡约了一次,那时他身上的伤已经大半好了,只剩背部一道,而且也已经愈合,不过是还有一点轻微的痕迹罢了,所以他也没怎么在意。   那天陆衡从背后上他,他似乎对那道红痕很感兴趣,所以他不停的抚摸,后来还轻轻的亲了几下。   他们很少用正面的姿势。   因为觉得也没有什么情谊可述,不过是彼此解决下生理需求罢了。   所以每一次的快感便也只是停留在那一处,他觉得自己像是整个人都只剩下□□和□□了似得。   他快活的,像只是一个交姌的机器似得。   他不停的制造着欲望,也被欲望制造。   他不停的被□□,不停的被顶上□□。   可是那一次,他像是一下子在床上觉出了一个新的自我似的。   季芮说,人在床上是没有自我的。   可她也说,人在床上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自我。   他不信,他从不信她的鬼话。可是这两句话他无从否定,所以就只能说这是季芮的疯言疯语。   他像是第一次被这样体贴似得。   那一刻,他像是回到了幼时,回到了那个他已经遗忘了的小北。   所以,他像是在那一刻,突然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思念。   就像当时他被嵌在床上,深深的陷入了欲望。   所以,那天陆衡后来约他出去。   他的反应前后不一。   陆衡似乎也觉出了他们关系的异样。   因为他的吻是小心的,也是体贴的。   所以他自然的想要更进一步。   可是苏问怕了,所以他躲了。   但是他穿好衣服之后,又突然觉得或许这也不能代表什么。   可是陆衡却不再坚持。   他误会了他的话,在他眼里,他是个风流不羁的浪荡子,所以他不想白费心思,所以他知难而退。   苏问是在他转身出门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话里的歧义,他有点后悔如此轻薄,可却也不是真的后悔。   那一天晚上,苏问在天台喝了四五瓶啤酒,直到后来天下起了雨,他才回了寝室。   季芮死后,他也像突然失去了对抗什么似得那种力气,所以那些任性而为,也都烟消云散了似得。   要不要谈上一场恋爱呢?   他没试过,他也没把握。   那个人,他也并不能全然掌控。   何苦呢,季芮说人们谈恋爱,结婚不过是自寻烦恼。   当时他瞥了她一眼,问她,那你这是做什么?   寻烦恼啊,看不出来么。   苏问当然不信。   他当时决定,以后不再和陆衡相约了,相忘江湖好了。   可是不巧,他们又在食堂不期而遇,陆衡自然不知道他的决定。   那天两人聊得很开心似得,后来在图书馆里,陆衡突然唤苏问的名字,他左右寻不见,突然看见那人在书架的那一侧,拿眼睛看着他,像是密谋什么成功了似得。   苏问突然笑了起来。   他仿佛回到幼时在杯垫下藏东西的日子,那一瞬间,苏问那打定的主意,又动摇了起来。   那天晚上,苏问做了一个梦,他梦到季芮,梦到季芮提着一个刀站在那里。   他怕极了。   像小时候那样。   无处可逃。   他躲入了床底。   可是那里空洞洞的,却不是无尽的漆黑,那里是他们现在的校园。   他看到陆衡,可是陆衡却没见到他似得走了。   他说他不认识他。   他又怎会认识这样的他呢。   又有谁会认识这样的他呢。   所以,那天,他拿着那柄小刀,随意的划了两道伤口。   他像是不在意似的让他们慢慢流血,慢慢的止住,慢慢的结痂。   要是一切都像是这些伤口似得,可以自然愈合就好了,要是一切都可以当做没发生就好了。   他盯着右手,刚刚他不小心,在手上划了一个小小的伤口。   他其实一直都是很小心的,从来都没有人发现过。   除了季芮。   当然他也不怕她发现。   他把那只手举高了,他看到他右手的小指有些弯曲,他试着伸了伸,却再伸不直。它半弯在那里,似乎生来就如此似得。   又有什么会是可以完全愈合的呢。   有些事情,好不了,就是好不了了。   那时的苏问对自己说。   后来他和小秦在一起了,小秦喜欢他,满心满意的。   苏问虽然不喜欢他,可是他看到小秦有的时候就像看到过去的自己似得。   他像是没有被阴霾所笼罩过得苏问。   他开朗,活泼,爱笑。   他爱的时候浓情炽烈,潇潇洒洒。   分手之后也不卑不亢,干干净净。   他热情的爱着生活,他热情地打理他的世界。   他就像是生活本该的样子。   虽然功利计较,可却从不遮遮掩掩。   他坦坦诚诚的说爱他,被他拒绝了也不恼。   他近乎无情的被他上了,可是他依然欢欢喜喜的对着天空大喊,他说他爱他,反正他也会爱上他。   他像是那可以自愈的伤口,什么都不怕似得。   他永远都有着一种征服挑战的勇气和热情。   他和他说他的母亲,说他幼时的事。   他像是认识他很久了似得与他交谈。   苏问和这样的小秦在一起。   就像整个人曝晒在太阳下。   他拼命地想靠近太阳,想要洗刷那些看不见的阴霾。可是他也有些害怕,因为他被这灿烂的太阳比照着,似乎愈发的阴暗,愈发的见不得人似得。   而且他又想保护着那太阳,保护着他一直这样的灿烂,一直这样的热情似火。   哪怕他永远待在阴暗的角落也好。   所以他看着他开心,自己也便似乎开心了。所以他看着他每日充满热情地生活着,自己也像是平添了几分热情似得。   那时的他总想抹去那些阴霾的记忆,他总想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是心存私心的。他把小秦当做那没有阴霾的自己,所以他心存愧疚,所以他试图加倍的补偿。   可是那些受伤的手指又怎能真的承受如此多的重量呢,他每日和那些阴霾战斗就要耗去许久精力。   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而且太阳,又怎么需要保护呢。   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所以那日小秦扔了个决定给他,要他决定去留。可是决定权又怎么在他那里呢。   太阳只是发光,人们才是决定出门还是待在家里的那个。   苏问和小秦在一起,除了那些私心,还有一点,便是之前他们这段关系他是全然的掌控者。其实倒也没什么要掌控的,只不过这样他会觉得安全,他不害怕被发现罢了。   可是那一次,他感觉到了慌乱。   他害怕那些未知,他害怕失去控制的感觉。   所以他在门的那一旁,迟疑不前。   他像是幼时每一次躲在床脚一样,他浑身发抖,不知道在怕着什么。他突然想起每次他害怕的发抖的时候他身边总是会有一把刀子,小的时候他会紧紧的握着那块石头,可是这一次,他什么都没有。   这样也好,就让他在这边陪陪他吧,就当是最后一次。   他想抱抱他,想说对不住了,我真的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可是他却像无法动弹似得。他浑身上下都是冷汗,他觉得好冷。   或许从一开始决定在一起就是一个错误。   是他对不住他。   他伤了他。   像他这种人,原不配和任何人在一起的。   当时他真的是疯了,一个个伤痕累累的人想要拥抱太阳。   而小秦却也天真的以为,他苏问是值得这个拥抱的。   小秦的飞机起飞那天,苏问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小秦不知道他还在,因为他们的门都紧闭着,像是从未打开似得。   所以他看着小秦叫了辆出租车,那辆车停在楼下,他看到他有些费力的把箱子装进后备箱里,转身拉车门的时候,被旁边的车溅起的水淋到了似得。   所以他目送那辆黄色的出租车远去,目送它消失在雨帘里。   后来,他搬家之后住到了陆衡那里。   他知道不该和陆衡再有更深的交往,可是机缘巧合,所以苏问也没太在意。   其实本来他和陆衡不会有任何的深入的发展,那日他说要搬离也不过是大家打个分手炮似得,做不得真。   但是他也害怕。   所以他要掌控,要操纵那场性事。   他要陆衡知难而退,也要他尴尬不再肖想这种事情。   所以那日陆衡其实在下位的时候,体验的并非是快感。他强势疏离,处处警告。   所以后来,陆衡以物易物似得狠狠撞击,但苏问像是放下心似得,求仁得仁。   可是自那之后,两人的关系却添了一丝亲密,说不清道不明似得。但是大概也止如此,所以苏问并不担心。以后他搬走,便也不再相扰。   其实若是,当初陆衡不一次次的约他出去喝酒,找他谈心事,或许他们早就相忘江湖了。   可是世事难料,便也在难料二字。   那块石头不知怎的被陆衡翻了出来,那段往日的岁月便也一起被翻了出来。   其是苏问也并非真的不知道,他只是不想知道。   那些经常浮现的画面,经常出现的场景。那些莫名其妙的默契,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   他只是一直在骗自己,这种事情他做的轻车熟路,所以他自己似乎也没有真的发现。   那次搬家,搬家小哥不小心带倒了一个箱子,他当时紧张而慌乱,他在怕什么,一定是的。   所以他动作飞快的扔了进去,所以他有点慌乱的要陆衡做事。   其实要是本来,苏问的语气不会如此。   所以一时听着,却显暧昧。   所以那个搬家的小哥笑笑,看了看陆衡。   可是陆衡刚儿被他一唤正愣住了,却也没发现什么。   后来,陆衡待他亲切,更比家人。   他当他是弟弟,是玩伴,是朋友,是兄弟,也是未来的爱人。   他又何尝不知呢。   可他又如何担待的起。   所以他捧出十分真心出来,还觉不足。   他是热切的爱着他的。   其实从一开始这火就已经被点燃了,年少的第一腔刚要燃起的热情,就被他扼杀了,杀得干干净净。   这也是真。   当时他看着林烨和陆衡在一处,他觉得很好。人们找到自己的幸福的时候,他总是祝福的。   但是后来他们分手,其实他也并未真的挂心。因为那些人们热切的以为的幸福,其实有的时候就像那吹出来的彩色气泡,虽然好看,可是有的时候也是做不得真的。因着人们总是看着好看,却常常忘记那些潜在的危险,所以一朝破了,才觉得伤心。   后来陆衡到底也似乎忘了林烨,他和他上床,不甚在意。   可是林烨结婚他还是会难过,他还是会伤心。   原来喜欢过一个人的时候,是这样的。   他当时突然想起小秦,不知他要怎样,小秦会这样伤心。   或许是死了的时候吧。   人们伤心的时候总是会惹人怜惜的。   因为人类的同理心在那,那些情绪会随着那看不见的空间慢慢蔓延。   可是苏问像是早就失去了那种能力似得。   他如何努力也无法感受一二。   所以当他看到陆衡伤心,他有些触动的时候。   他似乎觉得像是那些割开的伤口发痒似得,慢慢结痂。   苏问呆靠在那,怔怔的,他看了看陆衡。   他看着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得,他放过他了。   可是这样的他,又让他觉得心慌。   他苏问又怎么配的上他这样待他。   陆衡又怎知道那些分隔的日子里的他呢。   他满脸亲切的叫他小北。   他把他当做亲弟弟似得爱护疼惜。   他见他不喜欢小北这个称呼,便不再叫了。他叫他苏问,和以前一样,可是,却又不同。   他们当时在厮混做□□的时候几乎没叫过彼此的名字,他们大多是用诶,喂,你,我等这种语气助词或者人称代词来称呼彼此的。   图书馆那次是例外的例外,所以他左右去寻,却没有去找声源的方向。因为那两个字节拼在一处,是他不熟悉的唤法,所以他本能似得,环顾四周。   后来他们成了朋友,所以陆衡叫苏问的时候,便很亲切,像是兄弟也像是朋友。   再到后来,也就是现在,这一声苏问里面,缠绕了太多的情绪。所以他每每唤他,他总是要愣上一愣,他怕自己一时冲动,便直接过去,埋在那人的肩里。   可他又怎么能那样做呢,他又怎么敢那样做呢。   他记得当时陆衡约他出去,他计划着他们的未来似得,安排了许多计划。   他开心的听着,像是真的触碰到那些遥不可及的日子似得。   可是他也不敢奢望,他又敢奢望什么呢。   当时正走到一个岔路口,陆衡笑他不记得路,其实他又怎是真的找不见路呢,不过是佯装如此,贪那一时的照顾之谊。这样的照顾让他觉得很安全,因为那似乎是天生的缺陷似得,可以心安理得的由着他热心帮助,所以每每如此,他总是很开心。   他像是渴望温暖似得,如此渴望接近。   那也是他第一次,那么用力的想要接近一个人。   可是他却也害怕,害怕自己的阴影将他也笼罩了进去。   那些痛苦本就属于他,本就该他独自承受,他怎能如此不仁不义的拉着他进去。去那本不该他去的地方。   况且他如此真心待他。   他怎能如此呢。   这和小秦又是不同。   小秦是一见钟情的一腔赤诚,他真心相予,必也亏欠不多。再者小秦原是个实际而理性的人,他凡事讲究策略和利益。苏问于他有利,所以在一处许久,两人也安然自得。所以便是陪彼此走上一程,好聚也可以好散。   可是陆衡却不同,他这情谊太重。   这中间牵扯的情分太深。   他苏问又怎能担待的起,又怎能还得清呢。   所以那天陆衡一时忘情,偏过来要吻他。   他原是知道那些碎片在的,他怕陆衡伤到,便拿手垫在那里。他本就不在乎自己,又太过在意陆衡,所以那样做了,其实倒也是本能。   但那之后他有些自虐的想,就让那些苦痛的日子再来一遍,或许他被那些日子从头到脚整整碾压过一遍,他就可以重新走在阳光下了。他就可以不用再害怕,不用再逃避了。他就可以真的那样坦然的笑着看着陆衡,和他说,你看,我也恰好在这里,不如我们在一起吧。   为了那样的相遇,他愿意,千万遍的走过那些阴霾,千万遍的走过那些痛苦不堪的日子。   ☆、剖心   “陆衡”   苏问唤了一声。便靠在那,闭了眼睛。   “在这。”   “这个故事有点长,可能也不是很好,如果你不想听,随时和我讲,我就停在那里。如果你听了不喜欢。就忘了吧,忘了苏问,也忘了小北,当没遇见这个人好了。我不知道那些亏欠你的情意怎么还给你,还好我们还没走太远,回头也还来得及,如果真的忘不了,”他像是叹了一口气似得,说,“就像季芮说的,那就欠着好了。”   陆衡见他说的骇人,便要捂住他的嘴,说他不要说了,他都知道。   苏问抬手拦了,但他并没拉住陆衡伸来的手。   “随便听听吧,当个笑话也是好的。”   那先把头发吹干吧。待会儿着凉。   他想说待会就干了,可是看着陆衡的头上身上都湿淋淋的,便说,倒也不急,你先换一身干衣服吧,别感冒了。   那你呢?   嗯,你先别管我,你待会出来我身上就都干了,我会变魔法的。   陆衡看着苏问还是一副眉眼笑盈盈的样子,可是却突然觉得很伤心。   歪靠在这吧,还能听听雨声。   陆衡见苏问身上清凉,就又拿了一件毯子披给他。   我第一次见到季芮的时候,是苏承夕带她回来的。苏承夕是我母亲的丈夫。   他说带个漂亮的姐姐给我认识,陪我玩。   我记得那是他当时和我讲的话。   其实在这之前,很多的漂亮姐姐,漂亮阿姨都来过我家。   我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所以和他作对似得,无一例外的都否决了,没有人能取代我母亲的位置,我当时想。   直到季芮。   她像是一开始就懂得如何陪小孩子玩耍,懂得如何哄小孩子欢心似得。所以后来几次,她每次过来我总是很期待。   再后来她就成了我的继母,我当时叫她阿姨。   她开始几年待我很好,她的儿子似乎和我很有缘分,我那时年纪不大,其实也就是七八岁的年纪,那小家伙像是认得我似得,一直盯着我看,连季芮在跟前也是,他有时看着看着就笑了,特别开心似的,别人都说我们兄弟俩有缘分。我当时也似乎这样觉得,所以,我平时没事情就喜欢跑到季芮和季振的房间里玩,那是我母亲死后,唯一感觉开心的一段时间。   他说着说着像是陷入了回忆似得,愣在那里。   然后他转头笑笑说:“我讲的太细了,可能比较无聊。”   “你慢慢讲,我慢慢听,我也想知道那些分开的日子,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   苏问听了,便回靠在那里,继续讲。他声音不紧不慢,清凉好听,伴着窗外细细的雨声,倒像是在讲一个旁人的故事。   季芮救过我一次,当时马路车子过来,我贪玩没看见,她把我拉回来,挡在前面,受了伤。医生当时说若是撞到的是小孩子,便是不死也要送半条命。   自那次以后,我就改口叫季芮姆妈。   她在床上躺了几个月,那几个月我特别乖巧,没事儿总在季芮身边转悠,有时和她讲讲学校里好玩的事情,有的时候就在一旁呆着写写作业。其实季芮平时并不常笑,可是她对我和季振都很好,我们但凡做一点好玩的事或者小孩子常干的傻事,她总是笑得很开心。   大概是九岁的时候,季芮开始打我,无休无止的。   我记得你后来说过,似乎就是那年你被父亲接过去,离开了奶奶家。苏问停了停看向陆衡。   对,那年夏天。   季芮打人特别狠,小的时候我因为被她打伤几次进了医院,可是倒也从来没发生过意外。   苏承夕从小便不喜欢我,我也不和他亲近。我不知道季芮怎么和他讲的,每一次进医院之后我都会再被苏承夕大骂一顿,似乎我给他们添了天大的麻烦似的,所以季芮打我这件事我也从来没和苏承夕讲过,若是讲了,恐怕会再挨一顿揍。   开始我似乎被打懵了,觉得困惑,觉得自己大概做错了什么,所以每一次,我都会认错,可是认错似乎并不是能够避免责罚。犯错似乎也并不是她打我的原因。   所以,过了大约半年之后,我才开始发觉似乎哪里不对。   然后我开始躲,没命似得躲,开始只是躲在家里,后来就随便躲在哪里,有的时候在街上,有的时候在人群里。   她找不到我就无处发泄怒火似得,在家里乱转。那时苏承夕因为工作的原因,常不在家,所以只要我在家,季芮就有充足的时间来对付我。所以我经常到处乱走,让她抓不到我,可是当时那么小,我总归要回家的。每次回来以后,她总是会打的更凶。苏承夕工作常常四处调动,所以我们一直不停的在搬家。   有的时候,那个地方我不是很熟悉,但也不怕,因为总比在家里强。   有一次,我见到一个流浪的老人,八十几岁了,他靠在墙边晒太阳,我当时是羡慕他的,我觉得他惬意极了,若是吃得饱的话恐怕没什么可以忧愁的了,所以我给他买了点东西,和他在一起坐了半个下午,想要分享这份惬意。   后来直到太阳落山我才回家。我当时没钱了,肚子又饿的不行,不然可能还要再乱逛一会儿。   其实那天,是我13岁的生日。   我当时听大人们讲,12年是一个轮回,所以12岁那年我很少出去,那时也傻,可能是挨打挨的疯了,想着下个12年就是新的了,旧的恩怨在旧的轮回里了了算了,或许前一个轮回挨打多了,之后就好了。   其实本命年过去的时候我就松了一口气,还欢欢喜喜的给季芮拜了个年。其实现在想着,那时可能是想讨好她,觉得这样做了,或许就能得到原谅似得。   不过当然没有。   所以我又想或许等过生日那天就好了。   小孩子么,总归会对生日有点期待。   过生日那天,我一个人在街上乱转。后来用剩下的钱,买了一个蓝色的气球给自己当做生日礼物,和自己说是新的一个轮回了,不要害怕。   我当天就扯着那个蓝色的气球,在马路上到处溜达,当时觉得自己特别自由,像是随时能飞上天似的。那样,季芮就再也找不到我了,再也打不了我了。   我回去的时候,季芮不在,我当时觉得老天或许听到了我的祈祷吧。你看有些事情还是真的。   所以那天我很开心的吃了晚饭,然后把季振送回卧室,自己也上楼回了房间。   我把那个气球拴在桌边。然后趴在书桌上,对着那个蓝色的气球许了个生日愿望,希望新的一岁可以平平安安的,顺顺当当的,不要挨打。我突然想起那个老人和我讲的话,他说我是个善良的孩子,上帝会保佑我的。我当时挺开心的。觉得那一整天都是好事。季振那天也特别乖,他当时更小,他还画了幅画给我,上面写着给超人哥哥,除了哥哥两个字他都不会写,他用的拼音标上,说是祝哥哥生日快乐。我当时真的是开心极了,抱着他亲了一下他肉肉的脸蛋,和他说晚安。然后一路小跑着上了楼,我当时住在二楼,在最西边的房间。我记得自己从门廊西边冲向东边,最后打了个旋才回的房间。   后来我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梦里都是七彩的气球,蓝色,红的,白的,黑的,它们不停的问我,你的愿望是什么啊,我们可以帮忙。我说我已经有一个蓝色的气球了,它记的我的愿望,它不会忘的。   快到午夜的时候,我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因为听到高跟鞋踩在楼梯上发出的嗒嗒嗒的声音。   季芮来了。   我当时一慌就想躲到床下。平时我总躲在床下,季芮有的时候会发现有的时候不会发现。这一般取决于她的心情。   苏问顿了顿,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讲似得,停在了那里。   然后呢?   ☆、季芮(上)   然后苏问就拿着那块石头躲入了床底,那个蓝色的气球因为被苏问用丝线系在石头上面,一时解不开,他就一起抱了进去。   他平时总是拿着那块石头躲在床底的。   苏问,苏问?   可是这次她并像往日一样找不到苏问就直接走。   她在屋子里乱转,踩出的高跟鞋就像嘈杂的鼓点似得,一下一下踩在苏问的心上。   苏问在床下看到她的□□的小腿和红色的高跟鞋。   它们不安的踩在木质的地板上。   嗒,嗒,嗒。   而苏问的心也跟着那声音。   怦,怦,怦。   苏问几次觉得自己就要被她发现了,可是她并没看向床底。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突然唱起了歌,苏问猛地一惊,他有些不稳的抱着那个气球,他怕一不小心就弄破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本来应该是快乐的歌谣,可这时的苏问听着却像是白日见了鬼似的,吓得浑身发抖。   她唱了三句,每一句都拖长了句尾,期待回应似得。   风吹过来,吹起了床脚的遮挡。   苏问向里面微微地缩了缩,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住了似的。   他这次恐怕真的是死定了,他在那里呆了那么久,上次他藏了一会后来被发现就被打进了医院,这次他一定是死定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到了喉咙口。他怕的发抖。   突然苏问觉得自己头上轻轻地颤了一下,那是季芮在敲床板。   他被这一敲吓得浑身得猛然发抖,然后手里的气球就那么顺着刚刚风吹起的边角,飞了出去。   这时他听见头上传来了一个幽幽的女声:   苏问,生日快乐啊。   苏问浑身猛的一抖,像是吓破了胆似的拼命往角落里缩。   他看到那个红色的高跟鞋慢慢地慢慢地踩了踩那个蓝色的气球,试探着什么似的。   “不!”苏问猛的飞扑过去。   可就在他冲过去的那一刻,那个红色的高跟鞋猛地踩进蓝色的气球。   “砰!”   蓝色的气球爆了。   飞出的碎片打在了苏问的脸上。   他停在了床脚,愣住了似的。   苏问,姆妈祝你生日快乐,快出来谢谢姆妈。   她像是对着空气说话似的。   阴森森的,让人发抖。   后来,她拽着那根蓝色的丝线,把苏问拉了出来。   苏问瑟瑟的发着抖。   手里这是什么?给姆妈看看。   苏问手里紧紧的攥着石头,不放。   来,给姆妈看一下,还是那块石头?   苏问紧紧的瞪着她。   所以,放还是不放。   苏问没动。   季芮抬起脚猛的踩在了他攥着石头的手。   放不放开?   苏问突然冷笑一声。   疼么?说疼我就放了你这个深情地小家伙。   “不疼。”苏问蹙着眉,盯着她,眼睛里冷冷的。   她哈哈大笑,抬起了脚。狠狠踩了下去。   天天攥着那块死石头,要它来救你啊。   第二天,苏问被带去了医院,右手三根指骨骨折。   “你儿子太不小心了,打球都能把手打骨折。”   “医生这孩子从小就不省心。”   “可是这是钝器所伤吧。”   “我拿球的时候不小心錯在了钢条上了。”苏问不甚在意的说。季芮听了,拿手放在苏问的头上,抚摸着他的头发,“下次小心一点。”她说着像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似的满脸心疼。   医生满腹狐疑的看了看。决定闭嘴。她认真的包扎了起来。   医生包扎好了看着苏问,她叫季芮去拿药了,季芮迟疑了片刻,出了门。   “遇到困难的时候要找家里其他的大人帮忙,你还是个小孩子,很多事情自己不能解决。”医生有点认真的和苏问讲。   “大人们也不总能解决自己的问题,只是没人指出来罢了。”苏问说。   医生还想说什么,见季芮回来了,就住了嘴。   她像是没出去似的,可是她手里拎了药。   苏问见她进来一笑,叫了声姆妈。   她像是愣了愣似的,然后说:阿问乖。她揉了揉他的头,说和医生阿姨说再见。   医生姐姐再见。   嗯,再见。那个还算年轻的医生似乎很受用被叫姐姐,她笑着说:你儿子真乖,嘴也甜。当妈妈的,定然也该要好好照顾这样乖的儿子。   季芮满嘴答应,说是给医生添麻烦了。   季芮直到出门手还是放在苏问的头上,她时不时的顺着他的头发。他当时长得不算高,所以季芮穿着高跟鞋的时候,做这个动作还是有点勉强的可以。   苏问出了门就把头甩向一边。冷冷的说,狼吃羊的时候,也会这样么?   平时少看点动物世界。   在那以后,苏问的小指就再没伸直过。   那次以后,苏问有的时候被打的狠了就开始反抗。那时他开始猛地蹿高起来,像是要把之前少长的都找补回来似得。他那段时间特别的瘦,力气也像不足似得,有的时候,竟也打不过季芮。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打不打的过季芮。   之前他叫季芮一声姆妈。   所以她为长,他为幼,他不该还手。   她算是救过他半条命,   所以她于他有恩,他不能还手。   所以之前无论怎样季芮如何打他,苏问都只是挨着。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像是突然爆发似的,开始反抗起来。   他像是突然反抗起命运似的,反抗起季芮。   可是他也不总是能赢季芮。   她有时打得累了,叉着手站在一旁,她会把灯头扭转过来,朝着他的脸,因为她发现他本来就是个看不得太阳,见不得光的杂种。   他闭上眼睛。她就捏着他的下巴,要他抬头,迎着光。   她面目凶狠,有时发狠将牙齿咬的发出阴森的声音。   她把他的下巴掰到一个不可能的弧度,然后狠狠的甩上一巴掌。她看着他随着自己的力量像木偶似的摇摆,然后她哈哈大笑,像是断了气似的。   “像你那没用的父亲一样。”   “是么?”苏问冷笑两声。   苏问把头摆过去,恶狠狠的盯着她,不服输似的。   “有点意思,倒是个小畜生。”她说着拍拍他的脸,“姆妈要去做饭了,想吃点什么?”她突然语气温柔起来,像是真的是个称职的母亲。   “你的骨头。”小时的苏问还不懂得掩饰怒气,他眼睛里像是有一团火。要把她剥皮挫骨。   “讨厌。”她拍了一下他的肩,扭头出去。极至门边的时候,还搔了一下头发。   其实从苏问身量拔高以后,季芮打他的时候倒是少了不少,她像是掂量着自己的实力似得,不再轻举妄动。   后来有一次,苏问洗澡的时候,季芮冲撞了进。她说他忘记拿毛巾了,她给他送进来。   那天,他的父亲不在家。   她从进来开始,就那么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的身体。打量他还未完全发育的□□和初现男性体态的身形。   他声音嘶哑的要她出去。   可是男孩子变声期的声音,并不具有威慑力,反倒添了一丝喜感。   他说完就后悔了,他声音应该更低一些。   她听完就笑了,捏着嗓子学他说话,我不。声音丝丝呀呀,像一只公鸭。   于是他就在她的注目下把她扔进来的毛巾打湿,他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受到了侮辱。那少年青涩的心思,那微不足道的害羞与懵懂,就那么曝在阳光下,他觉得自己像是古罗马时期的罪犯,被剥光钉在十字架上,然后扔在街上,由着世人唾弃他那肮脏的肉体,肮脏的灵魂。   他把那打满了水的毛巾,远远的甩在她的头上,啪地一声,水花四溅。   他看着她把毛巾慢慢地拿下来,然后扔在一边,随手掸了掸衣服上的水,然后看着苏问说:调皮。   他看到她笑着离去,水顺着她的发打在了她的身上,凹出一小块透明来。   她的身材很好看,凹凸有致。被水浸过的地方更是色气诱人。   苏问甩了甩头。抽了自己两巴掌,直到抽出了鼻血。然后他打开淋浴头,半仰着头,让那鼻血顺着他的身体,流到他的脚尖,流入下水道里,流进城市最隐秘最见不得人的污秽里,流入他们每个人脚踩着的沉沉的地下。   那天他洗了很久,像是要把每一寸皮肤都搓烂似的。   季芮没再进来。      ☆、季芮(中)   后来,她开始晚上给他送牛奶,偶尔把小家伙的零食带给他吃,她还是偶尔打他。可是她知道,现在的他,并不是无力反抗。   所以她看着他的喉结一点点凸起,身体迅速拔高。所以她穿起了更低胸的衣服,更多的扭起了她的屁股和腰。   有一次她嗑着瓜子过来,说是要看苏问写作业。   苏问说不用她看,他自己会写。   她说他知道什么。   她随手翻看苏问的书,像是她自己的似的。   苏问叫她别动,可是她听不见似的。   她看到一本书的配图上有两只交姌的猫。   她把那页摊开放在苏问眼皮底下,像是怕谁听了去似的趴在苏问的耳边轻轻地说:别看这种书,有什么不懂的问姆妈就好。   那天后来,季芮讲起了她和苏承夕的xing事。   她和苏问一遍遍的讲她和他父亲如何干那档子事的。   苏问吼着要她别说了。   可是她像是发了疯似的,开始更大声的讲。   苏问打开门,要她出去。   可她偏不,她说的家就是这,她能到哪去。   季振,季振你也不在乎么!   他早就被我支出去了。他傻,他怎么和你比。你放心,这个家没别人,就我们两个。   她伸出了两根指头,看着苏问,笑了。   你疯了。   我一直都是个疯子。   她又开始说起她和他父亲的xing事。她平时很少提及苏承夕,更少用“你父亲”来代指他,可是那次她像是一定要苏问意识到似的,她说着,她不停的说着他的父亲。   她描述的绘声绘色。   她说他父亲那儿不好用,像个软掉坏掉的茄子,再硬不起来了。   她说他是他父亲的延续,她说他和他的父亲长得不像,可却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们流着一样的血,有着一样的姓氏。所以他的yin`jing就是他的yin`jing。所以他的yu`望也该是他的yu`望。   所以他应该帮她。他应该对她感xing趣。   那是他欠她的,所以他的儿子要替父抵债。   她的声音像是午夜里门廊的冷风,呼呼的往灵魂深处吹着。   她领他看,那些奇怪的玩具。   她着迷似的拿出来,一样样的放在他手上,她说着他的父亲,说他如何拿着这些玩弄她。   皮鞭、链条、绳子和大大小小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苏问看着手里那些荒谬的“玩具”,抖个不停。   苏承夕拿那条皮鞭抽过他。   他记得。   那是苏承夕的东西。   她趁他愣住的当口,把一根绳子套在他的脖子上,她慢慢勒紧,看他挣扎。   这样的滋味怎么样?   喜欢么?   她声音冷冷的。   想死么。   想。   不行,我要你活着。   我又怎么舍得你死呢。   她把手顺着他的耳朵慢慢的滑到他的脖子,然后猛地勒紧。   我要你你要活到老,活到死。   我要你你要活着去慢慢的感受,这条绳子会慢慢勒紧,慢慢的让你享受。   我要你活着,活得长命百岁。   那天后来她就走了,放任他一个人跪在那打开的箱子面前,失魂落魄。   她不管他,她也不找他。   她知道,她不着急。   在那之后,当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家的时候,她洗澡的时候总会忘记东西。   她笑着说这几年年纪大了,总是忘东忘西。   以前苏问总不在家,她有时闹不到他。   他经常在街头游荡。为的这件事,他挨了苏承夕的几顿揍。   那时她总是拦着他的父亲,要他不要动气。   她说他还小,正是贪玩的年纪。   “你年轻的时候也这样。”苏问靠在门边,抽着烟,他看着她的身体,看着她挺翘的臀部和挺拔的ru房,她穿着衣服的时候,倒不是很显。   他看着她的手顺着水流慢慢的划过她的脖颈,划过她的nai子,划过她的小腹,她捧了水,拍在她的yin部,问起他在学校功课如何。   “不能再好了。老师们都喜欢夸赞我。”他吐出一口烟圈,不再看她。他想起了学校里,穿白裙子的女孩。他不能准确地勾勒她的身体,所以他眯着眼睛仔细的想着,然后猛的一笑。   “不愧是我的好儿子。”   “是么?”   他抽完了最后一口烟,把还带着火星的烟蒂猛的朝她扔去,她没有躲。可那个烟蒂到底也没有打在她身上,它被水打着,还没到她的身体,就冲了下去,冲到下水道里,像是循着上次流的鼻血的痕迹,慢慢向下。   他回到卧室,坐到桌前,从右手边的第三个抽屉拿出那柄金属刀柄的刀子。他总把刀子放在那。   他拿起那柄刀子,然后顺着他的小臂,慢慢的划开一个开口,他用力压下,慢慢地慢慢地划开。他看着血流出来,顺着他的小臂流在桌子上。他讨厌血腥味,讨厌暗红色的东西。   他打心里厌恶。   可他也喜欢。   就像他讨厌高处似的,可却又总喜欢从高处向下看。   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就什么都结束了。   他的母亲当时也是这这么想的么,他不知道。   他不像她。   季芮把湿哒哒的长发捋在后面,穿着薄薄的一层睡裙,站在门边,她身上还有没干的水汽,像是把整个房子都韵湿似的。   “怎么了,想玩自杀。”她冷眼瞧着。   “想杀了你。”他看着刀尖上的血迹,然后冲着她笑。“就这么一下,你就得死。”他说着,还拿那柄刀在她脖子那晃荡。他似乎看到她炸开的腔子,和四溅的血。他觉得空气里腥腥咸咸的,充满了危险。   她没躲,也并不害怕。她用手指在那刀刃上敲了三声。   叮。叮。叮。   之前上面没干的血滴,被那敲击震动,滴在桌上。   她拎了纱布拍在他的手臂上,“别那么幼稚,你个小混蛋。”   “我们今天课上学了雷雨。”   “是么,原来你在学校里倒也学了点东西。”她屁股靠在那书桌那,眼睛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苏问。   “周萍也是个混蛋,他死了。你说繁漪怎么不去死。”   “她不该死。也没到死的时候。”   “老师说她向往自由。所以她为什么非要和周萍在一起?”   “问这种无聊的问题,是不是上课没好好听?”她像是要挑起他的下巴似的,伸出了手。   “找你那老男人浪去。”他一掌拍去了她放肆的手指,啪地一声脆响。   “偏要找你。”   他把带了血的纱布扔在她的脸上头上,那纱布雪白,沾了点血上去。却又带着点点鲜红。她把那纱布慢慢慢慢地拿下,像是揭开一个蒙住的面纱,她眯着眼伸出舌间舔了一下纱布边缘殷殷的血迹。然后笑着看着苏问。   苏问偏过头去不看她,嘴里低低地说,别招我。   “说你没本事还要恼,”她从书桌一边俯下身来,凑近了,眉眼带笑,“和你那没用的父亲似的。”她说着,皱皱眉,像是不想提他,“你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看了人家身子,却又不和人家干那档子事儿。少年气盛的,怎么耐得住,嗯?”她说着就要凑上前去。   待到靠近了,苏问一巴掌甩上去,打的她头偏向一边。那湿嗒嗒的头发甩在苏问脸上,身上,湿淋淋的。   “滚。”他拿着刀正面对着她,声音低而有力。   他已经完全变了声。低低的男音,性感低沉。   她似乎吓得浑身一颤似的,然后觑起眼睛,看着苏问,“吓破了姆妈的胆呢。”她微撅着嘴,捧着胸口,还似有还无的轻轻的抚摸着,“像头发怒的小狮子,有趣,真是有趣。”她笑着扭身出去,极至门槛的时候,半扭了身子过来,看着苏问,嘴角含嗔。   苏问猛的将刀扔在门上,离那女人只有一寸。   她把刀从门上拔了下来,“我当是你送我的礼物,要是你父亲问了,我就说他的宝贝儿子要自杀,想吃顿排骨馋得寻死觅活的。就把刀抢了过来,要一家之主保存着。你说,我是不是又给你们苏家,立了大功。”   她抚着门笑了,打量着那柄刀,“上面还有血迹,你猜,他是信我还是信你?”   她还不待苏问回答,便转身去了。   门廊里回荡着她的大笑。   那个周末,苏问和一个之前在追他的男孩上了床。   那是他的第一次。   他没多久就xie了。季芮和他说男人第一次都是这样,不过她可以教他,她不会嘲笑他。   他不需要她教,也不在乎她的嘲笑。   他把那个男孩翻了过去,从后面上他。   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个女人晃动的ru房和滚圆的屁`股,所以他恶狠狠地插着,毫无节奏。   这一次,他做了很久,他像是舒了口气似的,拍拍那个男孩的屁股,要他自己去清理。   他把四肢摊开,躺在床上。   他觉得自己真是坏透了,像是从根上烂了的果子,连射出的汁液都是恶心的。   那个男孩那次上床之后就不再喜欢他了。他说他技术太烂,还不体贴。他把这件事当成故事宣扬了出去,只是将另一个主角改了,换成了每个故事中都会出现的小明。   “我的朋友小明和苏问上过,说他技术糟透了,一点也不体贴。”   这句话就像个笑话似的,很快传遍了苏问所在高中。没有人问小明是谁,他们心照不宣的大笑,像是集体被搔中了痒处。   对这些刚刚能够摘食禁果的孩子来说xing是新鲜的。新鲜的一点捕风捉影的小事就带来了大家的集体狂欢。   他们中的大多数并没有那个勇气尝试。但这也好,他们有无尽的谈资,却不担心自己卷入危险。   真安全。   这件事并没有让苏问觉得太过有失面子。   因为依然有人爱他。   他不担心。   隔壁的班花写了纸条过来,封在一个粉红色的信封里。   “我们柏拉图怎么样,我觉得我们不要那么肤浅。”   那句玩笑疯传,已经从他技术烂,变成了xing无能。   真是有趣。   那段时间,他经常用刀在身上划出一道道长长的口子。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陌生极了。他想把自己一刀一刀的割开,把那肠子胃都掏出来,他想看看它们是不是早就烂透了。   ☆、季芮(下)   苏问大一下那年,季芮得了重病。   她靠在床头,整个人瘦的像是干掉的柴。   她的胸瘪了下去,她依然穿着低胸,露处胸前的排骨,一根一根像要戳破胸口出来似的。   “坐那么远,怕什么,现在的我能把你怎样。”   “怕一激动,就提前送你去了黄泉。”   “这么久了,居然还这么恨我。不过也好,这样你总记得。”   她轻声地笑了,她说她不后悔,每一件事都不后悔,那都是她想做的。   他说你自然不后悔,像你这样的人,便是入了地狱十八次,也不知悔改。   她说她也后悔,后悔就那么把他让给了个毛头小子。   他看着她咬牙切齿,都快死了,她还记得这件事。   那次她狠狠地打了他,他也狠狠的还了手。   那次之后,两个人决裂了似的,不再讲话。   她这间病房,并不朝阳,阴森森的,混着各种药剂的味道,像是腐烂多年,又被喷上了消毒水似的。   消毒水随着窗口的风,不断的弥散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刺激着苏问的鼻息。   他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高三的夏天。   高三的老楼不知道为什么常年挥散不去这种刺鼻的味道。   他记得当时季芮过来,给他送东西。   他们就站在走廊里,和老师交谈。   老师夸他在学校表现不错,成绩也算理想,要是再努力一下,高考或许能考个更好的学校。   那时的季芮和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季芮不同,和平时在家里的季芮也是不同。   她说她是他的母亲,像是真的有这么一回事儿似的。   她和老师轻声地交谈,偶尔赞许或者略带责备的看向苏问,似乎真的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当时的苏问看着那样的季芮,似乎觉得有些陌生,他们自那次决裂之后,很久没在讲过话了。   季芮说看他快高考了,先放他一马。   苏问说这么多年你又何曾放过我。   那天老师要他送季芮出校门,说是这几天学校查的严,自己还要开会,让苏问送一下。   两个人无言地走了许久,及至校门了,季芮转头过来,她比先时瘦多了,锁骨支在那里,整个人像堆骨头随意堆在一处,似乎苏问声音大一些,那堆骨头就散了。   “这几天好好学习,没几天就考试了,你那不中用的爹说不定哪天就死了。”那堆骨头说了话。   “有你照顾着,死不了。”苏问顿一顿,回身看了看老高三楼,“上大学之后我就不会回来了。”   “你会回来的。”   季芮又赢了,从小和她打赌争执,苏问便没赢过。   现在喜欢男孩女孩?她看着天花板问他。   喜欢男孩多些,或许只喜欢男孩了。   我有点失望。那你不许动我的小儿。   你这是提醒我该拿他怎么办?苏问冷笑。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她像是陷入回忆似的,喃喃低语。   你们小时就要好。她说着,嘴角浮出一丝类似慈母的微笑。   他出生没多久就爱盯着你看,他小的时候总是粘着你。   你对他也好,你把省下来的压岁钱不舍得花,拿去给他买玩具。   你宠着他。   即便后来,我如此待你,你也没朝他发过火,还是如往日一般待他。   这件事,我心里感激你。   你是哥哥,他是个孩子,以后还要拖你照顾他。   你也知道我是哥哥,原来你还知道我是哥哥!   他今年13岁,你说他还是个孩子。   我当年也是13岁,你拿我当过孩子么?你拿我当什么?!你拿我当什么?!   他声音压的低低的,却暗含怒火。他冷冷的看着床上孱弱的女人,她不再盛气凌人了,也不再妩媚多姿了。她像具枯骨似的,躺在那,连人的生气都快没了。   他和她气什么,没几天她就会死了,她也不值得他动气。   我喜欢你啊。她闭着眼睛,颤颤地说。   我知道这没道理,可是有些事情就是这么无理取闹似的。所以幼时我总是打你,想是打的你怕了,恨极了我,这情谊也就断了。   可是我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打你总是件趣事,那么小的一个东西,却那么倔强,怎么都打不哭,所以我就像又含着一股劲儿似的,而且那些隐匿的欲望,像是得到发泄了似的,打完你,我总是神清气爽。   后来,我以为你长大了些,我就不喜欢你了,就忘了,毛头小子有什么意思。做事毛躁,那件事上也要□□。   可是我发现不是,你长大了,和年少的时候又是不一样。像是鲜嫩的果子似的,发着清香。每天都像是要拔高一截,每天也都比前天要可爱帅气。   所以,我越发的爱着你。心里边想着要疼着你。   你开始怀着恨意,像是要把我整个撕了似的,再到后来,躲躲闪闪,你们青春期的这些男孩,有个成熟性感的女人,每日在跟前撩拨,即便天大的仇恨,又有几个耐得住性子。所以你开始放肆,可却也不过界,只是游走在界限的边缘,尺度把握的真好。不知道干那档子事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她说着挑了眼睛笑笑,她的眼睛好看,以前随便一笑就乱飞桃花,如今她瘦了,便显得眼睛愈发的大。像是脑袋上被戳了两个窟窿似的,发着幽幽的光。   苏问看着她疯言疯语,他不拦她,由着她讲,可能也是她最后一回发疯了。   “季芮。”那是苏问这么多年,第一次唤她的名字。“我们别再见了。你死的时候我也不会来。”   “这一天,你盼了这么久,不来看看岂不可惜。”   “在我心里你已经死了千万遍,所以没兴趣再看。”   “这是小时候,你买的玩具,原物奉还给你。”   她看着那些玩具笑了,在她还是一个好的姐姐和好阿姨阿姨的时候,苏问总是宝贝似的对待着那些玩具,后来它们被她摔破了,打散了,后来她就再没见过那些玩具,她没想到他居然还找得到。   那是一个破旧的玩具车,那时的苏问总是喜欢拿着遥控器从房子的一头跑向另一头,嘴里还模仿着汽车发动的声音。他欢快的在房子里跑着,像是没有什么事能够破坏那份开心似的。   她看着那样子的他觉得羡慕,也觉得嫉妒。   他本该是个天真快乐的孩子。   是她把他拉进深渊,拉近那无边的黑暗。   她自己见不得光,便也要苏问也害怕那太阳。   “你看它还能开。”她用手滑了几下那个尾轮,像苏问特别小的时候每一次遇见问题时她总能解围似的解释。   那车子像是被施加了动力似的,疯狂的转起了轮子。那声音,就像是旧时回荡在那间死寂的房子里欢笑。   可是不会再有人追着它了,自从她亲手把那些玩具打碎便没有人再追着它了。不会有人在后面跟着那个车子一边欢笑的叫着姆妈一边说姆妈你快看,它飞起来了。   她撸起袖子,高高地扬起手。   她在空中划动着那辆玩具车,嘴里还模仿着汽车启动的声音。它碎的七七八八,连轮子也破了,可是它还喑喑呀呀,试图挣扎着。   它真的飞起来了。   她现在瘦的不成样子,腕间的手镯随着她的动作就这么一下滑倒了底,落在她的肩上。   她的动作带得那耳尖的坠子晃的叮当响。   那声音混着车轮转动的低低轰鸣,模糊成一片。   那坠子镯子是她偷偷取来带的,她听说苏问要来,从一个实习的护士那里央求来的。   她见她形状可怜,便帮她戴上。   她像是幼时偷了母亲首饰的小女孩似的,期待着长大,期待着被一个王子拯救。   他说你瘦了。   她说她没几天就要死了。他们都瞒着她,可她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逃不过我这双眼睛,她指着那两个窟窿似的大洞,大笑。   “别再来了,来了也别再见我。”   她把手放下,任那手镯一齐滑下。   那辆小车也像是耗尽了最后的力气,翻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转了两下轮子,然后整个崩裂。   “下辈子也别来找我了,要是不小心路上遇见了,就绕远点走。听见没有。”   “听见没有,阿问。”她像他小时候那样叫他,那时她总是偷偷的跑过来,拿些东西给他,她给他他父亲不肯给他买的玩具,她带他玩闹,带他满世界乱转。她像个大姐姐似的,可却又不是。   “没有下辈子了。你不会往生,我也不会。不会再见了。”   “这样便好。”她像放心了似的靠在那里,“你走吧,我累了。”   苏问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赤诚   苏问像是不大好意思似得,隐去了那块刻字的石头的故事,他没把当年那些凄惨的绝望的境况一一告诉陆衡,但他对于自己和季芮之间的事情并没有遮掩。   他说完,并没有看陆衡,只是怔怔的望着窗外发呆。   “季芮说我和她相像,她说我们都有着同样的欲望同样的恐惧。”   “可是你和她不一样,她选择伤害的是你,而你最后伤害却是自己。”   “可最后我也不是全然无辜,我一直怀疑我母亲的死。一方面我对季芮产生可耻的欲望,另一方面也对苏承夕心怀不满和疑虑。但是直到后来我也一无所获。季芮已死,苏承夕现在瘫在疗养院和死人无异,恩也好怨也罢,似乎都已经了了。现在想想,总觉得那些日子荒诞而不可思议,可却又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你放过他们了,可却还没放过自己。”   “其实我一直在做努力。有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可是有的时候相似的情景再次出现,那个时候我还是会怕,还是会没来由的想跑,想躲。其实大一和你分手之后那段时间,我有去找过心理咨询,我一直抗拒和别人坦露自己,总是本能的回避,所以后来故事编的毫无破绽,连自己都快相信了,再后来我的心理咨询师不太满意这一段咨询,她觉得没办法改变,她说自己能力有限,可能没能帮上什么忙。其实我当时受益很多,每次聊天之后也都会平静一点。”   陆衡想着自己似乎在大一分手后便很少见到苏问。   他突然想起当初的疑问:“所以那次分手的事情,是你故意如此的?”   苏问点了一下头,他顿了顿,说:“我当时发现自己对你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本能的想逃,可是后来又被“抓”回来,所以当时想着索性断了算了,恰巧那日遇上了,当时头脑一热就来了个狠的。其实和你…之前那段时间我算我过得最混的一段日子了,和人上床约炮是常有的,当时你应该也能感觉的。”   陆衡没想到苏问说自己被“抓”回来,所以其实,当时两个人原来都动心了,而且不止一次。他突然想起了那个给别人牵了线的话剧票,阴差阳错似的,两个人就这么错过了。可是即便当时两人真的在一起了,当时的陆衡或许也未必全然能够包容和信任那样的苏问,他其实也一直有所犹豫,而当时的苏问也未必会这样的赤诚相待,或许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分手。所以,现在的一切,似乎刚刚好。   陆衡看着那个人,他拉了他的手过来,摩挲着那人的小指。当时疼么?他问。   不算疼。   陆衡看着那人眼睛里淡淡的,并无波澜。   他第一次见到苏问的时候觉得这个人好看,手指修长。后来厮混在一起,发现那人右手的小指原是伸不直的,平时不太显,可是总跟美中不足似得,让人扼腕。他之前也问过苏问,那人说是小的时候不懂事打篮球伤到,当时没在意,没想后来成了这样。苏问总有一种让人止住探究欲望的本事,所以在那之后陆衡便没再在意。其实这么多年,陆衡也曾有意无意的说起自己的家事,那次两人醉酒他也讲起幼时。但苏问却很少谈及自己,也从未说过自己的家人,他像是一个没有任何过往经历也没有任何社会关系似得存在,他只是苏问,他也只有自己。所以那次苏问说他的一个表姐的儿子过来,陆衡当时却也不信,只当是他拿花腔的银样头,做不得数。后来真的见了,陆衡才知道,苏问并不是一个人,他母亲离去之后,他还有很多其他的家人,其实那一刻陆衡像是突然放下心似的。在那之前陆衡一想到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过着那些日子的时候,他总是没来由的觉得难过。就像那天,他和苏问说起自己幼时的事,说起那些每个人小时候都会玩起的玩具,说起那些童年的故事,但苏问像是很陌生似得,他说自己的童年乏善可陈,也没什么趣事,陆衡当时愣了一愣,也停了一停,可他看着苏问饶有兴致的问着自己,却也添了几分兴致。苏问当时说他不必觉得抱歉,因为之前大家回忆幼时的时候,他也总被打趣没有童年。陆衡笑着说,那就慢慢补上。苏问当时脚步住了住,看向陆衡,然后淡淡的笑了笑,算了,都过去了。那个人笑起来好看,映着背后的点点桃花,更让人心生摇曳。陆衡一直觉得苏问的长相是偏冷那一挂的,总是带着点淡淡的疏离,时儿又有点禁欲的魅惑,可和那明艳的桃花配在一处,却又多了点别样的风情。如今想来,当日的情景犹在眼前,依然明艳动人,可却莫名觉得心疼。   陆衡之前以为苏问是因为他母亲那件事一直无法释怀,所以才不喜自己叫他小北,却也未曾想到,在那之后的日子,竟是那样。他突然为自己没能在他身边陪着他感到难受,他听苏问讲那些过去,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那日他找到小北的时候,那双惊恐而空洞的眼神。他一定怕极了,可是这一次他没能陪着他,没能攥着他的手和陪他坐在那空洞洞的黑暗里,这一次,他甚至一无所知。他突然为那些断裂的时光感到愧疚,所以他紧紧的攥了攥苏问的手,像小时候那样。   苏问转头看他,怔怔的。他看着他攥着自己的手,像是他第一次躲进黑暗里,那个陪在身边的石头哥哥。他不是太阳,也他不是无所不能的大人。他不会说你为什么躲在这里,为什么不去阳光下呢,为什么不和人亲近呢,为什么总是愁眉不展,当时的他也只是一个和他一样的孩子,但他会拉着他的手,和他说:我在这,你不要怕。他会陪他躲在那阴暗潮湿的床脚,就那么静静的陪着他。   苏问也记得,是那次事件之后,他开始怕生,当时每次石头哥哥都把他护在身后,他和人们说他是我的弟弟,你们不许欺负他。   苏问觉得自己像是突然回到了那个远去的小北,那个什么都不会害怕的小北,那个永远开心的小北。其实小北最后的结局也不好,可是小北远比苏问幸运,幸运的多,他有石头哥哥陪在身边。所以小北后来就又变成了那个笑起来让季芮嫉妒的苏问,小北本身就是像太阳一样的,他总是活泼的,欢笑的,会给身边的所有人带来快乐的。可是苏问不是,他总是冷漠的,疏离的,会让身边的人觉得高冷觉得难以接近。   其实他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是就像那受伤的小指,很多事情,回不去了,便只能慢慢的习惯,慢慢的接受。   他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好,他还是没能习惯这样的自己。他还是经常失眠,偶尔做噩梦,他从梦中惊醒,总是一身冷汗,所以他夜里总是睡不沉。他有的时候还是会怕太阳,他会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把所有的门窗都关上,然后把窗帘也拉上。   他害怕面对这样的自己,他试图消灭他,毁坏他,可是他像是他的影子似的,永远跟在后面,随时准备吞噬他。   可是他发现自己其实不害怕被陆衡发现这样的自己,其实他一直在那里等着他发现。就像幼时,他躲在床脚,那时的他,多希望一个人出现啊。开始他希望那个人是妈妈,可是她不会再出现了。后来他希望家里人找到自己,可是他们谁也没发现他丢了。只有石头哥哥,只有陆衡,他像是永远知道他在哪里一样,可是每一次,他都不会直接把他拉出去,像是那些大人,那些其他的人一样,他们以为他只要出去了就好了,就不再伤心了,可是当时的他,在那里,等待的,不是快出来,不要躲在那里,那里脏。而是你别害怕,我在这里。他陪他站在那些黑暗里,攥着他的手。也陪他,从黑暗里,慢慢的走向阳光,走向那些外面的黑暗的或者光明。   所以后来,季芮打他的时候,他总是攥着那块石头,开始的时候它会凉凉的,后来它被他捂的热了起来。像那个人刚刚靠过来的时候,他带来外面的一股凉气,可是没多一会没开空调的房子开始闷热。所以每次这样,他都觉得安稳,像是无名的力量似的。   陆衡抚了抚苏问额前的碎发,它们刚刚被打湿了,如今干了,被风吹了,却又有点乱了。   陆衡。苏问低低的唤了一声,可却像是缠着千万种情丝在里面,慢慢地滋长,蔓延。   他揉了揉他的头发,像幼时每一次见面第一声的招呼那样,宠溺又安稳。   他看着他,眼睛里认认真真:不要怕,我在这。他攥着他的手说: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苏问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似的,一时竟不能讲话,他就那么单单地看着那个人。   外面凉了,回去吧。   好。   然后他就拉着他走进去,从寒冷中慢慢的走近温暖,就像每一次从黑暗中慢慢的走向光明,但这一次,他的手不会再放开了。他不会再放他一个人去那些孤单的空旷的时光里独自躲在床脚了,这一次,他会一直都在。      ☆、亲昵 作者有话要说:  有适当删节,上车请去长佩,搜《他和他》   陆衡拉了苏问进来,觉得他指尖冰冷,便转身把他的手整个握起来。   他刚看那人半低着头,由着他攥着,倒十分乖巧。   “怎么这么乖?”陆衡刚打趣了一句,就看到那人敞开的领口原是有些干了的水痕。苏问刚才和他说自己换了件衬衫,所以刚才苏问披了外套坐在那,视线被挡着陆衡也没大在意。   “怎么回事?”陆衡刚想把领口拉了给苏问看物证,可是想着那人估计又要耍赖,便直接把手探向苏问的身后,果然,衣服还是潮的,没干透。   苏问先时见陆衡要扯自己的衣服心里突然乱跳了一下,结果那人直接把那还没干透的衣服拽了出来。便有点怯怯的凑了上去,要去吻那人的嘴角。   陆衡拽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拉开自己,单是盯着他看。   “下次再不敢了。”他亲了一下那人的手腕道:“就饶了我这一遭吧。”他有些亲昵的凑过去,一下一下的啄着那人的腕间的皮肤。   “先把湿衣服换了,去洗澡。”陆衡正色道。   “一起洗。”苏问手上圈着陆衡的脖子,靠在那人的肩上,他侧过头来,眼睛亮亮的,一眨一眨的,像是密谋着什么似得。小的时候的苏问便是这样,鬼主意鬼点子一箩筐,大人们都拿他没办法。   “那就一起洗。”陆衡说着,直接把人抱了起来,苏问似乎吓了一跳,吸了一口气,但也没作声,单由那人抱着。其实他一米八五的个子,长手长脚的被抱在前面不是十分舒服,他想着要是前面有面镜子,两人现在的姿势一定颇为怪异。   陆衡打开花洒试水温,他把人半圈在身后,感觉水温差不多了,便把苏问剥了放在花洒下面。   “喂。”苏问踢了一下陆衡。   结果陆衡没答话,直接拍了他一下,要他老实一点,待会看跌了。   苏问见他真的在专心致志的给自己洗澡,便没来由的起了坏心思,他把身上的泡沫拍在陆衡的右脸上,看到那人的认认真真的,脸上却带了半坨泡沫,倒添了一丝喜感。他哈哈的笑了两声,然后又乖乖的站在那,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得。结果那人弄好了直接起来,把那一点白白的泡沫点在苏问的鼻尖,“小淘气。”他捏了一下苏问的鼻子。苏问顺着他的力道皱了一下鼻子,办了个鬼脸,然后拿泡沫重新点了回去。   然后两个人便没来由的闹了起来,直到苏问被压在墙上,笑脸盈盈的看着陆衡。陆衡突然一只手垫在他的身后,把他和那凉凉的墙面隔开一些,然后凑上前去,慢慢地咬着那人的唇瓣,细细的吻着,唇齿交缠。   或许是因为期待的太久,所以开始的时候两个人还是细细的啃咬,后来变成了毫无章法的,毛头小子似得,像是要把彼此生吞活剥了似得的吻。   那一吻很长,长的结束的时候苏问抚着一边的墙壁大口的喘气,他刚才屏住了呼吸似得,就那么单纯的占有,单纯的被索取。   然后苏问直接打开花洒,让水簌然冲下。刷的一下,视线就模糊了,他像是站在雨里似得,可又不是,这雨温温的,只下在一处,还有身边人的靠过来的体温。   那人慢慢的靠过来,吻着他的额头,吻着他的侧脸,吻着他的嘴唇。他们像是两只幼兽似得,彼此亲昵。   苏问慢慢的把自己拉离寸许,看着陆衡,手指顺着那人腰线滑下,轻轻的□□一下,然后就重新搂着那人的脖颈,像是没办法似的,“澡也洗了,不办点正事儿?”   “办你?”   “好啊。”   陆衡转身要出去拿润滑剂,却被苏问从后面圈住,他的手指在那人小腹画着圈,“用完了,就用这个吧。”他眼睛撇着一旁的沐浴液道,手脚还不老实的撩着陆衡。   陆衡自是不信用完了,他一个人用这个干嘛!   苏问像是也想到了什么似得,然后说,“上次要搬家的时候扔了,你要是舍不得,就我来。”他一边轻轻啃咬那人的耳尖,一边凑在耳畔笑着说,像是挑衅似的。   “还骗我?”陆衡转过来,把那人不老实的手拉开,然后整个按在墙上。   苏问看着他要吻上去,结果那人偏是不让,他急了,一撇脸过去,像是恼了,然后见那个人凑过来,便有点小得意的笑了。   (省略。。。721字)   陆衡把他清理好包在浴巾里,整个人像是刚出锅的小包子似得,香嫩可口。   可是到了床上,两个人又闹到一处。陆衡点着鼻子说他是小疯子。   他却不知从哪摸出一管润滑剂来,刚才陆衡帮他清理好了,想着许久没做,怕他伤了,所以就到此为止。可是苏问却像装作惊诧似得,半张着嘴,问陆衡,这可怎么办?   苏问见陆衡见了那个润滑剂就要恼,便把一根手指放在那人的唇间,嘘了一声,说自己今儿犯的错统统领罚。然后隔着手指亲着那人的唇,一下一下。   陆衡实实在在的拍了一下那个人的屁股,啪的一声脆响。   “疼。”   刚才那么折腾,那人也没开口说了一声疼,这一下,却又跟撒娇似得,扮起了委屈。陆衡拿他没办法,便叹了口气,揉了揉那半边被他拍了叫疼的屁股,然后和他讲说不许这样了。   都听你的。苏问认认真真。   陆衡看他那样,便凑过去吻了吻他的额头。   乖。他说。   陆衡吻着苏问的发丝,吻他的眼睛,吻他的侧脸,吻他的耳尖。   他小心的吻着他颤动的喉结,他好看的锁骨。   (省略、、、828字)   他不知道这个人身上有过多少的伤痕,他也不知道那些黑暗里,默默流血的伤口,它们似乎都好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似得。可是他也知道,那些被时光掩盖的伤口上面,它们在期待着,期待着一个人,慢慢的帮他抚平,然后落下一吻。   他凑过去,看着苏问闭着眼睛,睫毛轻轻的颤动着,他嘴里含混不清的喊着陆衡的名字,喊着哥哥。   他和他十指紧扣,然后轻轻的抚弄着那人额间的碎发。   我在这。他说。   苏问像是突然哽咽了一下似得,然后睁大了眼睛看他,他眼睛好看,这会又像是盛了一汪清泉似得,水汪汪的,多了几分惹人怜爱。   那个人却似乎并不满意似得。   他像是要把他悬在天地之间,悬上四千八百六十四天。然后放上一把大火,烧的干干净净。   苏问闭上眼睛,陆衡就吻了上去。   他看着他。不发声音,可气息却早已喘成一处,碎成一片。   苏问抬着头要去亲陆衡的唇,却被那人躲了开。   他被他压制着,再够不到。   他像是觉出伤心似的,突然把他拉近自己。   他要吻他。   疯狂的、甜蜜的、不分不舍的。   他吻着他,贪恋的,像是沙漠里见到水的旅人,一饮而尽。   他大声的呻、吟,大声的叫喊,叫喊他的名字,叫喊着哥哥。   他像是要被撕碎了似得,又似乎被重新拼叠起来。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颠沛流离,都在拼命颤动。   而整个世界都充斥着他的呼喊,他的□□,他的欲望。   他觉得自己要被欲望淹没了,像是清早被海浪逐着滩,想逃,却无处可逃。   后来,陆衡看苏问光着身子随意侧躺在床上,他走过去,拍拍他的头,感觉他身上像是刚刚褪去了细汗,现在身体倒有些微微的凉。   陆衡拉了一个毯子帮他盖在腰上和背上,催他去洗澡。   苏问把毯子掀了,说自己又热又懒,不想再动。   陆衡又给他搭上,按住了边角,再不许他动。   “再不听话,便把你抱起来,扔到水里去。”陆衡点着他的额头。看着他耍泼放懒。   苏问听了,一把掀开被子,复又摊在那里,和他作对似得。   陆衡倒是没曾想苏问现在还有这么大的力气。他戳了戳他的脑勺,说他调皮。   陆衡把他拦腰抱起的时候。   苏问却装作诧异似得,看着陆衡:“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欺负人。”   “小鬼头。”陆衡作势要扔他出去,说要让他看看什么是欺负人。他长手长脚的和陆衡一般身材,这样倒也是累人。   可苏问却也不怕,伏在他的耳侧说:“你是再没那点出息的,打小就是。”   恨得陆衡把他扔在浴缸里。   “太低了,不过瘾,再来。”   陆衡没再理他,把花洒打开,试着水温差不多了,猛地往苏问身上一浇。   “爽。”   陆衡看着苏问高高仰着头,闭着眼睛,像是等着他拿着水,把他从里到外的淋透。   陆衡一拍他的头,“把头低下。”   他看那人睁了眼,有些狡黠的笑。然后低下头去,嘴里嘟囔着,“就你事多。”   苏问见自己的头发都打湿了,便甩了甩头发,水珠打在陆衡的身上,脸上,一时淋得陆衡闭了眼。   哈哈哈,苏问笑起来,闹腾地水花四溅。   他像是寻到了什么趣事似的,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   然后就将那开心蔓延到墙上,镜子上,浴台旁。   蔓延的满那都是。   那时苏问的,也是陆衡的,是满满当当的欢喜。   后来他闹得累了,便伏在一边的沿上,打了个哈气。   “有点困了。”他说。      ☆、静好      “别装睡了,我知道你醒了。”   陆衡看着苏问躺在那,听了声音便睁开了眼,一眨一眨的,小狐狸似得。陆衡便凑过去要吻,结果被那人躲过了。   没刷牙呢。   然后陆衡就像逗猫似得挠了两下那人的下巴,怎么,还不让亲。   结果那人被逗得笑了,说,偏不让,你能把我怎么着吧。   然后陆衡就去捉那人的手腕,结果那人先他一步退了,陆衡就捉着他的脚腕,问他,倒是要跑到哪去?但是陆衡却也没用力拉扯,想着昨儿两人折腾了大半夜,便只是逗猫似的。   苏问轻轻踢了两下,没挣开,便拿了手去推,结果反倒落在那人的怀里。   然后苏问就结结实实响响亮亮的在那人额头上呗儿了一下,说愿赌服输。   陆衡被他猛地在头上亲了,懵了一下,结果下一秒,那人就蹭到床的那一头。   陆衡见他只是一味的和自己挣,没顾上后面,便把手垫在他头后,正好苏问一下撞在陆衡的掌上。   然后苏问就像是丧了气似得,一下倒在那人的怀里,嗷呜了一声。   陆衡把他那头毛胡乱胡撸了一下。然后浑身上下占了点便宜,最后在发间落下一吻,说待会洗漱一下吃早点。   陆衡见苏问就那么伶伶俐俐的跑解马似得跳出来,便拿了件衣服帮他披在身上,说他看冻着,倒时又要难受,他见苏问一只脚虚点在地上,便问还是不舒服?   苏问刷着牙摆了摆手,嘴里含混的说,靠,没事儿,你去忙你的。结果这么说着他自己反被呛了一下,咳了两声。   陆衡见他把自己给折了进去,一时好笑,叮嘱他洗漱好赶紧穿上。   苏问简单洗漱了一下,总觉的,这么一动就扯着半边的屁股疼,然后复又跳回床上。   陆衡见他又靠了回去,便问他要么拿进来吃吧。   陆衡拿着东西喂苏问,结果苏问嘴角撇过一丝笑,说你们城里人谈恋爱真是的,一股酸臭味。   “得,算了,太肉麻了。”刚刚还情谊满满的陆衡,拿起勺之后发现他也不太适应这种秀恩爱的方式。所以他把东西一塞,就撒手不管了。   “然后变心也快。”苏问笑着瞥了一眼陆衡,“草莓味的啊,你吃过了?”   “刚儿吃了。”   苏问一看时间,也是快中午了,“儿化音发的挺溜的么小伙子,诶,你帮我把那个拿过来。”   陆衡伸手递了,   “诶,想吃么?”苏问把杯子轻轻朝他一歪,然后眨了眨眼。   陆衡嘴上说不要,可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倾了了过去。   苏问见他那副样子,心里笑的不行,可是手上却嗖的一下拿走,“不吃算了。”苏问像是一开始就没打算给陆衡似得。   然后当陆衡不想理这个幼稚鬼的时候,苏问突然伸手揽过了他的脖子,交换了一个草莓味的吻。   甜甜的,有点酸,很好吃。   分开的时候,苏问按着陆衡的脖子,近距离地看着他,然后轻轻地蹭了蹭他的鼻子,说:乖,我怎么舍得饿着你呢。   苏问下床的时候,他觉着一动大腿根部就拉的屁股疼。穿衣服走动的样子肯定更是不能看,他原是不想让陆衡见了这样的自己,便要他把东西收出去,自己关了门换衣服。   他微跛着脚走过去,把衣服随意扔在地上,站在镜子前。他看着自己身上还有昨日陆衡留下的点点吻痕,他顺着自己的脖颈滑下,指尖轻轻的触碰着那些吻痕,他没在镜子里见过这样子的自己,以前他身上有时也是有痕迹的,但那些总是凝着血,纵横斑驳,而如今像是被这吻痕盖住了似得,再寻不见,他触碰着镜子里的自己,指尖凉凉的,镜面也是凉凉的,他一时手颤了一下便又缩了回来,他用手指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皮肤,直到掐出了一块红痕,然后拿起脚边散落的衣服穿好。   待陆衡再看到苏问的时候,那人靠在一边的沙发上,衣服穿的整齐,扣子系到领口,双腿自然的交叠着,手里捧了本书在看,这么看着倒有一丝禁欲感。   陆衡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躁热,这一大早的,忒不正常。   所以他清了清嗓子,走过去坐在一边,看了一会儿,问“看的什么书啊?”   那语气,就像是诱拐小白兔的大灰狼。   苏问扔了一个靠垫给陆衡,然后随手把书皮朝向陆衡。   陆衡其实也没真的想知道这是本什么书,苏问一晃,便也只看到“自我”二字,估计是本哲学或者心理学的书,诶,太不性感了。可是配上苏问那慵懒的样子,严整的领口和一丝不苟的袖扣,两条笔直的大长腿被那裤子包着,太tmd的性感了。   陆衡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不能在这呆了,这太热了,他可能要点火烧房子了。   “一大清早的,脑子里就装那些不可描述的,小心CPU过热超载。”陆衡刚要起身,就听见书后面的苏问不咸不淡地说,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似的。   被戳穿的陆衡就显了禽兽的本质,直接把苏问挡在前面的书拉下去,刚才某人在看第一页,这么一会儿就翻了半本,果然厉害的不行呢。   陆衡手这么一拉,看到苏问两只眼睛转了转,眨了眨,某种小动物似得。   苏问见到陆衡的脸就突然哈哈大笑。   笑够了,就倒在那里,歪着头打量陆衡。   “脑补啥呢,分享一下呗。”苏问嘴角上挑。   陆衡凑上前去,附在苏问的耳边说了点什么,然后拽开苏问的衬衫下摆,耍起了流氓,但其实陆衡并没有当真要怎样,昨儿两个人闹得狠了,今儿不过是讨个口头的便宜,手上也只是随意摸了几下,然后就笑着逗弄苏问。   而苏问那,就那么助纣为虐似得,任陆衡上下其手。   “给反应好不好。”   “那我就礼貌性的害羞一下。”   苏问说着垂了眼帘,嘴角噙笑。他睫毛其实算是长而密,平时倒不太显。   陆衡吻上去,感觉那人的眼睛眨了眨。   苏问试图把腿勾在陆衡的腰上,可这么一动,却牵了昨日的那出,便嘶了一下,陆衡见他这样,便按住他不要他动,说自己刚才也不过是要闹他一闹。然后就真的把他的衬衫下摆塞回去,还帮他整了整领子,最后在他的头毛上亲了一口,揉了揉。   结果苏问很是不买账,把扣子一扯,一下子露出大半边的肌肤,好一个春光乍泄,直教陆衡躲了眼要帮他拢好,可是苏问却怎是轻易就能被按住的,“嗨,什么时候那么娇气了。本来也没事,我这个样子估计也出不了门了,反正闲着也没事。”苏问说着眨了眨眼睛,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撩着领口,简直是只妖精。   陆衡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不能由着他作。   其实苏问倒也不单是存了坏心逗他,虽说也有那么几分,但他见陆衡一脸的欲求不满,想着少年人啊,何必浪费好韶光呢。   “我突然想起个故事。”苏问半抬起身,把领口一拢,可那似露非露的模样更是招人。   “说来听听。”陆衡一本正经的,倒让苏问也跟着他坐的正了些。   “话说古时候有个人,他口渴得要死,可是他手边就是一口井,那人倒也奇怪,偏生的不喝,人家便问他,如何守着井却还叫渴呢。那人便回,这井原是我小时候便在一处,我若是活了,他便死了。那路人见他有趣,便说,你喝一口就解了渴,这井倒也不会当真就枯了。可是那人却也不听。”   苏问讲到这,觉得陆衡该是给点反应了,便停住了,可他见陆衡倒认真的盯着他看,等下文似的。他想促狭的毒舌一句,可见陆衡一脸认真的样子却又不忍心再逗他,就随口胡编了个结局,“后来呢那口井及变成一个美少年,把那怪人娶回了家,美少年自然会些法术,所以…”   “所以最后美少年和怪人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对吧。那怪蜀黍讲这个故事要告诉我们什么?”   “额。”苏问倒一时愣住了,上下文反转太快,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圆这个结局。   其实他觉得这个故事讲的跑偏,原来的结果是什么来着。   原本的故事是,那口井永远都不会变成美少年,而那个人后来抱着井渴死了。原来的故事是要告诉我们不要一味的顽固不化。   苏问小的时候见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就觉得简直不科学,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傻这等痴的人,可是现在倒觉出了点滋味似的。或许那些看起来痴傻的背后,总会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缘由,路人大多没经过这样的选择或是没遇上那样的人物,便也不解那其中的痴傻,只当作是个怪人罢了。   陆衡开始自然知道苏问胡诌故事拿来忽悠他,却也只装作不解。后来见他愣愣的,便看着他出神,“累了吧,去阳台坐一坐,待会儿补个午觉。”   苏问将头向后靠了靠,陆衡又给他加了一个靠枕上去,所以苏问便是仰着头,也能看到那个人的样子。   他突然笑了笑,说自己到底不擅长讲故事。   “若当真乏了,就去床上睡。”   “才起来,怎么就乏了,我就在这边歪一会儿。你不用管我。”   “好。”   苏问感觉到陆衡轻轻的拉着自己的手,他的手温温热热的,很舒服。   “你也讲个故事给我听吧。”苏问闭着眼,手指轻轻的捏了捏陆衡的手。   “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都可以,想到什么就讲什么。”   陆衡也这么歪在一边,他看着苏问静静地靠在那,睡着了似的。   “你说,我听着呢。”苏问见他住了声,便说。   “话说也是古时候,有家少爷,姓文名武,平日里还有个别名唤作铃铛。这个文少爷从小天赋异禀,生的也好,本来该是生来就享清福的命,谋个一官半职,娶妻生子,让人钦羡。可他生年不巧,恰好赶上战事连连,于是被父逼迫,弃文从武,征战四方。他原是个金贵少爷,可在战场上负了不少伤,却也从不叫苦,可见了旁的人受伤,却也伤心。他待人皆好,唯独常亏欠自己。可他又嘴硬心软,旁的人也未必领着这份情,所以有人便劝他,何必如此,他说自己从小顽劣,原是缺乏管教,所以见了旁的人,心里总是想着要保护着他们免于这份伤害,有人便笑他说,你自己且必须先保重,不然他们即便受了你的恩义,心上却也总归过意不去。而且这样挂记你的人也会心疼。人们渡劫渡难,原是要渡的是自己。这样方才能渡了旁人。”   陆衡说完,他看着那人眼珠似乎轻轻地动了动,见他住了声,便睁着眼睛看他,一时阳光顺着窗子落了进来,斜斜的打在墙上,苏问手指动了动,他觉得那人慢慢的抚着自己的掌背,他看着他说,“那个文少爷,都记下了。”   “这样便好。”陆衡看着他,帮他拉了拉一边的毯子,“歪靠一会吧,这会儿有点太阳,闭上眼睛想想待会儿想吃什么,我做来吃。”   “嗯,好。”   于是,他们便那么歪靠在阳光下,歪靠在沙发那里,安安静静的,像是本来的模样。   这是正是正午时候,往日里这时他们不是在工作,便是在奔忙。可却也只有这一刻,偏在这一偶,可以伴得美人寐,偷得浮生半日闲。      ☆、小冤家      陆衡最近打算买了个游戏机,对,怀旧版的,小霸王的那种。   他去网上搜了一圈童年记忆,看的自己也感慨颇多,居然就这么大年纪了,那些日子居然过了这么多年。他没办法拉帮结伙的帮苏问找一圈小朋友重构童年时光,但是买点怀旧的小东西,补补缺憾还是可以的。   知道这个是什么么?陆衡把苏问往怀里一圈,那人就直接靠后一倒,将头仰靠在他的肩上。   见过没玩过,小时候不打游戏。苏问言简意赅。   陆衡突然心思一滞,看来任重而道远。   结果转身就见苏问手上点了几下直接下单了,买来玩玩吧,苏问说。   ¥%#@%%&!   陆衡还没看好,这厮就直接下单了,混小子就是欠管教。   这么想着的陆衡转身就把苏问往床上一按。   “陆衡哥哥,我童年记忆里不包括被按在床上这一项。”那人装的一派天真,倒显得他禽兽不如。   “谁说童年了,是现在。”他刮了一下苏问的鼻子。   “陆大爷这精神头,绝对不是奔三的人。”   然后,某个嘲笑比他大十个半月年纪的人,就被按在床上,举手告饶。   “衡哥饶命!”说着还小声嘟囔了一句陆大爷,就是陆大爷。   最近陆衡带着苏问玩游戏,甚至打起了童年玩的弹珠,苏问其实很多东西都是见过没玩过,所以看了心痒又不知如何下手的狼崽子,便狗腿的叫起来“衡哥”,跟小时候一起打架玩闹时的哥们似得。   “还叫?”   “啊啊啊”苏问没来由的嚎上了,还加上了两声呻吟喘息,陆衡觉得这个人的脑回路估计是被熨平了。   “靠。别浪。”   “哈哈哈。”   苏问见陆衡只是单抓着他的手腕不理。便凑上前去亲了一下那人的手腕,“我的好哥哥,怎么就恼了?”顺势还把腿往陆衡身后一勾,眉眼间笑意盈盈,“来一发?”   “你看现在几点了?”今天苏问加班,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哦,那睡吧。”   “滚去洗澡。”   “真睡啊?”   “明儿早上又要拽着被子不肯起,又哭又闹的磨蹭。”   “没哭。”苏问小心的纠正一下陆衡一时激动的不客观描述。然后抱着陆衡亲了一下,手间还沾了一点便宜,说这是补偿。然后就径直往浴室走,边走边脱,还直接把脱得衣服甩了过去,差点砸到陆衡。   “混小子。”   苏问扮了个鬼脸,然后嗖的一下就溜进了浴室,反锁上门,边洗澡边哼歌。   陆衡看着被自家混小子扔了半地的衣服,弯腰拿起来捡了,冲着浴室里面喊:下次再乱扔就揍。   “我等着呢。”苏问在歌声的间隙嚎了一嗓子,然后唱了起来,混着细细的水声,倒是一派生机热闹的样貌,像是那早春拔节的嫩笋簌簌的向上生长。   陆衡把苏问扔过来的衣服理好放在一边,摊在沙发上按了按眉心,太闹腾了。他觉得找童年计划有利有弊,这不,最近两个人幼稚的不行,一路退行的节奏啊。不过这几天看苏问很开心,大喇喇的把他那点孩子气的本性暴露无疑,陆衡倒也放了几分心,此刻陆衡倒突然涌出了几丝养儿子的心态,一边有点老父亲的感慨,一边又平白多了不少的期待。   苏问最近的睡眠质量似乎比先时好了一些,陆衡把他圈在怀里,他嫌太挤太肉麻,可是晚上睡着了有的时候自己却又靠过来,取暖的小动物似得。苏问最近睡的踏实,白天也添了不少的精力,往日那种懒懒的样子倒也少了一些,没事还有点精力旺盛的到处找陆衡要干活帮忙,他做饭原是不会,但却乐意打下手和捣乱。每每跟打游击似得要往里面加调料,陆衡看着他抱着调料瓶子和自己闹,直接一巴掌招呼一下,熊孩子的性子不能惯,调皮可以,但不能捣蛋。苏问被陆衡收拾一下就老实了,在后面抱着陆衡说,这个要煮多久啊。   猜猜?   这么半生不熟的样子,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那都炖烂了。将近20分钟吧。   那也做不了什么了,等着吧。苏问似乎有点丧气的样子,他把下巴搭在陆衡的肩上,从后面圈过来,然后蹭了蹭陆衡的衣领,半晌,嗅了嗅,很没出息的说了句:真香。   先做了饭,再做你。陆衡点了一点苏问的鼻尖,三分调戏七分宠溺。   青天白日的真是不害臊。苏问把脸埋在陆衡的肩侧,倒是一副无辜的样子。   先要你放肆一回儿,待会儿和你算账。   苏问嘻嘻哈哈,说我表现这么好,没账可算。   陆衡见苏问一副赖在那不打算走的样子,回头说就这么在这儿等啊,进去待会儿呗。陆衡拍了拍苏问圈在前面的手,他身子放松了,倒半靠在苏问的怀里。   就在这儿。苏问起了孩子气,倒有一丝固执的可爱。   馋猫。   先闻一会儿,待会儿就能直接吃了。   出息。   陆衡觉得和这样的苏问生活在一起,像是整个人晒在阳光下似得,安稳熨帖,而且苏问平日里性子却也活泼好动,家里倒平添了几丝热闹。   一日,两人下班早,吃了饭,苏问说去附近转转吧。   陆衡说好。   要么去XX大的那个校区吧,离这边挺近的。   好。   苏问听了,一下子扑过来来了个熊抱:哇,跳级了,直接上大学啦!   陆衡看苏问欢欢喜喜,觉得他该收一收,他们家的混小子再不收拾,可能就要上房揭瓦了。其实他听到苏问说是去XX大的时候,突然没来由的想到了之前那次遇到的五儿,那之后他没太多功夫过去,也就没再见过,今天突然没来由的有点不好的预感。   苏问见他心下犹疑,便摆了一下手指,说是让我猜猜,你现在心下在想什么?   陆衡推他出去,说是自己能有什么可想。   别是以前勾搭的小情人儿?   陆衡见他一脸的淫笑。便也不理他。   嗨,怕什么,有人来我帮你拦住。他一副好哥们的架势,平白无故的到有种义薄云天的仗义。他这样说完,又勾了勾手指,看着陆衡,什么时候欠的风流债,嗯?   什么风流债啊。陆衡说着和苏问讲之前在那边碰到个学生,之前酒吧见过,每次见了他都要撩上几句,自己也不能真的恼了他,所以也拿他没办法。他三言两语讲了,这故事听着倒也没意思。   没了?   没了啊,你想有什么?   温香暖玉,投怀送抱?   没有。   哎,孺子不可教啊。   陆衡见他一脸的可惜可惜,便逗他,若是你,倒要怎么是好。   借他胆子也不敢调戏我。   好好好,我们家问问最厉害了,成吧?   苏问皱了一下鼻子,眨了一下眼,像是很受用这番夸奖。   陆衡见他样子可爱,便揉了揉他的头发。   结果苏问还把另外半边脑袋凑过去,说,这边呢?   那边不管。陆衡拍了一下苏问要他好好走路。   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是想见见这个人物,调戏调戏。苏问眉眼间像是涌起了什么坏心思似得。   陆衡拍了他一下,说你想调戏谁?   替你调戏回去啊。   谢谢你啊。   然后陆衡说他,这原是个没头没尾的故事,有什么可惦记的,要是他敢出去调戏别人…陆衡下句话没说,但是看着苏问。苏问觉得背后一凉似得,马上腻了上去,告饶赔罪。   两人这么说说闹闹没一会就到了那个校区。   其实本来也不是很远。操场的灯亮着,这时打篮球的人大多散了,偶尔有几个跑步的,三三两两。   他们就这么压着跑道绕着操场走。   陆衡说他大学的时候每日跑步,就在东操场,偶尔和系里的男生打篮球。那时大家好像有无限的精力似得。陆衡说自己倒没见过苏问,他突然想着苏问那段时间可能过得并不如意,但是话出了口,一时也收不回去,便指着天上半圆的月亮,说今晚天色倒好。   我不太喜欢跑步。苏问却不在意。咱那校区毗邻工业区,附近三个大烟囱,没得吸收废气。况且我球技这么烂,也怕砸了招牌,之后再没人肯追了。苏问眨眨眼。   陆衡见他把这件事情拉拉扯扯的给圆了,扯上些不相干的环境和人,便把手搭在苏问的肩上,说,我来追。   苏问看着陆衡说自己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挺正常的啊,要陆衡不用在意自己,自己其实神经大条,并不纤细,他说自己也只是偶尔情绪有点,嗯,激动?但是那种情况少之又少。   陆衡想了想这几天的苏问,说:嗯,是挺激动的。   去你的。   苏问绊了陆衡半脚,结果被那人躲过,反而将苏问扯在一边,消停点。   哦。   就在这时陆衡忽然觉得像是一阵风刮来似得,耳畔也炸开了一句大吼:陆衡桑!那声音自然不是苏问的,陆衡觉得虽然这声音还没走近,但自己大半边耳朵都快被震聋了。   来了?!苏问眨眨眼,有些兴奋的样子。他刚才被陆衡拉在一边,无论是从苏问这里,还是从那人那边估计也都没看见彼此。   可是及到陆衡让开身,苏问看到了那个人,却一时愣在了那里。   ☆、利剑   三十九 (上)   “五儿?”陆衡转头唤了一声,可发现五儿并未看他,而是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苏问。   他们两个愣了半晌,倒是同时说了话。苏问叫的是小振,而五儿却是叫的苏问。   然后五儿怪腔怪调的说了句:“哟,这不是苏问么?”   苏问像是有些不太明白境况似得看了看五儿,可是言语间还是亲切的,他似乎没有感受到五儿的挑衅,“居然长这么高了,”   五儿个子低了苏问半个头,可气势却也不弱,径直走过来,倒是一个挑衅的姿态。   “不敢和你比,还有,别这么叫我,没得恶心。”被叫做小振的那个人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脑袋一歪,嘴角一笑,“真是巧了。”   陆衡见着苏问叫五儿小振,又见两人之间的样子,突然电光火石之间想到苏问说他和季芮的儿子一直不错,从小有缘,他当时说的名字里似乎带了振,季振?五儿不是叫李振?许是自己当日听错记错也是可能。他这么一想,又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就要过来挡在苏问的身前。他觉得五儿可能对苏问又点误会,而且误会颇深。这架势怎么都不是苏问和自己形容的那种缘分颇深,倒是仇恨颇深。   结果苏问和他说没事,是他弟弟,要陆衡放心。   季振走上前去,冲苏问笑了笑,轻声的说:“谁他妈是你弟弟,你和季芮眉来眼去勾搭调情的时候也认得我这个弟弟?”他说着转身看了看陆衡,但也只是一瞥,视线并未停留,“怎么,换口味了?开始勾搭男人了?”   “在这边上学?”苏问像是没听见季振说的那些话似得,谈家常似得问起来。   “我他妈在哪上学用不着你关心,别没事儿去打听我,这么关心我,为的是谁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他妈的不稀罕。”   苏问看着,并没动怒:“你小的时候我告诉过你,别那么冲动易怒。”苏问眉眼之间严厉,倒是个兄长的架势。   “操,你他妈的算那根葱啊,跑来教育我,你他妈真的当自己是我爸啊,我告诉你,我爸虽然死了,但也轮不着你惦记。”   苏问听见季振这样讲,似乎眉目间露出了点不一样的情绪,季振以为他在假装遗憾。   “滚!”季振像是被他气得不行似得,然后指着苏问说:“别一天装的人模人样的,现在还不是骚的找男人上,以前怎么没想起来,你早想起来,也少祸害点人。”   苏问给陆衡使眼色要他别管,那意思是自己能处理,他由着季振骂,并不理。   季振循着苏问的眼神看去,“郎情妾意,好生甜蜜啊,”然后季振指着陆衡道:“之前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呢,也是老实人呢就容易被这路货色迷住,知道俄狄浦斯的故事么,哦,对了,你可能不知道,你也不知道这人做了什么,他两句甜言蜜语就把你迷昏了吧。他一直这样,小的时候我也上过他的当。他吃人的心呢。”   苏问被他这样讲着,神色没什么异常,但是陆衡发现他似乎紧闭了牙关,一边的眉毛也也轻微的皱了一下。   季振转头看苏问,凑上前,靠近了:“我长得像她,还是个男人,你要不要和我试试,包管插得你浪叫如天,搞不好直接让你爽的去见季芮呢。”他凑过来,发疯似的,他长得像季芮,疯的样子也像。   苏问把他拎远了,他说不用他操心他的生活,他像是随意问起似得,说你自己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陆衡在一旁听着季振的污言秽语,也为苏问寒心,他恨不能替苏问直接收拾了这个东西。他不知道苏问是怎么忍住了没一拳把这白眼狼教训了,季振的这副样子,真的不像话了。况且陆衡是知道的,苏问心里并不想提及任何关于季芮的事。而苏问现在尚且能好言好语的问起季振的近况,倒也真的是好耐性。   “哼,关心我?你有什么资格关心我,当年季芮待你不薄,我的吃的用的还不是巴巴的给你送过去,她说你要上学费脑力,我吃她都不许,你倒好没来由的起了淫邪的心思,我们孤儿寡母的在你们苏家,也是寄人篱下,苏承夕那时也病了,什么事情还不是你这个’兄长’做主,你要怎样,季芮她推脱的掉?她后来到底忍不了这份屈辱,不堪求死,她连亲儿子都不管不够,被你灌得一晌的迷魂汤似得,到底还要把我托付给你?哼,好笑,你呢,你倒好,你现在活的逍遥自在,又去勾搭男人,刚儿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苏家大少爷呀,怎么,被男人上的爽了,被按在墙上都不反抗?你要是早点开了窍,倒也不用祸害我们母子了!”   苏问听着季振的话,闭了闭眼,半晌,问道:“是季淮笙和你讲的吧?”   “我怎么知道的用不着你操心,你做了那奸淫的事情以为别人都不知道都傻,对我是傻,我从小就傻,傻得认个贼当哥哥。”季振说着说着退了半步,他像是伤心了似得,不想再看苏问。   苏问见他住了生,缓缓的说,“你怎么知道,怎么理解是你的事,我不辩解,也不说,当年季淮笙直接把你接走,他是你父亲,我没什么可说的,也不过是瞎操心,你可以恨我,但是季芮当年应该和你讲过不要和季淮笙走,我不信她没说过。”   “她被你灌了迷魂汤似得,哪还惦记着我,她想让我留在你们苏家,我留在那等着养大了在被一遭吃了?哼我偏要违了你们的意,你们这对狗男女能有什么好计划,而且季淮笙对我挺好,你们不过是怕自己的丑事被我知道罢了。”   苏问见季振这样讲,心下安了心,一时也放松了一些,“既然没什么事,便好了。”   他原是一直担心季振,这些年没得了季振的消息,当时也是怨恨自己。一遭见了,虽然季振如此,但是他还是先要弄清季振的情况,况且他这发了疯似得冲他吼骂,苏问倒也真怕季振这几年听了什么然后被带了歪门邪道去,或者走上季芮当年的老路。   季芮和季淮笙当年没有结婚,直接带着年幼的季振嫁入苏家,苏问幼时见过季淮笙一次,当时他来要季振,季芮当时发了疯似得护着季振,季淮笙走了几天之后季芮还是每日护在季振的床前不离寸步,家里的保姆也直接辞掉,当时苏承夕似乎很久没回来,季芮每日抱着季振东躲西逃,像是大难临头似得。那时苏问还很小,和季芮也还没生出那些过节,所以过了好几天,苏问见到季芮说阿姨这几天都没休息,我帮你看着五儿吧,阿姨休息一会吧,不会有事的。季芮似乎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撑不住了似得,她在苏问面前放声大哭,完全失了往日的文静端庄,而那还很小要躺在床上的季振也像是知道了什么似得跟着大哭了起来。可是季芮并没管季振,她抱着苏问,大声的哭着,似乎和季振一样。当时的苏问被这样子的状况吓傻了,他其实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他之前没见过这样的季芮,也没见过这样的大人,他们似乎都不会哭泣似得,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他想起了当时他的妈妈紧紧抱着他,后来她就就再也不要他了,可是季芮把他抱得更紧,她把头放在他小小的肩上。苏问突然很害怕,他害怕季芮就像他妈妈那样一下子就不见了,那样他又要面对不同的大人了,他才刚刚熟悉了季芮,他还不想再去重新熟悉什么人。所以当时他试着抱了抱她,然后轻声的说,别哭了,不会有事的。   他声音稚嫩,可语气却很坚定。   而季芮像是真的被安抚了似得,她轻声的放开了苏问,她看着他,突然应了一声,说了句好。   苏问其实是在季芮死了很久之后,重新审视自己的时候方才觉得或许就是那一次是季芮对他感情的转变,他不知道季芮当时的害怕。当时不知道,后来也不知道,季芮很少谈及自己,他也无处寻觅。也就是在那之后,季芮差点拿了自己的命去换苏问的命,后来的一段时间,苏问觉得自己几乎被季芮宠上了天,可是就在他沉浸在生活的温馨和幸福的时候,季芮又一掌把他拍向了地狱。当时的他怎么也不明白,后来他似乎觉得这一切可能和季淮笙有关。   在季芮快死的时候,她明知道他和苏问的关系不正不当,且这么多年来苏问也恨她入骨,她却还是要把季振托付给苏问。苏问当时赌气在季芮死后并没回来,他没觉得家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一个烂摊子还能再烂到哪去,可是后来在季振和季淮笙走了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季芮护着季振的那个场景,于是发了疯似得去找季振,可是一无所获。   所以他当时去找季晟,后来还大吵了一架,季晟说那是他们家的孩子,要怎么样是他们的事,季淮笙是季振的生父,本来就有权抚养这个孩子,他一个孩子还上着学难不成要带着季振去上学不成。他说他们苏家本来就没好好待季芮,要不然人也不能几年就死了,季振放在你们那里一没道理二且放心不下。苏问当时也就不想再管,何必呢,本来也与我无关,何必操这份闲心。自己尚且伤痕累累,还要去给别的人断后。可是他想起季振平时睁着大眼睛看他,一副天真崇拜的模样,怎么也狠不下这份心。他说那要我见季淮笙一面,和季振道个别总可以吧。结果季晟又说要直接他和季淮笙讲,她一个小辈不该管这么多的事情。那话里话外也是怪苏问多管闲事。   后来苏问试图找过季淮笙,可这人奇怪,怎么也没有什么联系方式似得,苏问当时差点报警,还是有一日季振突然打电话过来。声音安安稳稳的,苏问盘问了许久终于放心得下。但是在那之后,两人却断了联系,直到今天。其实他刚见到季振的时候是开心的,是那种时光荏苒而过突然见了亲人的感觉。却是没想,两个人现在是这般光景。他当时突然想起当年对季淮笙的猜想,所以即便季振一直在骂,苏问还是想知道他这几年到底如何。苏问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季芮对于自己和感情尚且如此狠毒,但当时她却是被吓得狠了,那种母亲对于自己的孩子的本能的保护,季芮如此,所以苏问一直觉得季振交给季淮笙并不是个好决定。可是如今这般看来季振过得还不错,季淮笙也并未把他怎样,所以这样想的苏问一下子安了心。   其实刚才苏问虽说神色无异,可季振那些话说在他心上,确是十分难受。当时季芮打他,苏承夕骂他,他都没那么难受,因为他本来和他们也不像和季振这般亲近,所以不会太过伤心,可是那是季振啊,是那个把他当天,当地的季振啊,他从小就喜欢跟着他,他最崇拜的人就是哥哥苏问。这样的季振如今却这样的看他,这样的恨他,这怎么能让他不伤心。他以前被季芮打,被苏承夕骂,可是有的时候看着季振一脸崇拜的看着他,便觉得自己一定要好好的,活的像个人样,像个真正的哥哥那样。其实与其说是季振崇拜他,倒不如说苏问需要季振的崇拜。因为那样,他还是被需要的,他还是可以保护的。所以他在学校里一直表现不错,所以他也才一直没有走的太偏。当然这其中也不止是季振的缘故,但是季振的这份缘故,却是很重。   苏问看着季振,见他现在瘦的是个尖尖的下巴,比先时更瘦了许多,便问,“怎么个子长高了还是这么瘦?”苏问看着季振问。   季振突然愣了一下,语气倒也放缓了,“别一脸假惺惺的,我不是小时候那么好哄了。”   苏问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笑了一下,他看着季振说:“季振,不论我和季芮的事情是怎样的,我这个做哥哥的,是盼着你好的,这点你该知道。”   “你盼着我好就不会这样。”   “我知道你有怨气也恨我,我就站在这,你要骂要打随便你。”   “没得脏了自己的手。”季振不看苏问,嘴巴一撇。   “就这一次,下次见了再冲我撒泼,我可就不这么惯着你了。”苏问语气突然严厉起来,季振倒是像是被他吓到似得,点了点头。   季振其实是有点怕苏问的,他听着这人口吻里严厉,便像是一时回到了小时候,本能的点了点头,但是随即反应过来,又说:“我从小就听你的话,你说什么信什么,我一心一意把你当哥哥,什么高兴事都很你讲,什么烦心事都和你说,我那时崇拜你,喜欢你,我认为全世界最厉害的就是我的哥哥,他长得帅,人又好,帮我打架帮我解围,他永远哄着我顺着我,所有人都羡慕我有个好哥哥,那时我过得多开心啊。可是我现在看清了,也后悔了,我当时怎么那么傻,我怎么就没看见这个哥哥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呢,我甚至想一刀杀了那时候的自己,要他看看,他一心想着偏着崇拜着爱慕着的哥哥是个怎么样的人。”季振顿了顿,说,“苏问,你听着,你说的话我都不会听,我没你这个哥哥,我季振没你这个偷自己父亲女人的哥哥!”   苏问似乎一下子没站稳似的晃了一下,然后他靠在一边的墙上,默默的仰着头。   “心疼了,后悔了。”   “你别拦他。”苏问声音淡淡的,却不容人辩驳。   季振走过来,拍拍苏问的脸,“你一早就该知道结果,你当初勾引她的时候就tmd的该知道,现在装作一副忏悔的样子给谁看?恶心谁?她不堪羞辱求死,你呢,你好好的活,你天天快活神仙似的,还拉着这个陆什么来着的鬼混,应该死的是你。该死的是你。”   他恶狠狠的说着,咬碎了什么似的,啐了一口。   “你有什么脸活着。”   “不过你活着也好,不然这些罪又谁来承受呢。你说是不是。”   他满足似的看着他脸上浮出了痛苦的神色。他哈哈大笑。   “不和你玩了,一点都不好玩。”   季振拍拍袖子走了,苏问靠在墙上,陆衡拉了一下他的手,这人像是刚在冰窖里浸过一番似得,冷的骇人。   “我没事。”   苏问把头靠在陆衡的肩上,“一会儿就好了。”   陆衡抚着苏问的背,也不在乎在这里被人见了,况且现在晚上这边走动的人不是很多。   “陆衡。”   “嗯?”   “若我真的是季振这样讲的……”   “我信你。”陆衡眼睛里认认真真的。   苏问像是叹了口气似得,他怔了半晌。突然紧紧的搂了搂陆衡,把自己更深的靠在那人的怀里。   陆衡半晌没听见他的声音,以为他哭了,可是退了身去看,看着那人只是睁着两只眼睛发怔。   陆衡轻轻地拍了拍他。   苏问却起了身看了看陆衡道:回去吧。   回来的路上,他问陆衡,“你叫他五儿?”   “嗯,他这么讲的。”   苏问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说,“其实五儿这名字倒是我起的。当日季芮叫他,还带了点南方的乡音,我听不清,加上当时年纪也小,以为是他的乳名,便也傻跟着叫,后来大了知道事了,倒是不再叫了,却是没想,他倒又搬了出来。”   “你怎么不告诉他本来该怎样?”   “和一个孩子这么讲他母亲,太残忍了”他顿了顿,“我是知道的,而且季振也不会相信的,很多观念先入为主,何况我是当事人,说的话本来就可能给自己开脱。”   苏问低着头,踢了踢脚边的碎石,嘴里嘟囔着,“我真的是个大麻烦。”   “别这么讲。”他抚了一下苏问的背,是个安慰的姿态。说小孩子的话,别太放在心上,过几年他再长大一些或许就明白了。   “其实当兄长的,倒也不怕他恨,怕也是怕他因着这恨作践自己罢了。”   “所以你也该知道的,别让我担心。”   “嗯。”苏问突然转头看向陆衡,眼睛倒似乎泛了红。   苏问在路上想着季淮笙估计待季振还好,便也放了十分心。当年季振被接走,苏问一时慌了到处查,季淮笙这人奇怪,倒是也没查到什么。那份缘故支撑着他走了些许日子,而如今这份缘故断了多年,他没了小尾巴季振跟着,却也不知愁的虚度着时日,如今陆衡疼着他捧着他,却也似当年他对季振那般,他像是重新找回存在的意义似得,开始用力的生活,可在他还没努力恢复的时候,季振又突然闯了回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变得如此不堪。那些污言秽语听在苏问的耳朵里,也划在他的心上,他不怕刀剑,不怕伤痛,他其实也不怕离别,不怕人骂,可是在这世上,那为数不多的他在乎的人却最终也不想放过他。这样想着的苏问,倒笑了。   苏问觉得,那日自己和陆衡讲说,当个笑话听罢,说是玩笑,倒也却实是真,这日子过得,到底像个笑话似得。便是他人不觉得怎样,自己都嫌弃。   ☆、羽翼   三十九(下)   两人一时到了家,苏问又像想起什么似得,和陆衡讲:“季振从小没父亲管教,在学校里有时也被人欺负,所以他之前若是言语轻佻冒犯了,我先帮他给你赔个错,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家里事情太乱,让你看笑话了。”   “怎么倒和我生分了。”   “没。”苏问蹭去陆衡的怀里,闭了眼。   苏问刚刚一直一个人坐在那抱着臂撑在双腿上发呆,陆衡见他这样就陪他一会儿,苏问说要他不必担心。   “像我这样的人啊,怎么配的上你啊。”苏问看着陆衡,手指去描画那人的眉目,愣了半晌,突然痴痴的说。   “瞎想啥呢。”   “没瞎想,哥,我有点饿。”苏问笑了一下,皱了皱鼻子。   “想吃的什么?”陆衡拉着苏问点了一下他的小鼻子,柔声问。   “哥哥拿来的都好。”苏式乖巧。   “等着。”陆衡见他一脸装乖做小的样子倒笑了。   “嗯嗯。”再次苏式乖巧。   陆衡起身走了,临走还放心不下似得揉了一下他的头发。   苏问仰头任他揉弄。   他见到陆衡出去了,闭了闭眼。狠狠的攥了下拳,他看了看那面墙,这一拳终究没有砸下去。要是有把刀就好了,他想。可是陆衡都收了去,而且他现在也没办法怎么样,陆衡一直在身边,或者等晚上,可是那样也不行,会被发现的。诶,甜蜜的桎梏啊。   “要吃什么自己选。”   “哥,你喂我吧。”苏问又蹭到陆衡怀里,眨着眼睛看陆衡。   “撒什么娇。”陆衡突然想起了在季振面前的苏问,倒也是个哥哥的模样,怎么回到他身边就这么耍泼放赖,撒娇放懒。   “那我吃好了,你吃我好不好。”苏问拉了陆衡的手,回头看他。   “乖乖吃你的。吃完了给我回去睡觉。”   苏问却不接那吃的,直接噙着陆衡的手指,整个人腻了上来。   “那就直接吃我吧。”苏问骑了上去,把吃的放在旁边,开始给自己解扣子。   他现在心里突然空荡荡的,头脑混混的,他不敢想,不敢乱动,他怕又忍不住伤了自己,而陆衡看了又要心疼。他总觉得季芮的高跟鞋一下一下的踩在自己的心上,就像苏承夕的鞭子似得。他觉得害怕,也觉得心慌,他想躲起来,要他们都找不到,可是他又不能躲,他不能放着陆衡一个人在外面。   苏问见陆衡有点没办法似得看着他,突然又有点难过。   他一下一下的吻了陆衡,他其实想用力的啃咬,可是却又怕力气大了伤了那人,他亲了两下,见那人只是柔情安慰,并无□□。   可他现在迫切的想要毁坏自己,想要伤痛,他像是渴望太阳那样,渴望着黑暗。   他想要陆衡进入自己,无论怎么进入都好,但是一定要很深,很用力的那种,最好不用扩张,直接插入,流了血才好,他想让狠狠的把自己□□过去,或许就像季振讲的那样,□□如天。对,就是那样。   他伸手去抚弄那人的□□,可是却被拦了去,他像是不信邪似得,直接低下头去,去咬陆衡的裤链。他要把那欲望唤出来,唤出来把他淹没,最好溺死在里面。   “苏问,你给我起来。”   苏问隔着内裤去亲那里面包裹着的□□。他仔细的亲着舔着,像是第一次见似得。   “不听话是不是。”   “它硬了,它说它想我了。”   “你别……”   苏问力气很大,他直接压了陆衡,可唇齿间却也温柔。像是情人般的依恋。   苏问直接把那人的内裤拉开,就让那巨物直接跳了出来,拍在他的脸上。那点男性□□的腥膻味不停的刺激着苏问的鼻息。   苏问直接亲了上去,想要帮陆衡口出来。他着迷似得□□。   可是他还没等动作就被陆衡直接拉了起来。陆衡用了狠力,硬生生的把他拉了起来。苏问觉得自己的腕子似乎要被那人拽的脱了臼似得疼。这种疼痛是他熟悉的,可是那之后轻轻的安抚却是他陌生的。所以他直着眼睛看着陆衡,像是不解似得。   “拉疼了吧?”   “不疼。”   这个人无论怎样,都不会叫疼叫累,他有的时候像是失去感受的能力似得,像是一具活死人一样。可是明明这个人又那么怕人伤心,怕人难受,他骨子里原是有那么多的阳光,那么多的活力,陆衡却是十分的不理解,苏问为何总是这样没来由的和他自己过不去。这样的苏问,让他看着心疼。他像是从不会哭,不会闹的孩子,所以总是被忽视着,人们觉得他活的很好,可是却不知道,那些吃的苦受的罪他都默默的封在口里,再不去说。   “苏问。”陆衡喊了一声,正正经经,严严历历。   苏问像是吓了一跳似得。乖乖的不动了。他看着那人眼睛里认真的样子,尽力压着欲念,他刚才被他这么闹上一阵,估计也不舒服。“对不起。”苏问先且赔罪,像是小孩子家和好似的,默默的拉了陆衡的手,“我没事,真的。”   “你给我过来。”   苏问跪坐在那里,半低着头,犯错孩子似得。   陆衡拉他过来,“你别躲。”   “我帮你打出来吧,会不舒服的。”苏问还是盯着那处瞧,它刚才被他弄得硬了,如今又有些软了下来。苏问像是有点伤心似的看着。   “别管它。”   “陆衡。”苏问唤了一声。   “你别折腾自己了。”陆衡把他整个拉过来,揉进怀里,还轻轻地拍了两下屁股,惩罚似的,然后抚着他的背,“别闹了,我看着难受。”。   “哥…”苏问唤了一声,可是不知怎么嗓子却哑了,所以这声音发的含混不清,像是被半封在喉咙里面似的。   “坐一会吧,我陪你。”   “嗯。”   陆衡就那么半抱着苏问,倒也不讲话,他拉着他一边的手,偶尔哄孩子似的拍上两下,夜里风似乎也静了,窗外只有偶尔轰鸣而过的车声。   苏问把脸埋在陆衡的胸前,他这个子这样蜷着其实不舒服,但他和自己作对似得,偏要这么窝在那里。他觉得自己眼眶湿湿的,鼻子有点发酸。   但是他没要这种情绪发酵,他轻轻的咳了一下,然后低声的说了句:谢谢。   倒不是苏问和陆衡生分,他真的是发自内心的要说上这样一句感谢。   谢谢你陪着我。谢谢你每次都知道我。   谢谢你像是当年发现了那个曾经的小北一样再次发现了我。   谢谢你愿意接纳我,也谢谢你一直相信我。   谢谢你由着我发疯由着我孩子气的撒娇耍泼。   也谢谢我能遇见你。   谢谢我没再错过你。   他抬起了头,用额头抵着陆衡的额头。   他看着他,说他会努力好好的在意自己。他说这次让陆衡担心了。他说劳烦你再保护我一次,我会强大起来的。他说下一次,要我来保护你。   ☆、找寻(上)   四十(上)   苏问找陆衡加了季振的微信。   倒是没想,通过了验证。   陆衡觉得两人好笑。自说自话似得。季振骂苏问,苏问从来不回。时间久了,季振骂的没趣了,不骂了,苏问就跟慰问似得,问一下近况,往往这么一问又骂开了。   你说你没事儿招他干嘛?   贱。苏问言简意赅。   闲。陆衡不屑一顾。   那天陆衡到底把苏问安抚好了,第二天陆衡到底被苏问缠不过,两个人干了个酣畅淋漓,苏问请假一天。之后日子似乎又回归了平常,只有季振每天报时似得早安骂和晚安骂。   开始几日苏问又开始失眠,大半夜的陆衡有一次醒了,看着苏问睁着大眼睛看他,倒唬了一跳,苏问见他醒了,还打算闭着眼睛装睡,但还是没能瞒过去。后来陆衡晚上睡觉前一般会像撸猫似得先安抚一会,之后那人第二天起来大半精力十足。实在不行,直接把人上了,一般累了就睡的安稳了。   后来,苏问基本上又恢复了常态,没事就讨嫌放懒,撒娇耍赖,但是倒比先时体贴了不少,也不那么无理取闹的任性闹腾了。   之前买的游戏机到了,周末两个人就坐在家里打游戏,苏问上手倒快,一教就会。   “挺聪明嘛,小伙子。”   “衡哥教的好。”   这时呢陆衡多会摆个大哥的架子,指使苏问去拿东西,平日里都是陆衡惯着他,可苏问干起活来,手脚倒也麻利。他倒是也愿意做低伏小伺候着陆衡,然后见了那人舒心似乎心下也敞亮。   “橘子有点…酸啊。”陆衡被橘子酸的几乎讲不出话来。   “还不是你买的。”苏问看他这样倒笑了,然后直接起身飞奔过去,又拿了两个别的样子的过来,剥好了塞在陆衡的嘴了,“尝尝这个。”   陆衡拿嘴噙了,“这个倒好。”   苏问迷上了超级玛丽。   嗯,这是他第一次玩。   他其实本来不是个沉稳个性,按个手柄一路狂奔。陆衡几乎看不到他那个小人是怎么到终点的。   直到陆衡打的时候,苏问在一边看着才讲,“这里还有这个啊,我忘了加星星了。诶,你怎么变大了啊?”   陆衡见他一派天真,倒也不逗他,“你是不是傻?”   但是下一回,苏问再打,还是如此,一味的冲锋陷阵。   我觉得你可能更适合赛车啊或者要不试试魂斗罗?   啊?   试试就试试。苏问向来不怕事。何况不就是打个游戏嘛。   “这么多条命,什么时候死的完?”   “你就不能想想,怎么不死吗?”陆衡看着他说“不过,其实要死,很快的。”   果然,很快的。   尤其是苏问这种冲锋陷阵的个性。   “靠,趴下。”   “啊?”   又死了。   苏问“死了”好几回终于通全关,他摊在地上,看到陆衡的脚就在旁边,推了他一下,然后又靠上去,拍了那人的脚一下,没意思似的说:“还是玩坦克大战吧。”   苏问一般不找防护,直接和那些来往的坦克正面刚,但苏问却也狡猾,一般都不太死,而且也不知道每次苏问都是从哪冒出来的,基本上不会要那些坦克把家毁了,他一般会赶回来,看到来不及,直接把家自己端了。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后来他坐在陆衡的腿上开始自己建家。他靠在陆衡的怀里,只是简单的动手柄,眯着眼睛假寐。   “累了就歇一会,你这孩子怎么玩起来就没完了。”   “我不累。”   “那就玩吧。”熊孩子果然都是惯出来的。   苏问操纵着手柄,很快的垒了一圈的钢铁,“以前的我可能喜欢把钢铁的墙筑在这里,他在屏幕四分之三的地方筑了墙,所以那些对抗者也都被我圈进家里,我和他们不住的打斗,拼尽全力,却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后来我学乖了,我把家筑在这里。”他直接在家的那里围了钢铁,但却留了一个缺口,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可是这样我有的时候受不住压力和攻击,我会这样,”他转身直接把家给炸了,然后重新开始。“后来我发现这样也不是办法,他们总会找的到我,伤害我,所以再后来,我把家建在这里,”他围了一个小圈,把自己和家团团围住,“这样很安全,可是游戏永远继续,所以偶尔我会自己把他们毁掉,就像这样,他又把家打了,重头开始。再后来我遇到了另外一个坦克,”他说着选了两人战斗模式,“他说他愿意和我一起战斗,所以这一次,我把家建在了这里”,他刚好把两个人和家围住,露出两个豁口,“我想这一次,我不会害怕了,也不会轻易毁掉这个家了,因为我知道,”他回头看向陆衡,“因为你会在意,会心疼。所以,我也不会轻易的“死”去,或者“自杀”。”他歼灭了最后一个坦克,回头,献上一吻,“相信我。”   “我一直都相信你。”   苏问笑了。那一笑好看极了,像是拨云见日,久雨未晴的第一缕日光,就那么直愣愣的照在陆衡的脸上。   被这样的笑容照耀着的陆衡,也一下子开心的笑了。   吾家有儿初长成。为父心甚慰。   两个人就这么滚在地上,亲吻拥抱,耳鬓厮磨。   他们像是两个孩子那样的拥抱着彼此,赤诚相待。   那一刻,他们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幼年的时候,回到了那些一起藏东西的日子,回到了那些海边的玩闹,回到了那些满满当当的日子,回到了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      ☆、找寻(下)   “石头?为什么起了这么个倔强的名字?”   “那你呢,为什么叫小北?”   “叫起来顺口吧。”苏问伏在陆衡身上,皱着眉想了想,倒是没人问过这个问题,况且现在除了陆衡,也不会有人再这样叫他了。   “小北,北北?”   苏问听陆衡这么叫,倒笑了,他低着头不讲话,害羞了似得。   “我以后叫你北北好不好?”   “随便你,你叫什么我都应着。”   “老婆?”   “啊?”   “应啊,不是我叫什么你都应么?”   “有你这么当哥哥的么,教坏小孩子了都。”苏问不看陆衡,玩着陆衡衣服的扣子。   “小孩子在哪呢?”   “小十个月也是小!”   “所以以后别再我面前装大,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   “老流氓。”苏问直接上去咬了陆衡很一口。听见那人嘶了一下,又亲了两下。   “我倒要你看看什么是流氓。”   “你欺负我。”   “嗯。”陆衡像是很满意苏问的话似得,还刮了他一下鼻子。“说说看我平时是怎么欺负你的。”   “你…”苏问一时语塞。   “说说看,还有能让我们北北害羞的事儿?”   “别……别叫北北。”   “那叫什么?老婆?”   “别,别舔那里,痒…啊…我…擦…啊…”   “你是谁?”   “别问我……这…么…哲…学…的…问…题……啊……。”   (不可描述的2989字……)   那之后,两人又闹了半晌,做了两次,此皆按过不表。   ☆、兄长   四十一   一日清早苏问没收到季振的早安骂,他回问了一下,直到晚上季振也没回回骂。苏问觉得诧异,问陆衡这大周末的,熊孩子去哪野了。   陆衡说他一日不挨骂难受,苏问想了想说,是有点难受。   算了,你们家季振是你教出来的,说不准去哪浪了。   靠,我怎么了。   你特别好。   听着就不像好话。   夸你还有脾气了?   没,哪敢啊。   还有你不敢的事儿。   那也还是有的。   比如说?   嗯,苏问想了一会儿,然后说,要不我给季振打个电话?   我没他号码,之前微信加了也基本没说几句话。   诶。   都这时候了你要去哪儿。   去他们学校看看。   你就是操心的命。   哥~苏问直接抱了陆衡的腰,撒起了娇。脸还蹭了蹭陆衡的脖子,很是亲昵。   得得得,待会你见了季振也这德行,看他怎么骂你。   哈哈哈,我想起来了,这个我还真不敢。   拿着外套,待会冻着。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说完还用力呗儿了一下陆衡的额头。苏问这话说得,忒幼稚,那动作做的,忒做作,像是小学一年级刚入学宣誓似的。所以他刚儿一说做完就把自己逗笑了。他推了一下陆衡要他快一点。   不敢和您抢。陆衡穿着鞋说。   没事,我让着你。走了走了。苏问推着陆衡出门。   你说你急什么。   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就是这栋楼。   寝室号?   这我哪知道啊。   行了。苏问直接进去,乖乖的说阿姨好。   “你说是他哥哥,你都不知道你弟弟住几号寝?”   “姐,我这不记性不好忘了么。”   “那你给他打电话让他下来接你。”   “那孩子关机了。”   陆衡看着苏问言语间又是夸那阿姨长得年轻,又是溜须拍马,陆衡看着苏问这为了季振出卖色相,也真的是亲哥哥。倒也该给那白眼狼看看,看看谁才是真的疼他的。   “上去吧,签个名,待会下来再签一下,不是我难为你啊小伙子,最近真的是查的严,你说这把你们放进去万一有个什么事还不是要找我们……”   “嗯,给您添麻烦了,马上就下来哈。”   “诶诶诶,他就别上去了,一个上去就行了。”   再一次,陆衡又被无情的拦在了门外。   苏问冲陆衡眨眨眼,一脸狡黠,和那日季振的样子倒有几分相像。   陆衡突然觉得季振估计内心对这哥哥还是敬爱的,不然也不会在一些细微的行动上都不自觉的和苏问相像了。   “寝室没人,昨天晚上很晚才回来一大早就又出去了。这个电话打了关机。季振是交流到这边的。过几个月就回本校。寝室关系一般。一个学霸不闻不问,一个富家子,不与人深交,一个运动少年,和季振关系好些,可能有超越普通朋友的关系,还不到恋人。东西杂乱,书倒了没扶,这几天季振心情应该不是很好,有一些烂掉的水果,一直没扔,估计心情不好有一段时间了,但还不至于太严重,”苏问想了想说,“他每天骂我的时间都很固定。”   “你原来每天都看。”陆衡简直忍不住想笑,但看着苏问一脸严肃的样子又住了声。   “所以,结论是。”   苏问并没回答,看了看陆衡。   “你之前去的是哪个酒吧?”   “就XXX那间。”   “走。”   苏问去的时候也巧,正好赶上了季振和一个人在吵架。   那个人推推搡搡的,季振显然不是他的对手。   苏问直接过去把季振拦在身后问季振,他是谁?   “我不认识。”   结果苏问刚问了句,那人就直接打过来。苏问见他来势汹汹,想要直一拳打过去,又怕之后自己不在身边的时候季振被人欺负,便没下狠手,只是防守。   “他打你没?”   “没,没。”季振又顿了半晌,很小声的说了句:“你小心一点。”   苏问见没什么大事,便也放宽了心,只是想着教训那家伙一下,便把他半个膀子扭在身后。结果那人就骂将起来,嘴里骂的难听,说什么撩了不让人上,长得跟出来卖的似得。恨得苏问踹了他两脚。结果那人被踹了反而又骂起了苏问,直接说他也不知是哪来的“奸夫”倒不管教自家的浪兔子,估计也是个裤子上没拴腰带的。苏问见他骂得好笑估计也是误会了倒也不理他。可是季振听了,又直接跑过来和他对骂,苏问要陆衡拉开季振,结果几个人这么一拉扯,那人得了空挡直接拿了把水果刀要捅季振,苏问见那刀就那么直直的往季振身上奔,怕季振躲不过直接拿了手去抓,他直接抓了刀刃,拽过来一把扔了。用的力道大些,那只手一下子就见了血。   “哥!”季振一见苏问的手流血了,破了喉咙似得喊了出来,陆衡拉他不住,季振一下子半跪在地上,嘴里喊着哥,然后哭了出来。   陆衡刚才拉着季振,上前不去,看着那刀就那么被苏问握在手里扔了,见那人的手血葫芦似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滴血。他心里埋怨自己也埋怨季振。这TMD都什么事儿啊。刚才他注意力其实一直在苏问那,看他对付那个人没啥问题但也一直在旁边以免生变,结果季振不管不顾地冲过来,他一边拉着季振可心思却又不只在他身上,所以虽说拉着季振倒也迟了一步,哪知苏问直接当在前面,替那小白眼狼拦了。这小白眼狼一天到晚的没个好浪,这不,不知道招惹上这样的神经病,抽出水果刀捅人,也真是奇了。   那人看了也是直接被吓得浑身一抖的叫饶命。他估计也是吓了怕了刚才也估计直接是拿出来唬一唬季振,倒是没想苏问眼睛都没眨直接一拦丢了,那人这么一看,直接告了饶说是自己再不敢了,就屁滚尿流的跑了。   苏问转身和季振说没事了,要他起来,地上凉。他笑了一下,然后看着陆衡说,别那么严肃。   他这一天都心下不安,可是此刻却像是终于定了心似的,放松了下来,他眉毛舒展,眼尾含笑,倒真是个放松的样子。   可是季振却直接跪爬过去,抱着苏问的腿,吼了一声哥哥,那声音凄厉嘶哑,像是要把那不大的身板下的气力都一股脑的抽出似的。他这样喊着,眼泪唰得一下流了下来,他此时仰着脸看苏问,满脸的泪痕满脸的担心,倒像极了小时候,他作了祸事一副凄凄楚楚的样子。苏问看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倒笑了,他没蹲下身,只是拿那只好的手拍了拍季振的后颈,要他起来,说自己没事,别怕。就像是小时候每次季振惹祸他都挡在前面的样子,他好像是无所不能,好像是没有畏惧似的。   季振这样听着哭声倒渐小了,他把头靠在了苏问腿上,低声的啜泣,   “哥,疼吗?哥…”季振眼泪止不住的流,他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在学校里受人欺负了苏问就是这样护着他,每次季芮要打骂他,苏问也会直接推他出去,他要人不敢欺负他,他永远没来由的护着他,当时所有人都羡慕他有个好哥哥。如今他听了季淮笙的一面之词就恨他恼他这么多年,一去杳无音信,好容易见了面他还搬出那些话让他难受,即便他这样不留情面误会恼他,他哥还是像当年一般护着他,不问缘故的就把他护在身后,和当年一样。其实那天他远远的就觉得那个人像苏问,可却也不敢认,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想蹭过去撒娇,直接一把抱住,问他,这些年有没有想小振,还得当年的那些事么,可是话一出口他却把他心上念上的哥哥给伤了,季淮笙的洗脑果然有用,他要他恨他,他果然恨极了他。可是这一次他真的做不到了。   “起来。”苏问拿膝盖轻轻推了下季振的额头,虽说是个命令的口吻,但语气却又夹杂着点哄孩子的温柔,“别把鼻涕眼泪都往你哥身上蹭,再不起来就踹了啊。”苏问无奈似的笑了下,“别闹小孩子脾气。”   陆衡远远的看着季振这副样子,抽抽嗒嗒的碍手碍脚,他把季振拉开,拿了纱布和清水,帮那人简单处理了下伤口,要他别乱碰,然后就把苏问塞入车里,直接送到了医院。   他刚刚压低声音和苏问说待会儿回家一起算总账,结果苏问笑着说那你可一笔一笔的帮我记好了。陆衡觉得也怪自己,怎么就没拉好季振让他冲过去,他刚儿没问苏问疼不疼。他知道那人肯定眉眼一笑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说不疼。不疼个屁。妈的,还笑!刀压在脖子上那人估计也笑的出来。   刚才季振一直哭个不停,这会儿又在车里小声啜泣。他拉着苏问的另外一只手,不停的抹着眼泪,嘴里呜呜咽咽的,倒也听不清在讲什么。   “先放开哥一下,哥没处跑去。”   “嗯。”季振放开了苏问另一只手,又去拉了苏问的衣裳的边角,像是怕他哥就这么撇下他不管了似的。   苏问见季振这副样子,笑了一下,然后说,“别把爪子勾着衣裳,伸直了摊开。”   “嗯。”季振听了倒当真把手摊了放在苏问眼下,他还用衣裳擦了擦手,小孩子讨赏似的。   苏问不知怎么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块奶糖,变戏法似得放在季振摊开的手里,那糖的包装纸的一边的边角似乎有点被压的皱了,支在那里,模样倒有点调皮。颜色也花花绿绿的,看着过时且又有几分廉价。可季振见了,眼泪流的更凶了,那硬硬的糖纸的边缘摩擦着他的手指,那种熟悉的触感一下子就将他带回到那个老房子和跟在苏问后面小尾巴似的日子。那种奶糖吃起来甜甜腻腻,还有点齁嗓子,可小时的季振片就喜欢吃,所以每次季振但凡哭了恼了,苏问总会变戏法似的塞上两块给他,往往这么一哄,季振就不哭了。如今他又不争气的哭了,而苏问又不知从哪变出的小玩意来哄他,一如当年,他总是有办法逗他开心,让他不难过。   “哥…”季振眼泪止不住的流,苏问拿纸巾帮他擦了,剥了块糖塞在他嘴里,“哥以前怎么和你讲的,不许哭鼻子。”   “嗯…我不哭…不…哭。”   陆衡从后视镜看着苏问靠在那里,半闭着眼,可嘴间倒一直噙着笑意,逗着季振笑。   他确实是痛,但估计也是真的开心。   那日苏问被季振骂了之后失魂落魄的,今天得不到消息又急成这样。想着季振小的时候应该很是得苏问的宠。所以这孩子长到现在脾气里更多的是娇惯出来的,就像刚才他一味的抱着苏问哭,却也没有真的知道该怎么办。季振被苏问宠得一派天真,所以也容易轻信了旁人的话,可他怎么就不睁开眼睛看看,他这个哥是怎么宠着他,由着他,惯着他的。陆衡其实是有点嫉妒季振的。这个小白眼狼什么都没做,就让苏问捧在心窝里疼,况且他自己的亲生母亲还如此待苏问。妈的。想想就替苏问觉得不值,觉得心疼。这么一想陆衡觉得那日的苏问更让人心疼,也更觉得心酸。   一时在医院里包扎好了,便回了家,季振说不放心要一起过去。   “你跟着,我也不放心。”陆衡一手撑着车门,并不想答应。   “你谁啊?”季振一脸的你算老几的架势,果然也就在苏问面前是只小白兔。   “小振,不许胡闹,”苏问喊了季振一声,想了一下,“叫哥吧。”   “我就你这一个哥哥。”季振不理陆衡,看着苏问,直接坐进车里。   “我也就一个弟弟,再不认。”陆衡把车门直接关了。   “我和你讲,我们家不收白眼狼,不陪罪不把事情说明白了甭想混进来。”   季振转头要和他直接扛上,结果苏问看了季振一眼,季振马上住声。   “陆衡,季振今天在这里住一下,现在也晚了,行么?”   苏问口里话里都是把季振和他划在一起,陆衡觉得自己成了外人。但陆衡也知道苏问这话里还是与他打商量,倒不是真的问他,他其实这是做给季振看的,要季振知道要想混进来还是要讨好陆衡或者也别惹着陆衡的。可他今天看到苏问的手伤成那样,他突然就拧了,就不想理了,就想不给那小狼崽子好话。“行啊”,他瞪了季振一眼,“先给你哥道歉。”   “算了,先饶了他吧,回去我会管教的。”   “当然行了,你们家的人还不是你说了算。”   苏问见他和自己治气,倒笑了,也不理,靠在那,半晌看了看季振,看着他笑了笑,指了指前面,你不谢谢前面那个收留你的陆大爷?要不你今天可能就得和你哥睡马路了。   操,谁他妈的是他大爷啊。但也是陆衡说的不许叫哥,他听不得别人叫,这称呼只能苏问叫。在这件事儿上他就是眼里容不得沙子。而且什么叫你和你哥睡马路,你还打算陪着这个小白眼狼。陆衡腹谤。   季振没好气的说了声谢谢。   苏问看着车里两个人那拧巴的样子觉得真的是心累,但也累得开心。   一时回了家,已经很晚了。陆衡想着帮苏问弄一下直接睡了,结果季振跟小尾巴似得,寸步不离,根本不让陆衡近身。苏问见了便要季振去下面便利店买点东西,说明早没吃的了。   “他怎么不去?”   “这里你年纪最小,当然只有你去的分。”   “让开。”季振撞了陆衡一下,直接开门出去。“待会儿你给我开门。”   季振刚一出门,苏问看了看确认季振下楼了,直接把陆衡拉进里间抱了上去,亲了一口,“多大人了,和孩子治气?”   “别乱动,待会又碰着了。”   “心疼啦?”苏问看着陆衡凑近了还带着点撒娇。   “不心疼,心疼你也不放在心上。”   “我错了,等着季振走了,上次你说…”   “别一天到晚的想那些□□事儿成不?正正经经说你呢。”   “好。”苏问还假装立了个正。   妈的。   半晌苏问又靠过来,“吃醋了?”   “谁吃醋了,你宠弟弟,我吃哪门子醋。”   “以后我也宠你,加倍宠?”   陆衡被他这么挤兑着倒也笑了。他也觉得自己这情绪来得没意思。“得,以后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成了吧。”   “不是这个。”   “心疼你。”   苏问听了,直接靠在陆衡肩上,刚才那活泼劲儿被抽走了似得,剩了一身的疲惫,“抱一下我吧,季振快回来了。”   陆衡给苏问一个大大的拥抱,揉了揉苏问的头发。每每这时,苏问都半眯着眼,特别受用。   “手伤的怎么样?”   “没事儿,其实那个人没真的要捅过去,不过是吓吓季振,所以用力不大,割的也不深。”   陆衡拿了苏问的手看了看,又恨又疼,拍了一下那人的屁股,想说又没处说。   “就快好了,真的……”   陆衡见他满脸的安慰自己,本来又恨又疼,现在却也只剩下疼了。   “今天也怪我,没拦住季振。”   “不怪你,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苏问看了看陆衡,认认真真。   陆衡着苏问,没来由的到叹了口气,他是拿他没办法了。这个人啊什么都知道,可就是不听话,不好好待自己。   苏问靠了半晌,和陆衡说,“季振今天可能要跟我睡。”   “嗯,晚上小心点手。”   “没事。”   “那小白眼狼今天也是吓傻了,心疼的什么似得,倒也没白疼他。”说了又嘱咐苏问,“你半夜别碰着手。睡觉不许踢被子。要是做恶梦睡不着就来找我。啊。”陆衡嘱咐三嘱咐四的,倒像是两个人真有一番离别似的。   “知道了,陆大爷。”苏问拉着长声,靠在陆衡的怀里,他在那人的肩上蹭了蹭,满意地勾了下嘴角。   陆衡被这么叫了倒也没恼,又抱了抱,拍了拍他的背,想着季振该回来了,方才放了手。   “哥?哥!”   季振进来的时候,陆衡正在理东西。   “这么自觉?”季振看着陆衡道。   “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不和你吵,明天起来你哥要是碰了一根指头,我就直接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暴力。”季振眼睛都没看陆衡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陆衡没理他。   “你怎么手脚怎么慢?”季振瞥了陆衡一眼一脸嫌弃。   陆衡照例亲了一下苏问的头发,算是晚安吻,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你居然敢亲我哥?”   陆衡想着我不光敢亲他,多得是你不知道的事儿呢。   其实刚才那番倒是也不是故意给季振看,只不过是每日照例如此,所以刚才倒也忘了。但是这动作做了,陆衡却又有了几分得意,幼稚的得意,宣誓主权似得。而且在这件事儿上苏问也没有瞒着季振的意思。况且季振那日不是骂了吗,现在装的一脸纯真,谁信啊?   看那小白眼狼不开心不自在,陆衡心里就倍儿舒畅,没办法,他陆衡在苏问身上就是心眼小了,怎么滴吧,谁让那小白眼狼招惹他了他的人,他捧着疼着还嫌不够,他一根指头都舍不得他动,你他妈的一过来不问缘故的就又骂又伤又惹祸的,现在知道错了哭着陪罪,抽抽啼啼的,早他妈干嘛去了,要不是苏问疼着那小白眼狼,他直接把他扔马路上,爱哪哪去,你大爷才不像你哥似的心软惯的你那一身熊脾气,不服气就他妈的该好好收拾一顿。   陆衡前脚刚要走,季振直接就把门拍上了。   操,他妈的白眼狼倒跑到他们家充主人来了。   可是他刚一想苏问眉眼间又浪又贱的哄着自己,倒也不和那小白眼狼一般见识,所以这样想着的陆衡转身也把门一关,回去收拾睡下。      ☆、钗头凤(上)   陆衡关门睡了,手惯例一揽,自然不会有人牙尖嘴利的打趣说他肉麻,然后又一脸真拿你没办法你也没别的念头那老子就宠宠你吧的死样子靠过来。   习惯有的时候真的挺难缠的。   这不,没了苏问这小冰块,他突然就失眠了,觉得身上热的难受似的,以前他睡觉是惯然挨不得人的,那时还在林烨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开始也是分开睡的,后来在一起久了,这样显得生分,又住在同一屋檐下,便也睡在一起,其实林烨是属于挺粘人的那种,可是他也不明讲,怯怯地靠过来,陆衡推他过去,他便不再靠过来,转身靠在一边抱着被子,可怜见的,陆衡见不得人这样,便过去搂一下说自己挨着人睡不沉,林烨便很懂事的说好,其实那气氛有点尴尬,但其实倒也还好,因着一开始就是林烨先追的他,羞羞怯怯的,可又有几分死缠烂打,所以后来两人终归在一处了,陆衡逗他调戏他也觉得有趣,可是偶尔疏忽一下却也不太觉出什么,因着他从一开始就似乎有些习惯着被林烨骄纵,所以即便有时两人落的尴尬可是陆衡心里却也没太的愧疚,一般这时他会哄一哄,那人便很自觉的递个台阶给他,所以两人倒也相安无事。   其实有的时候陆衡觉得林烨的性子太软,两人在一起一下子就进入居家养老的状态,他偶尔逗林烨,可是时间久了那人也是千篇一律的害羞躲闪,倒也没多大趣味。后来林烨性子急燥起来,没事就挑理骂闲,其实有的时候陆衡会想起自己小时候父母在一起的样子,他妈永远的喋喋不休,骂骂咧咧,嫌陆衡的父亲没出息没能耐,嫌他吃饱了就不动,嫌他不像别人家的男人那样知疼知热,其实陆衡小的时候也觉得自己父亲那样子很讨嫌,赚不了多少钱,回家还摆出一副祖太爷的派头,衣服随便一扔,袜子也乱丢,有的时候陆衡的母亲不在家,他有时喝醉直接穿着鞋踩在地板上,然后被陆衡母亲发现了还不承认,单说是自己上班忙赶时间。可是陆衡知道他是喝醉了直接倒在地上的,歪歪嗒嗒的踩出来的,这样子的父亲让他觉得又怂又没担当。所以他后来一直是个勤快个性,上学时算是勤奋努力的好学生工作时也算是安分守己认真负责的好员工,在家里也试图扮演一个疼人勤快的好先生,因为他觉得男人被自己老婆那样骂着真的是太窝囊太没骨气,而那样子也是忒没志气没担当,根本没一个男人该有的样子。可是他也讨厌自己母亲的个性,她每日一味的嫌弃自己的男人,把那些生活的怨气一股脑的发泄在他身上,可她自己却也是个没能耐没志气的女人,他知道她日子的苦,她每日被那些柴米油盐的几乎淹没在厨房里,也被那些家里的活计几乎杀死在日常的琐碎里,她每日要和陆衡的父亲一样去上班工作,她也有工作的压力,她赚的钱比陆衡的父亲还少一些,可她每日的工作量却也是陆衡父亲的几倍,因着那些家里的活计像是永远没完没了似的:家里每天到处都会轻轻铺上的一点灰尘,擦干净了没人会发现,可是若是几天不理,有时一靠又回弄脏了衣裳,衣服脏了还是要她洗,那男人只会拨嘴不动,家里倒了酱油瓶子也不扶,可若是回来看到她没收拾打理却又要嫌她懒不像个婆娘的样子,她有时来着月经碰不得凉水,要那男人帮忙,他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看球赛一边不甚在意的说加点热水进去不就行了。他脚边堆着脱了要洗脏衣烂袜,却也不动不拿出来,平时不催那男人绝对不换,总说是刚洗的还干净,要是真不催他又要穿上几天一身的汗臭。那时的陆衡还小有的时候不懂事,见自己母亲洗着衣服直接把那些脏衣服丢来丢去,每每这时他都要挨上一顿揍。她似乎被生活剥离了本来的模样似得,淹没在那日常的琐碎里,没有人听得到她的呼喊,她的怨气,她的咒骂,她就那么沉没了,淹没在生活离,过上了和那些她在少女时候鄙夷的婚后女人一样的日子,甚至她生活的还没她们好,但是她几乎已经尽力了,她像是一个上满了弦的钟,再不能拧了,在加紧一下就断了,就停了,就不想在动了,就不想在这24小时循环的漩涡里挣扎了。她年轻的时候也算是爱美,有的时候为了买件大衣烫个头发花掉几百块钱,那个时候的几百块还是个不小的数目,可她也不心疼,可是后来她不舍得了,她要养着陆衡,养着儿子,等着以后给他娶媳妇置办东西,她还有这个家要管,她不是一个人,她管着陆衡父亲的钱,她花钱节俭,也不许他奢侈浪费,陆衡父亲有时藏点私房钱跟偷来似得,他们经常大吵,大吵之后陆衡父亲就会醉酒熏熏的,醉了之后自然吵得更凶。   所以童年的陆衡经常沉浸在父母的吵骂中和打骂里,他们的怒火最后总会牵连到他,因为他是最不懂事的那一个,所以什么错什么坏事就该都是和他有关的,他永远是把家里酱油瓶子碰倒的个,他永远都是把父母重要的东西藏起来的那个,他永远都是破坏了家庭整个和谐安稳美满的那个,其实他什么也没做,或许有些事情是他做的,但是却不该这么怪罪。在一个糟糕的家庭里生长的孩子本身就是一个大的累赘。他像是坠在他们身后的负担似得永远在添着麻烦。   他们有的时候不管他,把他直接丢到奶奶家,丢去那个海边的小村镇,像是他是个天大的麻烦似得。陆衡一直以为他们早早就离婚了,其实他是后来才知道,他们拖拖拉拉的,在那场漫长的婚姻中,直到彼此精疲力竭了才最终分手,也就是那一年他被父亲带走,暑假再也不用去奶奶家了,其实他是喜欢那些欢快的时光的,他乐得不用去听那些争吵,听那些生活的琐碎,可是他没办法他逃不开。所以那时的他一直在努力,他努力学习,考学年上的第一名,没有人比得过他,在学校里,他聪明机灵,老师都喜欢他,他是喜欢学校的,他在那里像是逃离了生活的琐碎,他似乎觉得他在慢慢的远离那个漩涡,那个把他的父亲和母亲都卷进去的生活的漩涡。   他觉得他会是不一样的,起码和自己的母亲和自己的父亲不一样。他努力,他手脚勤快,他从不抱怨,他一直是身边的孩子里最优秀最懂事的。身边的人都夸他有出息,他一定可以远离的,他坚信。   他第一次见到林烨的,觉得他害羞乖巧,但也没有他想。后来林烨一次次的约他出来,要他帮忙,两个人才慢慢的熟络的,最开始他不太想和林烨在一起,他在他身上嗅到一种莫名的感觉,是和他母亲一样的感觉,但是是他母亲年轻时候的样子,文静的乖巧的,又内含着一种热情,他本能的想亲近,却又害怕被卷进那他已然逃离的漩涡的本能的想远离。所以他一直不讲,一直不同意和林烨走入一段稳定的恋人关系,他惧怕那种让人窒息的循环。   可是后来他们终究在一起了,陆衡其实当时是不相信的,他觉得他不像他的父亲,林烨也不会像他母亲后来的样子。他们会不一样的。   可是他逃了整个少年时代的循环终于又把他捉了回来,林烨后来也变得和他母亲一样了,他们一直都相像,连生活的轨迹也相像。   陆衡试图改变,他会做家务会帮忙,他会赚钱养家可是林烨却不能真的只能貌美如花的安然享受,他的家里也是一个烂摊子,那像是没法避免的困境似得,他们似乎再也逃不掉了。所以后来,陆衡像他父亲那样喝酒,他越来越像他的父亲了,他似乎也快生出了像父亲那样的皱纹似得,然后像他父亲那样喝醉了回家,鞋都不脱得倒在床上,然后被老婆又骂着嫌弃。他不想逃了,他累了。   可是林烨也累了,他帮不了他。   他们像是两个疲惫的旅人似得,再也没有一丝力气相拥了。所以后来,一件小事就葬送了他们编织了那么久的梦境。   梦是假的,一直都是。   那个时候他常去找苏问喝酒,他喜欢找他喝酒,他话不多,大多是听他倒苦水,可是有的时候他也会给点建议,安慰一下,他和他说林烨也不容易,你们也该多想着点彼此。其实陆衡也是知道的,可是真的和生活狭路相逢了,每个人最终还是为自己打量。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   他们虽然没有临着什么真的困难,可是那些把他们困在一起的事情却像是一团乱麻似得根本解不开,也逃不掉。   那时他和苏问在一起的时候觉得安稳,他像是脱离了生活的无尽循环似得。苏问当时在他面前的性格清冷,什么都不在意似得,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苏问误以为他看上了某学姐,直接说他自己不是straight,要他不必介意。其实当时他们不熟,何止不熟,根本就是第一次在一处聊天罢了,而且后来他知道苏问倒也不是那种喜欢和别人讲自己的人,他甚至很少说起自己。他这样讲,是根本不在意他人如何看,他只是在讲一个事实罢了,而这个事实陆衡或许恰好需要,他不过是与人方便罢了。   可是当时的陆衡听他这一讲,他一下子心慌了,那一刻他像是一下子被从人群中拉了出来,亮在聚光灯下似的,似乎所有人都看着他原形毕露,然后指指点点。一直隐匿在人群中的他突然觉得一丝危险,可是他又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野兽似的,想靠近这危险。   他其实一直中规中矩,他健身跑步打篮球,偶尔旷课迟到但也不多,他复习周去图书馆温书,周末兼职,假期拿着赚了的钱飞到那些当地人呆腻的地方呆上几天。他和大多数的大学生一样,和大多数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一样,他从小到大最不一样的最出格的可能就是性向了,可是这份出格却也于他自己的任性或者努力无关。天生如此,所以他也坦然接受,可是却也不会当着旁人如此大啦啦的脱口而出。   所以那一次,他像是在荒漠里被吹到青草畔的黄沙一样,他突然想要靠近,像鱼儿逐着水草一样,慢慢的绕。   可是接近了他才发现,他们终究是不同的,那青草又怎会理会他们这些千篇一律的黄沙呢。   他像是自由自在的风一样,要他捉不住也无处下手。   他说他不要男友,□□可以,只谈性不谈情。   他对于这样的风,是迟疑而渴望的。不过他倒也没有想把这风收回去挂在哪里的念头,因为那对于一个成长中一直没有大纰漏的人来说这太疯狂了。   可是他也渴望着疯狂一次,就像他虽然安稳懂事,却一直执念于要逃离那无尽的循环似得。   而他那样子的逃离似乎又将他陷入了另一滩死水,其实在遇到那风之前,他是没发现自己的生活如此的乏味的。   可是他像是被那风轻轻吹动了涟漪了似得,再没办法静如止水。   所以他试着偷偷的溜了一下,偷偷的疯一回,一会儿就好,他和他保持着□□的关系,但心下却和自己讲是男友。但是他也没有想要更深一步,那对于他来说太不安稳了,太不确定了,他不想陷得太深,这样他还可以全身而退,退回到他的安稳他的琐碎中。所以即便有几次他想要约他出去,可是却终究落在了没能出口或者是出了口也没能成行的地步。就像是那一次,他看到他身上有一道红痕,他像是突然在那个钢铁般冷漠傲气的人身上发现了一点人的生气似得,他是脆弱的,他像是受了伤刚刚愈合似得,所以他突然就心动了,突然就像要守护着这风要他不受伤害,所以他不停的抚摸,细细的亲吻。那天后来,他说我有两张话剧的票,要不要一起去,那人刚被他干完,洗了澡出来,随便搭着浴巾,身上还萦绕着水汽,他不甚在意,一脸的痞气疏离,说了句佳人有约。所以他后悔了,在那人又浪荡的再次提出时,他却打定主意不要再放任自己了,所以那一次,他想要算了,何必呢,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可是后来他们又在食堂遇见了,他们似乎像是学校里的普通同学似得,一起吃饭去图书馆,他那心思又活络了起来,可是想着那人浪荡的样子却又想算了,后来他在书架后发现他,他冲他笑了,笑的那样好看,他像是突然就平添了勇气似得,因为那一瞬,他似乎想到了童年的时候,他在海边的日子,轻快,自由,就像是海边自由自在的风。   可是他也犹疑,所以他那几天想了好久要如何去把这风守在家里,后来他打定主意要行动的时候,他在树林里看到了伞下亲吻着的两人,那一瞬间,他突然笑了,风自然是浪荡不羁的,又怎能为他停留呢。所以他说了句你们继续,便真的走了,不再回头。   再后来,他们在工作上遇见了,或许这是他们更适合的关系。所以他们相处的一直很融洽,也因为彼此都有了相对稳定的伴侣,所以互相聊起除了感慨也有几丝为对方的境遇的满意。   可是后来他到底没有抵住那生活的漩涡,他被卷进了循环,再后来,他们就从那漩涡里逃了出来,他和林烨分手,终止了那无尽的循环。   当时的他是决计想不到两个人会有今日这般的相处,可是一切就这么顺顺当当自自然然地发生了。   而那风也停住了倦惫的脚步,换回了本来的模样。   那时他才发现,原来他一直错怪了那风,他不停的奔流着,或许不是因为本性如此,或许他根本就不是风,他像是一只被诅咒的无脚鸟似的,四处漂泊,无处停留。   所以他想保护他,也要保护他,他要他远离那份诅咒,远离那些邈远而现实的黑暗。   所以他有时觉得他该是弱小的,起码在他面前,他是需要他保护的。   可是今天,他突然发现,他也并不总是需要他的,他自己似乎也可以面对很多,他是强大的。而且他在那些伤害他的刀剑面前,似乎显得那么没用,他并不总能守护他。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父亲骨子总是是有一副旧式家长的派头在的,平日里自然不会和他这种小毛孩讲话,但他倘若做了错事偏又会挨上一顿打。可是他父亲在外面又是懦弱怕事,所以他若是和旁人打架惹祸,断然是没人管的。所以他看到苏问不由分说的拦在季振前面,突然想起了别人家的父亲,他们愿意倾听,他们陪伴包容,他们永远会护在前面,可该严厉的时候却也从不含糊。就像苏问对季振那样。   其实那一刻,他心上突然涌上的情绪是复杂的,他其实有点嫉妒也有点羡慕那样的季振。他其实并不羡慕苏问,他虽然一直渴求的是不再像他父亲那样,其实他的理想自我便该是挡在季振前面的苏问。可是因为他对那一无所知,而那童年的缺失却一直空落落的无人填满,所以那一刻他突然就别扭了,他不想给季振舒坦,无论是从一个爱人的角度还是因为那些隐匿的私心。可他不想承认,不想承认他是羡慕且嫉妒那样的季振的。不想承认他突然将苏问和幼时的缺失联系起来。   他该是强大的,他也一贯如此,在苏问面前更应该如此。   那不单是他的习性,还有那一直以来的被潜移默化的自我。   他是个男人,理应护得自己的爱人周全。   他是个男人,便不该在自己的爱人面前示弱。   他不想像他父亲。他从行为习惯上都逃离了他。   可那些骨子里的自持和大男人的坚持却被他悄无声息地忽视了。它们像是不想放过他似的牢牢捉住了他,而且这一次,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它们的存在。   但是后来,苏问朝他撒娇示好,他便又放松了下来,那些复杂的念头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他似乎总有办法让他的繁杂想头一下子消退。他总是有千奇百怪的方式让他舒心,让他放心。   所以有的时候,他什么也不做,单盯着他瞧。他被他这样看着,倒也不恼,之后两人又每每生出些故事出来。他调皮顽劣,不在外人面前,站坐都没什么拘束,偶尔无聊直接腻到他身上,可是有时他想要逗他一句,可那人却不甚停留的直接转了身子走了。   苏问有时打趣说他自己就是早期社会化不成功的结果,所以一直没有太多的约束感和规则意识,还好他严于律己,十分慎独,不然的话,他打了个哈气,靠在他肩上,说,不然的话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他偶尔自恋,夸上自己两句,可是每每这之后就是自嘲,所以他这样倒也让人没处说他,好的坏的他都讲,客观公正,从不厚此薄彼,向来如一。   陆衡想着这样的苏问突然就笑了,他想起那人欢脱的样子,撒娇的情形,做坏事的小得意,他突然很想他,很想看看他,也想逗逗他。   他突然想起之前两人感情明晰却还未在一起的时候,有的时候他躺在床上总是想起他,想起他们一起走过的日子,想起他们小的时候。   他不知道那时的苏问是怎样的,他从未讲过,他也未曾问起。   可是那时他坚信,这一次他不会轻易放手了,所以虽是一墙之隔,可却也安稳自在。   便如现在一样。他不用担心他,他会自己面对,自己处理的,他该相信他的。   那些旧日的恩也好怨也罢,也该有个了结,他想苏问这一次会好好的站在他面前,真的眉眼笑开洋洋得意地说,诶,真没办法,哥一直这么牛叉。   那,才该是他本来的模样。      ☆、钗头凤(下)   四十二钗头凤 (下)   第二天一早,季振给陆衡赔了不是。   陆衡见他眼睛红红肿肿的,估计昨晚上后来又哭了。   臭小子是该好好哭一哭。陆衡并不心疼这样的白眼狼。   正好赶上周末,陆衡买了东西回来煮,说是这小崽子倒也赶上了好时候。   季振第二天和陆衡客客气气,可是到一直围着苏问,护食似得,生怕陆衡抢了去。   陆衡想着你围着吧,反正你也就能围一天。   季振在苏问面前似乎还停在十三岁那一年,可能是那之后的时光将两人猝然分开,所以季振倒似乎不知怎么和苏问以现在的自己相处似得。所以他在苏问面前天真、幼稚、调皮、可爱。苏问也由着他耍赖皮。   陆衡见着季振一脸崇拜的看着苏问,不知道咋的脑海里突然涌了个“劫”字,亲情,友情,爱情,许是都逃不过如此。   这样的季振,倒不像他当日见得五儿。   人在自己亲昵人的面前,到底是不一样的。   陆衡在季振这儿,觉出了十足的敌意,往日五儿一见他就要调戏打趣,倒也是奇了。   在那之后陆衡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掀过不提了,结果三天之后,季振竟拉着行李箱直接上门。   他说话开门见山,“我这人脾气古怪,和室友相处不来。也就我哥能收留我,给我半个容身之所”季振自说自话,显得可怜又强势。   陆衡看了苏问一眼,苏问似乎也不知道这事情的经过,也是一脸的诧异。   季振此番前来自然不是因为寝室矛盾。他有着另一番所想,但自然也不能明讲。   陆衡近来发现,但凡苏问在家,季振一准的在,苏问半步之内,必然有季振的身影。   操,真他妈的日了狗了。   白眼狼直接转性成了小家犬,还守护着主人不离不弃。   陆衡莫名觉得心烦意乱。   苏问和陆衡打商量说季振也待不了几日,过段时间也就回去了,最差他交流时间一到,不也得走?   但是这几日一下子就成了十几日眼见着奔着几十日去了,陆衡觉得季振估计是赖在这了。   季振当着苏问的面,对他乖巧客气,可背地里却一直敌意满满,跟炸了他们家祖坟似得,陆衡真不知道自己哪招惹到他了。不过陆衡看着季振也不顺眼,谁能看着自己的人被别人围着团团转还乐呵呵的,除非有点什么特殊癖好,这点,他陆衡还真没有。   所以,苏问在的时候两人相安无事,但凡苏问一走,家里立刻成了战场,杀戮不停。   陆衡本没意思和季振吵,也不想和他一般见识,可是他三番五次的踩他的底线,真心他妈的不能忍。   就比如那天,季振守在苏问身边打游戏,打着打着就笑倒在苏问身上,一双眼睛似乎要把苏问挖出个洞来,可是正脸瞧着苏问的时候却又是个乖巧的弟弟模样,苏问自然没理他,他趁着这功夫直接起身走了,可季振又从身后追了上去,还装做不经意似的环了上去,不依不饶。   妈的,这是到他家里直接追人来了,还就在他眼皮子低下。   可是陆衡又不能再和苏问讲,人家弟弟临着困境在家里暂住,况且苏问也安抚了,季振那样苏问也没放任,可赖不着那小浪蹄子不断的撩拨,可是他也不能再提,再提就显得没胸怀了不是。   季振偶尔和他讲话,在苏问不在的时候。   你们都没有性生活么?季振脑袋一歪,眉眼一笑,天真烂漫。   其实季振每日缠人到很晚,有时半夜直接过来拍门,他说他胆小,不敢一个人睡。   苏问要是出言管教,他直接就抽抽搭搭的哭了,说自己从小就胆小,还要连累哥哥。他本来就生个小美人儿的模样,哭成那样,连陆衡都不忍心责备。   所以每日和季振这个难缠的家伙打游击战,还能有什么性生活!   陆衡觉得自己都被逼疯了。苏问有时直接搂将上来,甭管他,爱闹闹去,咱们乐咱们的。   可是他也知道苏问断然是不会不管的。而且每日忙又被这小子缠,大半夜的第二天还要上班,看着苏问也是一脸的倦惫,不过是强打精神安慰他,他便转身揽了那人说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可是这般,这小子还这么恶人得逞似的来炫耀张扬,真心让人厌恶。   季振见了陆衡的样子,更是得意,摇着手指说:再送你一件礼物,买一送一。   陆衡到底被他附赠的“礼物”惹得恼了。   可他这次直接把怒火发向了苏问。   他当晚直接把人拉过来上了,不由分说的,还有点粗暴,苏问倒也没推拒,他虽然有点恶意的缠磨,可是苏问从头到尾的没发一声,他看着更是恼,想着他是怕那一墙之隔的小浪蹄子听了去,便用尽了力气去攻击那人一处处的敏感,变着法子的闹他。那人只那么看着他,眼睛像是汪了一汪水似的,可却不求饶也不发声音,骨头硬的很。可那身体却是亲密的,他像是知道知道他要如此似得没来由的包容了他,由着他折腾。   其实那天,苏问被按在床上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件事还没了结,现在为止还不能两相满意,他也不是不知道那两个人的暗火,这些倒也是他的过错,陆衡有怨气,朝他撒性子,他也全然接受所以他并无推拒。那人被压抑了这么多日,无论是感情上还是生理,倒也都多有亏欠。可是他其实也是怕的,那人在床上惯来温柔,如今却生生像是要把他推出去似得,他这次不和他在一处了。但是无论他的粗暴也好恶意攻击也罢,他都一并接受,再无怨言。   那日后来,苏问一个人跑去浴室清洗,刚刚陆衡直接□□,现在他走路动作都还能感受到那种黏腻的感觉,一不小心还顺着股间直接流出来,那种感觉并不好,有点糟糕。若是往日到了这么晚,第二日还有事情,陆衡断然不会如此,即便情难自禁,也会帮他清理,所以他一个人在浴室里的时候倒底有些空落落的。那种落差感,是被紧拥之后的推离。他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做一,基本上从不帮人清理,他不喜欢肢体接触倒也一视同仁。   天道好轮回,不曾饶过谁啊。   这样想着他倒也笑了。   待会儿回去哄一下,哄一下就好了。他一边清理一边这样想着。   其实他见陆衡和自己撒性子倒也不是全然的隐忍,他其实有点开心陆衡和他闹的,他不讲不说他也无从安慰,但其实这话明明白白摊开了讲就好,倒也没必要做到如此伤了彼此。陆衡不习惯示弱,也不习惯对他提要求抗议,他是知道的。他今天这般,虽显生分,可本意里却是在意他的。所以这样想着的他,倒也轻松了起来,怎么办呢,自己的人,恼了自然要自己来哄,刚才哄了身,待会儿回去再哄心。   苏问这样想着手下动作也快了起来,可是那处刚被弄的红肿不堪,用力一碰便撕裂似的痛。他草草清理,便靠在那淋水。   他是用冷水冲的澡,所以身上寒气四起,头脑也清醒了不少。   这中间的间隙自然也要把握的好,太近了那人欲念未去,搞不好又要惹火烧身,太久了也不成,时间久了就容易乱想,一乱想就更难安抚。   其实刚才陆衡退出来苏问便直接抽了身子出来,他今天出去时没太在意形象,放任自己一跛一跛的,但也不是太显,其实平日苏问断然不会如此,他今日是故意给他看的,要是他真以为他什么事儿都没有,那以后开了先例次次都这么闹,苏问自然也不会再惯着了。   他在那冷水中靠了半晌,估摸着陆衡闹也闹了,上也上了,现在应该舒畅了一些,便关了回去。   他见房灯还亮着,就直接抬手关了,他现在走路还是不稳,这样被盯着倒也不自在。而且这戏做了一次就够,两次就显得矫情没意思了不是。   他其实有点搞怪似的,直接掀了被子压将过去。他身上冰凉,直接这样按在那人身上,倒有点甘苦与共的意味。   苏问还未讲话,那人觉出他身上的凉意,先是拿手往他腰上还了环,之后又在他身上捂了捂,上下搓弄一下,帮他取暖似的。   “怎么这么凉?”   “不恼了?”苏问见他体贴自己,似乎一下子又温暖起来,脸上浮了笑意,上下打量着那人的眉眼。   “直接用冷水洗的?”   “挺机灵的啊,小伙子。”苏问打了个指响,然后从陆衡身上翻下来,抬手直接把人揽了,他用小臂绕过那人的后颈,还有些恶意的用那垫在后面的手帮陆衡也扯出个微笑来,他看陆衡一边的嘴被他扯的歪了,倒也笑了,眉眼间撒娇服软,“原是我的不是,就饶了我这一遭吧。”这话说的暧昧两可,惹人遐想,不论床上床下,那人都算告了饶。而且这饶不是在床上被“屈打成招”告的,而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坦荡,他先亮了诚意,然后又对上那人的眉眼认认真真的道,“季振不过是闹着吃不到糖的孩子,有些事要慢慢和他讲,他本来性子就疯人也倔还认死理,他不过是闹一闹,你这真的听了他的话和我生分了,岂不是如了他的意。这次的事我会解决,不过你得给我点时间不是。”然后苏问主动把那人的手环在自己的腰上,凑近了说:“况且我人在你这,你担心什么。只要你别恼我,在这件事解决之前,随便你怎么折腾,我苏问没得怕的。不过有一点,你得信我,也得信你自己。”   陆衡觉得自己这样挺没意思的,可却又忍不住如此,他对苏问有着很强的占有欲,所以根本容不得他人。刚才苏问被他闹了半晌,强撑着不肯出声,后来眼角已经沁出泪痕,他折腾了几次,后来觉得没趣,便放了苏问,那人像是从他的禁锢中逃脱了似的,半瘸着腿去自己清理,他心里愧疚,看着他的背影更觉得心疼,他想着与那人和好,却又拉不下脸面,所以他单躺在那,自我责备。他也是不能追了出去的,季振还在。其实苏问也是对的,他现在也觉得刚才自己非要把季振招过来或者要季振知道根本幼稚的不行,那不过是可怜的而可悲的占有欲罢了。在那之后苏问洗的跟刚出冰柜的小冰棍似的,还冒着冷气,可他直接压将过来,带着几分恶作剧似的,他不会凄凄楚楚的做委屈,他没商没量的压将过来,他要他分担这份冰冷,也给他机会要他安抚自己,他言语动作中逗他开心,他知道他不肯服软,便自己主动告饶。他心上身上都替他打量,可他却没来由的把他推了出去,像是要再不管他似的,要他寒心。   苏问见陆衡想道歉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一时也笑了。   “我都知道,”苏问眨眨眼,“我们家威武雄壮的总攻大人太想我了,可是谁要他找了个妖精似的人物呢。”苏问耸了耸肩,一副欠揍的表情。   “刚才是我自己没意思…”   苏问拿一只手指按了陆衡的唇,“挺爽的其实。”他眨眨眼,“不过…下次对自己老婆温柔点。”他说着吻了上去,封了那人还未出口的话。   “睡吧。”苏问说着,主动靠在陆衡的怀里。   那个人也当真被他这么一说似乎觉出了困意似得没一会就沉沉睡去。   可是苏问靠在陆衡的怀里却有点睡不着了,他现在不能放手不管,他怕把那人弄醒,可是这样被环着,他又睡不着,又能怪谁呢,还不是自己贱兮兮的靠过来的。诶。其实大多时候陆衡搂着他揉捏一会儿,沾点便宜也就放他睡了,或者有的时候环的不紧,他也就直接抬了之后溜了,可是今天他偏讨嫌的要显示自己的热情死死得把自己扔在那人怀里,这不,没退路了不是。   其实他之前有点拒绝睡觉时自己被陆衡揽在怀里,一是不习惯如此,二是不想让自己那么依赖他,那人身上温热,总是让他不自觉的想靠近,可是他又怕自己一旦靠近了,就再离不开那怀抱了,其实有的时候他觉得陆衡对自己太好了,好的要让他沉溺在里面似得,他像是要被他的爱吞噬了似得,无处遁形。   其实在季振来得空档期,他们做过一次,也算是白日宣淫。   后来陆衡出去做晚饭,他躺在床上放懒,其实他也动不太了,身上到处都痛,像被人碾压过一番,腰像是被那人折断了似得,那人虽然温柔,但因着许久未做那人变着花样的折腾,他倒也不是机器做的,可以无休止的被做而丝毫无损。他望着天花板发呆,然后觉得没意思便转了个身,可这一动便没来由的被那被子轻轻一扫,像极了那人最开始的爱抚,所以他没来由的哼哼了一声,倒是像被那人压在身下时的呻、吟,他本来眼睛半眯着像是一只餍足的猫,可是听了这声音不知怎么,眼睛突然睁开,清清冷冷的,抬手直接甩了自己一巴掌。   那一巴掌打的快而狠,他完全知道该怎么对付自己,伤的深且不留痕迹。   他刚才要陆衡把门关了,他说自己感觉身上有汗,怕冷,其实他不过是想一个人在封闭的空间呆上半晌。陆衡并没觉出异常,他要他好好先歇一会,睡上片刻也好,他乖乖的应了,还摆出一副撒娇的姿态,那人似乎拿他这样子没办法,便隔空说了句你呀,就关了门。   陆衡喜欢保护他的,也愿意宠溺着他,他知道。   其实苏问并不习惯这样的自己,他像是变成了缩在石头后面的小北,他觉得安全,因为那些会要他害怕的都被他直接拦了去。   他觉得这样子的他显得弱小,其实他虽然一直渴求爱抚,但是他其实更习惯的是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出现的。那是他的坚硬的外壳,他自然想要有人愿意知道愿意接纳自己的柔弱的一面,可是真的脱了那层壳的自己却也不能安稳度日。   所以他心慌了,他怕他就这么永远的沉溺在那份爱里,永远是那样的柔顺可怜。   就像那天他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他被他揽在怀里从后面进、入,他面上微红,眼角微湿,倒真的是一副惹人□□的样子。他叫他老婆,叫他陆夫人,他问他,陆太太舒服么?他当时歪了头靠在他肩上,害羞了似的,不再抬头。   他其实倒不介意以这种关系比附,被上了还不让人讲,也显矫情,况且这也不过是床上的情趣,认真计较倒也没了趣,但这样的称呼偶尔会让他联想起季芮,当时还未辞去的保姆叫她苏太太,一直都是。所以那一刻,他是疯狂的想逃离这个称呼的,但他也不忍把那点乐趣毁了,搞得以后陆衡上个床还要畏首畏脚,怕他难过。所以他害羞了似的和他打商量,他说自己想看着他。他要他求他,他要他叫老公,可是他不肯,后来声音低低的唤了声哥哥,他把他转过来,身下那处也像是鱼儿摆尾似的转了个身。   陆衡其实骨子里有点大男人的感觉的,从第一次他们约炮,陆衡说他不做零时苏问就隐约有感觉的。可陆衡的那种情绪倒也不多,而且很是压抑,苏问当时想着这人估计有个懦弱却保守的父亲,而且有个纵容他父亲如此的母亲。所以每每苏问寻求保护或者向他示弱的时候他其实也是受用的。特别在床上,因为在那一刻,两人之间的关系一下子清晰地勾勒出来。   其实这样子的陆衡估计很喜欢林烨那样柔顺害羞的,那人随便一逗就脸红,平时估计也听话,很能容易满足那种大男人的自尊心。倒不像他这般有时直接跨坐上去放浪求操,有时又直接按了那人说你他妈的今天不许动,老子服侍你。他这样不安稳的个性其实倒该是陆衡绕着走的,搞不好折了本末还把自己搭了进去。他突然想知道,林烨在床上是怎样的,他会更讨陆衡欢心么?   其实他倒不在乎在陆衡面前示弱,他不在乎屈就承欢,他也不在乎在那人面前放浪妩媚,他甚至有点喜欢。可是在他一个人的时候,他不允许自己这样,所以他不由分说的甩上一巴掌,叫自己记得这个滋味。   其实他之前很难觉得痛楚,可是刚才被打了这一巴掌之后却像是那些痛觉感受器重新恢复使用似得,他揉了揉自己一边的脸颊,像每次陆衡安抚自己的样子。那人每每温柔,他已然不习惯了对自己如此刻薄冷血,他居然开始善待自己了,这倒让他觉得诧异。   “你怎么那么没出息啊,诶。”他自说自话,真的也是拿这样子的自己没了办法。   他开始会觉得痛了,他会害怕普通的痛楚,他觉得自己似乎多了一丝人的生气。   这让他开心也让他有点恐惧。   后来那人直接搬了床上用的桌板过来,把热腾腾的晚餐拿上来,还半圈他在怀里,人也热腾腾的。他看着他,笑语盈盈,吃点这个吧,嗯?   都他妈的挺好的,矫情个屁。   苏问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安稳的接了陆衡递过来的勺子。   大口的嚼了。   好吃好吃,再来再来。他似乎一下子就恢复了过来,开始闹腾起来。   他这饭吃将起来,倒像是有种狂喝两碗大酒的豪气。   而那些没来由的心思也像是消弭在热腾腾的饭菜里了似的,不再扰心。   如今他突然又想了那日的情形,那些荒诞不经的胡闹和之后略显甜腻的温馨,这样想着的他突然没来由的脸红了起来,他把头默默的往那人身上轻轻抵了抵,蹭了蹭,怕谁看见似的不好意思了。   他一个人害羞了半晌,倒也没人理会,他半抬起头见那人睡得安稳,眉眼间安安稳稳的,让人看了舒心。   他怔怔的看了半晌,突然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平平淡淡,安安稳稳。   他心底骂了自己一句,操,别他妈看了,有色心没色胆的怂玩意儿。还有快他妈的给我睡,有人抱着还矫情个屁,再不睡他妈的明天又起不来了。   这么骂了自己两句的苏问似乎心下终于舒坦了,他在那人的怀抱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竟然也就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一宿无梦。      ☆、尘埃   四十三   几天后,陆衡突然发现季振在收拾箱子,似乎这几日季振没再找他麻烦,可是倒也没见苏问和他讲什么,怎么突然转性,懂事了起来?   陆衡倒也没问,他帮苏问切了点水果正要拿过去,便用余光扫了下直接转身要走,结果他这180度刚转90度,就被一声“嫂子”叫的浑身一颤,这TMD的是在叫他?   可这家里除季振他哥和他也没别人了,连条狗都没有,不是叫他还能是叫谁?!   所以陆衡一脸黑线的转了过来。   季振脑袋一歪,眼尾骚浪的笑了:“这么急着做我的嫂子?”   陆衡直接转身走了。   诶,这又恼了,他哥怎么讨了这么个媳妇,忒不耐操~   不过也不用他操心了,反正这也没他什么事了。季振叹了口气,四顾的看了看,其实还是有点留恋的,要是他不这么闹的话,估计他可以一直在这儿住着,可是他不闹倒也心下不安,所以也算去了心病,倒也敞快,愿赌服输,他季振从来不是输不起的,况且只要他哥舒心,他也没什么再在意的。但是他是不能做那个让他舒心的人了,他也一直不是。   想到这里,季振叹了口气,他把那件冬衣服压在了最下面,他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偏生要带着。那是当初苏问买给他的,苏问直接到学校里帮季振请了假,“出去溜达溜达,在学校里都闷傻了。”他和季振说自己得了一等奖学金,特地回来朝他显摆,可是苏问后来直接买了季振看上的一件衣服,季振见苏问把那点奖学金都花光了还绕上了一些,推说不肯,可是苏问却不管,直接结账了,他看出他喜欢便也没有犹豫。季振倒是也不缺这一两件衣服,可是那是苏问买的,到底不同,而且在那之后他就没再见过苏问,那像是他们的分别礼物似得,再比别个不同,所以他除了当天试了穿在身上,之后便没再穿过,开始他恨苏问时把它压在箱底,可却一直带着,这次他过来,整理箱子的时候端端正正的放在最上面,他像是期待着什么似得,就像当初他一直想着再见苏问的时候穿上给他看,问说好不好看,可是他再没机会。那件衣服现在已经小的不成样子,他根本穿不上身,而且样式也过时。可那衣服虽然没穿过,可是一直被带来带去的倒也旧了,他半跪在那里,那衣服被他塞在了最下面,可是他却像是留恋似得,把它拽出来重新叠了叠然后又放进去,告别仪式似得。   他整理好这一切,然后把箱子锁扣一推,拉了起来,他轻轻一碰,那箱子就远去了半晌。他看着那远去的箱子,它倒是比他还多半分的勇气。   怕什么,总归有这一别。季振自说自话。这比之前好多了对不对,你们又是兄弟了,挺好的。想他的时候周末来溜达溜达,倒也不妨事,只要不闹不作,便也没人真的想赶了他出去。   “哥,我走啦~”   苏问嗯了一声出来,要他路上小心,问要不要送他一下。   季振笑了一下,说要送。   苏问看着他说,好。   季振见苏问果真要送他,心下笑了,却直接拦了,“要送,但是不是要哥哥来送,我是要…”季振顿了顿,脑袋一歪上下打量了一下陆衡,露出了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然后抬手一指陆衡:“我是要嫂子来送。”   他这声嫂子叫的倍儿响亮倍儿自在,听得陆衡浑身一震。   陆衡自然不能直接怼了回去,在季振面前自然要给苏问面子不是,所以他看了下苏问,那厮面上没什么表情,可是眼尾的笑意倒底难掩。“别胡闹。”苏问的声音貌似严厉可是却根本没什么震慑力。   陆衡是见过苏问给季振令行禁止的,断然不是这般样子,那不过是,别把人真给逗恼了的恐吓罢了,根本没什么分量。   苏问轻咳了一下,然后看向陆衡,未语先笑,“帮忙送一下呗,当家的?”   这时季振已经转身走了,他并不在意似得。陆衡直接抬了脚要跟上去。   他见苏问看了他一下,然后也直接转身走了,苏问刚儿那表情撑不了多久,陆衡知道,他估计转身就乐了。   妈的,一对妖孽。   这不,他放着大妖孽在家作祸嬉笑,然后追着小妖孽送他归校。   也算是栽在妖精洞了。   两人安静了一路,季振倒不闹陆衡了,他离了苏问倒也真的安静了下来。   半晌,陆衡先说了话:“你不是叫李振么?”   “有人见了传错了,也没意思纠正,本来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本名。”   “被你哥修理了一顿舒坦了。”   “我哥才不会修理我呢。”   “那怎么突然就乖了。”陆衡言语里并没给季振面子。   季振没答。他愣了半晌。问陆衡,“你们以前就认识?”   陆衡想了想,倒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便说:“打小就认得。”   “我没见过你。”   “那时候你可能还没出生,我和你哥算是一起长大,但是后来就没再见了,后来才又遇见。”   “我以前以为这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原来倒是我是后到的了。”   陆衡顺着他说,“那倒也不怪你,谁让你还没出生。”   “那块石头是你送的?”季振看着陆衡,眉毛一皱。   “嗯。”   “倒也难怪。”季振像是泄了口气似得靠在那,不再说话。   陆衡看着他这既知道又不知道的样子,倒也不知道苏问是怎么把这个难缠的弟弟搞定的。   “你倒是怎么猜的?”   季振看了陆衡半晌,然后笑了,他想了想说,“那块石头我哥惯然是宝贝的,他从小宠我可是有次我不小心拿了还差点掉了,被他凶了,你不知道我哥发起火来可吓人了,”季振跟吓得浑身一抖似得,陆衡倒也想不出苏问发火的样子,可是看着季振害怕的样子觉得结果倒是挺有效,“其实他不是打骂,就是样子真的很吓人,加上他平时真的很宠我啊,”季振瞥了一眼陆衡,“诶,其实我有时候挺怕我哥的,然后呢我用惯常的法子抽抽搭搭的哭了,你知道我一哭我哥就没办法,可是那次他都没哄我,诶,真寒心,宠了这么久的弟弟还比不过一块石头,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现在看来,到底还是比不过。”   陆衡听他这么一讲倒也诧异,苏问其实没跟他提过关于那块石头的事情,他以为他不是十分在意,他从没想过,原来苏问竟然一直宝贝着。   “其实从一开始就输了啊。”季振喃喃的说。   两个人这么个自怀着心思思量了半晌,车窗外偶尔有学生三三两两的回寝室,有对小情侣在楼下难分难舍的很是显眼。   车里一下子安静了片刻,季振看着陆衡的侧脸,突然说了起来:“知道我当时为啥喜欢调戏你么?”   陆衡还真困惑这个问题,便有点好奇的转过了头。   “不是因为喜欢你,放心。我只当你是我嫂子。”季振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浪荡模样。   但是他突然换了副样子,倒认认真真起来:“因为你有的时候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有的时候会让我想起我哥。”   季振说的笃定,陆衡却也一怔,他转头看向季振,季振也就这么看着他,两人又静了半晌。   其实季振当时远远就看到了陆衡,他其实偶尔过来玩,但也从没和什么人上床交往,他只是喜欢这种热闹罢了,季淮笙的家太压抑了,其实他在本校倒也没这么浪荡,这其实有点旅游者心态,因为暂时停留不太计后果,所以放`浪形骸。其实他也不总和人调`情,他当时经常和那个喜欢上据说是纯直的直男的gay互相打趣。   季振说他当初不拒绝就TMD得说明不是纯直,就是你傻。   那男人说你别说我你他妈对着邻家青梅竹马的小哥哥不敢告白还惦念这么多年,人他妈的都找不到还放心不下,你不傻。   因为两人心下都有个放不下的人,所以不过是一同做一出戏罢了,大家寂寞的跟怨鬼似得,不乐呵一点,太tdm的难为自己。后来他见到陆衡,其实他是对那些缩在角落里喝闷酒的人是感兴趣的,他们肯定有故事。因而怀着一副正直学术的态度像是来做田野调查的季振很是放`浪形骸的直接拿手揽了那人的肩,“帅哥,一个人喝酒啊?”   可是聊了几句,故事没听成,倒是拨动了季振那尘封的心弦。   陆衡很像苏问。不是长相,而是习惯动作。   就比如那一次,陆衡喝了点闷酒要走,季振追了出去,直接把卡扔给追直男的gay,帮我付了。   我他妈的没你密码。   这是抵押,妈的傻叉。   谁他妈的知道有没有钱。那人吼了一句,看了看,普通的薪金卡,倒没什么特别。   结果那人基本上连卡的样子还没看清,就被慌慌张张的跑过来的季振,直接夺了那卡走了。季振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说是要是把这个丢了就真该死了。然后直接甩了几张百元大钞过来,“妞,给爷把账结了。”其实没几个钱,倒让季振甩出了个包养的派头。   那张卡的后四位正好是苏问的生日,他一直带着都不太舍得拿出来,结果今天着急追陆衡这个冒牌货到底差点把正牌扔了。   但是那天他倒也不后悔,因着在那些凡此种种的相似上又多了一笔。   你这吃普通的面管人家要番茄酱干嘛?季振问。   啊?很奇怪么?   不奇怪么?季振嘴角一瞥,可不奇怪怎么,而且这份奇怪也和苏问撞上了,他其实有的时候真想问问陆衡认不认识苏问。   季振记得他小的时候偶尔苏问无聊便会做些黑暗料理,真的是个个难吃,谁他妈的放他哥进来的啊,不知道他会炸厨房么!!!   然后苏问还端了给季振尝,真的是哥哥的爱,甜蜜的爱啊。季振记得当时苏问有次煮了普通的面条拿着番茄酱乱拌一气,操,真没法吃。   很好吃的,小振你尝一下,就吃一口,很多人都喜欢吃的。   季振看了看,居然还有人,而且是有“很多人”被他哥残害过,真的是,给他们点蜡。   可是陆衡形容的他那另一半怎么也不像是苏问的样子,而且他费尽心力盘问了情史,倒也没有一丝痕迹,妈的,真是见了鬼了。是朋友?可是一个人若是不是和那个人在一处久了不是伴侣关系倒也不会如此。   但他也从没问过他认不认识苏问这个人,因为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是恨还是爱,他不知道。而且他想要自己去遇见他,找到他。   他可以的。   他觉得没事逗逗陆衡,这样很好,他脱离了苏问这个人,脱离了仇恨,但是陆衡又和苏问没来由的相似。所以他总想逗他,可是他对陆衡却又和苏问不一样,他是绝对不敢逗苏问的,他在他面前,一直是乖巧的,机灵的,懂事的,怎么也不会是这样的。而且陆衡的个性也和苏问不同,他给他很老实人的感觉,所以季振便大着胆子调戏。像是想把那些想做的没成行的一股脑的尝试一番似的。   其实季振来这里交流,心中怀着的想法也是有一日能见到苏问,他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当日他赌气报了另一个地方,后来通知下来,他差点复读一年。可是苏问没见到,他倒是见了个类似苏问的人,但他也不想和他纠缠太深,他总觉得自己有一日会见到苏问的,不知怎么,直觉似得。   现在他看着陆衡的侧脸,突然想起了当时的猜想,倒是没想到这两人真的走到了这般地步。其实他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他那份胡闹里面却也不单单是想要把两人拆了了事。当然这只是其中一种情况。   倘若真的被他拆了,那他自然要努力上位,争取把这个心愿了了。   若是闹了很久没分,也算是那个陆衡真心待他哥。   他放心不下。他之前还以为他哥是直男呢,他带回过家里女朋友的,他记得,那姑娘长得好看,据说是他们校花,当时他对于自己的感情尚未发现,所以倒也没在意,只是感慨自己哥哥都到了交女朋友的年纪了。   所以他当日虽然盘问,但也没有细想,怎么可能是苏问呢。他和那恋上直男的gay走的近,不过是心有戚戚然罢了。   现在想着或许不过是做给季芮看的戏罢了。   人生种种,又有几分是真。   所以他担心他哥没头没脑的陷了进去,那日刀子就那么伤了他哥,那人却也拦不住,季振不相信他。所以就是为的这个他也要闹上一闹。   他哥又怎么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呢,他从小一撇脑袋他哥就知道他在转什么坏心思,所以他哥不说不问,由着他。知道他但凡安心了或者死心了自然就走了。   那人平日里对他哥倒是百般的好,可是这又有什么用,谁恋爱的时候不是甜言蜜语的哄着捧着,当初和前任分手不还跑到酒吧喝闷酒么,这要他怎么放心得下,又怎能不再殊死一搏。   可是那日,他发现之前他哥书桌上的一个挂饰和那幅画都不见了。那个挂饰是一个绣着“问”字的十字绣,很小可是挺可爱的,是个爱心形的,那是他们分开最后一年季振送给他哥的生日礼物,他没什么给他哥的,当时女生圈里风靡十字绣,季振有时和女生混在一处,便也想着就来这个,其实他虽然长得乖巧女气,可却也做不太来女红,他手笨,就那么一个大点的东西,他绣了好久,后来装在一个心形的框子里,还挂了穗穗上去,心意满满,但其实挺简陋的。   他当时一到这里就看到了,他一看到就笑了。他哥一直念着他的。   那个“问”倒是个背面,被一个人形微雕拿着,旁边还摆了他当时画的“超人哥哥”的画像。虽然只是在那书桌上占了很小的一部分,可是终归有他的位置的。他不管他哥和那个姓陆的有什么甜蜜回忆,他只能看到他自己的。   可是那天那两样东西就那么不见了,被他哥抹掉了。那似乎是他在他哥心里唯一的一点空间了,他平日的爱意都给了那个人,他对那个姓陆的好,眉眼永远笑意盈盈的,他从来都护着他,要季振在家里不可胡闹,他心里话里都是和那人一处,像是不要他这个弟弟了似得。   他甚至都会帮他挽裤脚。其实那也不是做给他看,他哥倒是很少故意怎样,估计也是不想再刺激他,所以只要没有闹得过分,倒也一般就饶了他了。他没课的时候起的晚,根本赶不上他们上班,那日他早上起床上厕所正好看到,但他躲在一旁,那两人似乎也没发现他,他哥半蹲在地上帮那男人挽裤脚,起来还一脸笑意盈盈的退了一下看了看,满意了方才推了那人出去。当时他就一脸惊呆。他是没见过他哥这样的,他哥居然会这样!这他妈的是给下蛊了吧。   但是他还是不甘心,他季振又怎么是轻易放手的人,况且这份感情扰了他这么久,就这么轻易没了,岂不难过。   可是这次他闹得狠了,他哥直接他“踢了”出去,他不管他了,爱哪哪去,他没明说,可是那桌案上根本就再没他的半分痕迹。他哥不在意他了,或者说他哥有了更在意的人了。   这一步棋走的真狠心,那些往日的记忆到底没有错,他季振现在的不是过错怎么连往日都一并抹杀,他突然就不存在了,在他哥这儿。   他呆愣在书桌那里,半晌,才看清了,那处也没空着,又再次被占满了,那是一个像是水晶似得透明的盒子,精巧大方,里面装着那块石头,那块小时候让季振挨了凶的石头。那一刻,他突然就懂了。原来如此,原来他一直比不过。他突然想到之前案上是有个盒子的,但是是个密闭的盒子,古典雅致,看着就贵气,他当时想着估计是个什么重要的东西,可他没敢打开看,他一直不敢乱动他哥的东西。如今他见那盒子不见了,而那石头又那么剔透的惹眼,自然明白。   他站在那,怅然若失。   这时他听到他哥的声音:“在找什么?”   季振愣了半晌,转头笑了:“没找什么。”   “那就去吧。”   季振听了这四个字,一下子就流下泪来。那话表面上是要他回去歇息,可是实际上到底是要他走的。   苏问抬手,像是小时候那样拍了拍他的后颈,“你也累了,休息去吧。”   季振泪眼婆娑的看着苏问的动作,他突然就放声大哭起来,他挤进苏问的怀里,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哭,不是往日那般做戏似的撒娇耍泼。   苏问倒也没推他出去。他就这么看着他哭,不安慰也不劝。   “哥……”季振几乎哭的快抽搐过去,他把鼻涕眼泪都蹭在那人的衬衫上,哭湿了一片,苏问倒也没拦,由着他撒泼。   他哭了半晌,苏问要他起来,说不许再哭。   季振被吓了一跳,哽咽着起了身,倒果真收了哭声。他拿手拽了一下那人的衣襟,哽咽着说了声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眼泪浸湿的。”   “那也是眼泪的错,不是小振的错。”苏问顺了顺他哭湿的发尾说。他哥护起孩子来,向来这么不讲道理。   他不怪罪他,那是爱的错,不是他的错,谁又能怪罪一颗真诚炽热的心呢。   “你怎么在家总穿白衬衫。”季振抽抽搭搭的,还是拽着他哥的衣服不放。   季振在家看到的他哥,十次有九次半是穿白衬衫的,他知道以他哥的个性在家里估计怎么舒适怎么来,这些白衬衫虽说都是休闲款,可到底不十分随意。   “啊?”苏问似乎被问得怔住了似得,低头看了下,然后叹了口气似得有点无奈又有点宠溺,“还不是有人喜欢。”   季振一听,就放了手。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他再问就是不懂事儿了。季振止了哭声,随便擦了两下脸,扯了个往日乖巧弟弟的笑容,大大方方的叫了声哥。这次苏问应了一声。   季振听了他哥这声回应,像是放了心似得,然后他小声说:“那我回去了。”   “好。”苏问低声应了。   季振转身回了房间。   “当时以为你是个老实人。”季振感慨。“呵呵。瞎了狗眼。”   陆衡没回答季振的问题,但是也解释了自己当日为何并不恼他,有次见他伤心,还摆了酒瓶盖逗他,“其实我当时也有同样的感觉。可能也是觉得你让我想起了苏问。”其实陆衡这话说得不是十分对,其实当时五儿让他想起的那个人,准确的说是曾经的小北。他当时总觉得季振给他的感觉似乎很亲近,但却也不知道这种亲近缘何而来。要不是年龄不一样,他甚至真的想过,这个人会不会是小北。   因为做坏事得逞时眉眼间的神情太像,而且很多小习惯也像。其实苏问倒很少给他这样的感觉,因为做朋友的苏问平时不大会在他面前展露那样的自己,他像是有无数的防卫的高墙似得。所以当日的陆衡在苏问身上并没觉出太多的相似,他只是和他在一起有很熟悉很舒服的感觉,可是那个人却是他不认得的。倒也是,那人几乎被拨皮挫骨,他又如何认得呢。也是在他们真的在一起之后,那些平日里的小调皮和小机灵一一显露在他的面前的时候,陆衡才真的觉得,其实,那样孩子气,其实一直没变。只是那个人不会像别人轻易显露这样的自己罢了。   也因为五儿给他这一点的相似,所以即便当时五儿那么闹他,陆衡却也都由着他,便也给了五儿一种老实人任欺负的感觉。   原来,两人之间的那个纽带,那份熟悉的感觉竟是都由于一个人——苏问。   陆衡把季振送下了车,季振这次安安分分的站在寝室楼前,看着陆衡,像是有什么话说的似得,陆衡说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和他也别见外,季振看了看陆衡,说了句:你好好待苏问,不然,我可不是好惹的,你该是知道的。   他这句说的是苏问,并没用哥。   其实季振是念着这份兄弟情分的,可是到了最后到底也是这份兄弟情分将他直接踢了出局。   陆衡看他一眼,突然觉得孩子也挺可怜的。就这么被人横刀夺爱了,还没办法言语。不过就算没有他陆衡,苏问断然也不会和季振在一起,陆衡知道。   那日陆衡远去,季振还是跑到楼梯上看了,可是这会的心情和上回又不同,当时他从那人的背影里怎么也没见到苏问的样子,可是这一次他看着车灯亮了,然后慢慢的驶离这里,慢慢融入了夜色。他觉得难过,觉得心伤,可却也觉得安稳,觉得像是有块石头落地了似得,心安了。   ☆、一别   四十四   季振交流的时间快到了,他偶尔去找苏问,但也都是一副乖巧弟弟的模样。   第一次他进了门,匆匆环视一圈就走,苏问却也不拦,陆衡见两人神情怪异,心下却也怪自己当日急躁冒进,现在闹得人家兄弟尴尬。结果苏问说你不用管他,明儿一早准来。   第二天季振果然来了。陆衡觉得季振估计也是玩不过他哥。   其实那一日季振是去看苏问的案台的,他其实还是有点气恼苏问把自己从苏问的生活赶了出去。所以他要来看一看,看看他哥有没有自我反省一下。   “超人哥哥”又放在的本来的位置,但是那个“问”字不见了。原来当年苏问就是知道他的心思的。   他之前都摆在外面倒也不是怎样,或者是真不在意或者是装不在意。可是被他一闹,他摆明了警示,虽未明说,可是含义却也一清二楚。如今这番,他是再不能有他想了,他只是个弟弟,从来如此,日后也当如此。他当日匆匆离去,其实心下是乱的,他现在不能见苏问,见了也没办法给他满意的回应,所以他要缓上一缓,可是他也不想多等,毕竟在这边的时间倒也不多。   所以他第二天上门大大方方的进来,扮演起弟弟的角色。   季振走的那一天,苏问和陆衡去机场送。   季振站在那大大方方的拉着苏问的手臂在那摇,撒娇似得。苏问倒也由着他,人来人往的,也不拦也不恼,由着季振闹他。   其实苏问对季振倒也不是一味的纵容,但是只要不过线不犯原则性错误,苏问基本上对于季振是放养政策。这些天其实苏问对于季振已然严加管教,倒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季振好,季振断然不能一直吊死在他苏问这棵歪脖树上。季振得去找他的森林。得去找他愿意守护的那一棵树,这一次,他这个做哥哥的陪不了了,所以他不能再放任季振如此依赖于他。   可是这就快走了苏问倒也不再如此,又放任季振耍起了孩子脾气。   临到走了,季振突然抱了一下苏问,恨用力那种,陆衡觉得季振又快哭了。   季振像是想了几想,终于下了决心似得,“哥,你能不能像小的时候那样亲亲我。”季振的声音有些哽咽,但看着苏问那眼泪似乎硬生生的止了回去。   “这么大的人了,羞不羞。”苏问看着他,笑了一下。   “哥。”季振拉着长声叫着,还又摇了一下苏问的胳膊,其实季振的动作里还是有些女气,但在苏问面前却又变成了孩子气,倒不讨嫌。   “就一下,一下好不好嘛,哥。”季振撒起了娇,   陆衡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不该跟来,人家兄弟情义的,自己跟着凑什么热闹。   “哥,就亲一下,一下 ……小的时候你哄我的时候就这样,你看今天也没带奶糖,你看我的眼睛,我又快哭了。”季振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两只眼睛,倒也真的红红的。   其实刚才他早就把苏问备着的奶糖摸了去,苏问估计也知道,倒也没拆穿。   “别闹了。”苏问笑了一下,把手放在季振的脖子后面,用大拇指刮了刮他的发尾,然后碰了一下季振的侧脸。“回去多吃点,好像又瘦了些。”季振小的时候小脸原是有些圆的,可是现在倒瘦成了个尖下巴。苏问觉得这么捏一下都觉得戳得手疼。   “其实我胖了一些了,他像是调皮讨夸奖似的拍拍自己,然后又眨眨眼,歪歪脑袋,“哥也别哭。”季振有点调皮的说。然后季振点起脚尖,大着胆子亲了一下苏问的侧脸,亲完了还仔细的端详了一下,看着那人似乎没什么反应,不过是手放在他的颈后又顺了顺,可是季振倒是像端详出了什么似得,发了声感慨:“诶,我哥越来越帅了。”   陆衡看到季振一脸花痴的模样,其实季振长得好,这样犯花痴倒也不讨嫌,那双桃花眼笑眯眯的倒也看着舒心,陆衡倒也明白几分苏问为什么这么宠着季振了,这么小尾巴似得百依百顺全心全意的跟着,还一脸崇拜,任谁都难以拒绝。   季振亲了一下看着苏问没恼,就又想亲了一下,结果被苏问直接按在那里说,“东西都放好了么,到了以后给我发微信,打个电话也行。”   “哥。”季振在那看了半晌,就是不肯走。   “下次来的时候和哥讲,哥给你报销机票。”   “哥。”   “回去好好上课,不许到处乱转。”   “哥。”   “不许惹事儿,我不在身边也没人帮你。”   “哥。”   “别唤魂儿似得叫,想说就说,没得说就滚吧。”   原来苏问在季振这也这样,陆衡突然觉得陈季宸的待遇也还不错了。   “那我走了啊。”   “那我真的走了啊。”   “走吧,乖啦。”苏问还是像当年那样哄着他。   “你和……”季振看了看陆衡没提名字,“好好在一起吧,嗯,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好。”   季振走后。   苏问直接把手搭在陆衡的肩上,“需不需要我安慰你一下。”   “不需要,我这些天受到刺激已经够多了,习惯了。”   “回去一起补偿你。”   “行啊,你等着吧。”   “哥?”   陆衡见苏问这两天一副兄长的样子,转身又见他和自己撒娇卖乖,突然有点适应不良,“你这自己不觉得分裂么?”   “哈哈。”苏问一笑,“我这欠的债太多,讨债的时候温柔点。”   “看你表现。”   “我表现一向很好。”   “是嘛?”   “当然。”   陆衡上了车突然感慨起来,“你就这么狠心,你看你弟弟那模样,都快哭了。”   “我今天还好吧?今天看在他要走了,已经很温柔了。”苏问似乎在回想自己哪里狠心了。   “别装蒜。”   “你担心什么,过几年就有人帮你看着季振了,你放宽心。况且,还有我呢。”   “你是说陈季宸?”   苏问的意思是季振估计会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但之前到没想过陆衡的这个脑洞,诶?有点意思。   “那天我问陈季宸,他说了句我爱班花,但是班花爱班花。所以也可能没戏。他是直男吧。”   “我还是直男呢。”在苏问眼里,他们家季振哪哪都好,怎么轮不着陈季宸嫌弃。   “你哪里直了。”   “只是现在比较弯而已,”他看陆衡瞥了自己一眼,“诶,老子都快弯成蚊香了。”   “知道就好。”其实陆衡之前认为苏问是双,结果人家给自己曾经的定位竟然是直男,妈的,这是个flag吧。   “陈季宸的话你也信,那小子十句话九句半是假的,还有半句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所以班花是?”   “别乱联想。”苏问看了陆衡一眼。   但是那天直到晚饭之前陆衡没事儿就班花班花的叫着,苏问瞥了他一眼说,你等着。   其实季振从小因为长得像女孩,倒还真有个班花的名头,但是陈季宸不知怎么给苏问也按了这么个名头上去。苏问倒也没真的恼,但是想着这小子居然这么叫季振,那到底有几分真心以后还要拷问拷问。   ☆、季振   季振   那天季振看着苏问,依依不舍的走了,那句藏在心里的话到底没讲出口,他知道苏问知道,可是他就是想亲口讲出来,可是苏问不让他讲。   他靠在那里听着安全提示,听着飞机将要起飞,就要走了啊,他又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到底还是不能在一起的。你看,这就是命,逃不过躲不了。   他又剥了一颗那个奶糖含在嘴里,那是他从苏问的外衣口袋里偷出来的。他在手里默默的捏着那个糖纸的边缘。   那个糖的样子他太熟悉了,熟悉的他一闭上眼就能勾勒它的颜色、样子和味道,他甚至不费力地就能回想起那表面轻轻的一层薄薄的糖衣,和融化掉的表层慢慢沁入嗓子里那种甜甜腻腻的口感,有的时候唆的狠了还有点齁嗓子。那是季振小的时候最喜欢吃的奶糖,因为每次他被欺负了不高兴,或者伤心了躲在房间里哭的时候,苏问总是拿那种奶糖来哄他,他一般每次只给他两颗,再要也没了,他总是说:“小破孩,你又咋了?”其实他也并不总能看见苏问,可是似乎每次他难过的时候他都能恰到好处的出现,他就那么靠在门边,一只手插着口袋,一副大哥哥的模样。其实最开始季振并没有对这种糖有那么多的偏爱,可是后来,那甜腻的口感和苏问阳光的笑意混在一起,便成了这世间最好吃的糖果。再后来,季振恨起了苏问,可有的时候他发了疯似的想吃那种糖果,发了疯似的想念那种味道,想念那个混在糖果里的微笑。可是他没再去找,也再没吃过。   那家糖果厂估计早就倒闭了吧。季振偶尔想着。苏问估计也只是见他蠢的有趣罢了。   他一小就听苏问的,听季芮讲,他从出生没多久就爱盯着苏问,目不转睛的看,那时的他是怎么想的呢,他也不知道,可是他知道,他总是没办法拒绝他的。那天他在操场上见了苏问,后来回去时,他哭了半夜,可是苏问不会再管他了。他把他骂成那样,可他还是担心他的,他想和季淮笙说,我真的没办法,我没办法恨他,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为什么不能要我就那么愚昧地活着,愚昧的崇拜着。   季淮笙说,苏问是个坏人,他勾引你妈妈,你该恨他。季芮是被他害死的。   他还不知怎么拿出了一张苏问和季芮在书房里的照片,苏问像是把季芮壁咚在书橱那里似得,光线很暗倒也不是十分清晰,但倒有几分情意缠绵的样子。那绝对不是母子间该有的关系。   其实季振不知道,当时两人这个姿势的下一秒,季芮就迎着脸扇了苏问一巴掌。这是苏问第一次和那个男生上床之后,季芮和苏问的决裂。   那天季淮笙来了,他见到季振一个人在外面玩,就问他他妈妈和哥哥呢?他们在家,季振乖乖地说。季淮笙要他乖乖的,就转身进了房子。   季振晚上回来的时候没有见到季淮笙,家里还和往常一样,妈妈对他很好,哥哥也很体贴。可是那天没有人讲话,后来,季芮说他手脚笨,吃饭也慢,不知怎么就把桌子掀了,盘子碗的都碎了,苏问当时把他拉向一边,要他先回房间。   季振乖乖的应了要走。   “小兔崽子,你给我滚回来。”季芮发了疯似的大吼。   “哥哥…”季振怕了,躲在苏问身后。   “哼,不亏是苏家的大公子,行事风度气派,连我自己的儿子都偏着你。现在苏承夕快死了,你成了一家之主,这是怎么要把我们娘两个撵出去去大街上要饭不是。”季芮看着苏问,然后想要一把把季振拉过来,她没扯过苏问,所以她隔空戳着季振的鼻子朝苏问骂,“你就疼着这个小兔崽子吧,他不会领你的好,这混小子是个狼崽子,长大了也是个白眼狼,季淮笙的种就该和他一起下地狱。”   季芮平时很少管季振,甚至很少正眼瞧他,但是每次季淮笙来似乎都能激发一次她的母爱似的,她像是每次这样才发现季振的存在似的,拼命的守护。   苏问见季芮拉季振过去,他现在力气大,直接把季振护在身后,捂了他的耳朵,他和季振说你快跑出去,这儿没你的事。每次苏问都会拦在前面,季振也每次都很听话,所以从小到大,他倒是很少挨打,他觉得苏问无所不能,每次他再回来季芮似乎都不再生气,可是很多时候他没有看到苏问,苏问和他讲自己功课忙,季振也不知道,只是傻傻的听着,他比苏问小上六岁整,所以在他还不十分懂事的年纪,苏问一直是他的神,他的超人哥哥。   可是当季振看到那张照片之后当时就炸了,他想起那些往日的温馨就觉得恶心,他觉得自己被骗了,他太傻了。原来苏问每次赶他出去,是和季芮做那样子见不得人的勾当。他真傻。   那时的季振刚到13,生日的余温尚在。他对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情也是刚刚知道一二,他平日里生的害羞,在学校里也是多和女孩子混在一处。也是那个时候起,上体育课的时候女生总是有理由和老师请假不跑步,她们三两一堆的说自己生病了,体育老师是个年轻的男老师,往往也不多问,直接要她们出列休息。可是季振每每看她们笑的一脸开心的时候,有的时候倒也生出几丝羡慕。他体育不好,跑的也慢,要是也能不跑步就好了。   后来,他知道了男女是如何干那档子事儿的。他也不会再向小时候那样对“我从哪里来”这个貌似哲学的问题而心生困惑了。   可他觉得恶心,他开始打量那些来往的人,那些貌似一本正经的长辈和大人。   那天他在班主任的课上走神了,他看着他一身的肥肉,皮带把他的肚子勒成了两半,猪八戒似的捧着他的肚子要他们认真听讲,他讲得开心了,还会把手放在那肚子上,抚摸两下,然后油腻一笑。他突然想起他还算娇美的老婆,他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和他的老婆干那档子事儿的,他难以想象他那么□□的抱着那个女人或者压在她身上,然后把他的那个玩、意塞进那个女人的xia,mian,噗嗤噗嗤的干上半晌。他之前一直是有些敬爱他们的班主任的,可是在联想了那样的画面之后,他突然就不太敢看他了,他觉得他一定猜到了他那龌蹉的心思,他估计会被罚站吧。   然后他想起苏问,他没来由的有些害羞,他想起之前他偷偷的混在女生要他交给他的情书里面自己的那封情诗。   苏问会看么,苏问会怎么想他,他会觉得他恶心么。   他觉得他对苏问的爱是单纯的,是脱离了那些恶心的勾当的,他可以就那么单纯的仰慕他,单纯的崇拜他,他不想和他干那档子事儿。而且当时的他,也不知道,男人之间,该怎么干,他只知道男女之间的勾当。这样比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爱情伟大而崇高,脱离了低俗趣味似的,不容玷污。   所以这样子的他,走在人群里,都突然莫名的觉得一丝的高傲,他是不一样的,从里到外。   可是他的高傲他的纯洁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像是那小丑的红鼻子似的,不过是自侍的不同,它们依然招眼,可却成了玩笑。   而那个让他的一切都成了玩笑的却是苏问,那个被他划入自己的苏问。   而且,他干的勾当更恶心,也更骇人,他居然和自己的母亲干那样子的事,他也和他自己一样叫季芮姆妈,他居然是个这样的人。季振觉得自己自小建立的道德体系一齐崩塌。不单是恶心,还有恨。   他们一定是做过那样子的事的。   季淮笙肯定的和他说,他没证据,可却信誓旦旦。他当然相信。人们都是要那样的,苏问也是。   他打定主意不再爱他了,他玷污了他们纯洁的爱情,可是他也不想放了他,他要恨他,要让他难过。   所以他也直接就和季淮笙走了,这一走就是八年。他没在和苏问联系过,季淮笙也不许他和他联系。他对他还好,小玩意似得,有的时候季振甚至不相信那是他的生父。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发疯似得想苏问,也发疯似得恨苏问。苏问怎么会是那样呢?苏问不该是那样的。可是照片就在那,他怎么否认呢。   他不再像小时候那样的幼稚天真了,可是在季淮笙的洗脑下,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觉得他无辜。   那天后来他一个人躲在学校的情人坡里,那个地方在顶层,人少,他难受死了,像是心被挖去了大大的一块,空落落的难受。   后来,他看到苏问发来的微信验证,他想了很久还是没忍住加了,他还是想看看他的,是恨也好,是爱也罢,他想离他近一点,一点也好。   所以他每日定时发上些污言秽语,他白日的时候恨他,晚上的时候又发了疯似的念他,他想苏问给他解释,一点也好,他不相信那些往日的情谊都是哄他骗他,无论谁都好,可为什么偏偏是季芮,而他又为什么偏偏是季芮的儿子。   其实那日苏问不停的问着他的近况的时候,他心下是触动的,可他不能再被他骗了,他恨了那么多年,不能这么没骨气,所以他的话说得越发的难听。苏问似乎不像往日一般的强大了,他似乎发现他也有软肋,他也有害怕,他似乎愧疚了,他伤心了。   他满意了,心满意足的战斗归来,这么多年,他终于打败他了,他终于不再那么没头没脑的崇拜他了,他不再是他身后的小尾巴了,他现在强大了,他甚至把那些藏在心底被自己厌弃也不敢曝光的秘密就那么吼了出来。   他说你要不要试试和我在一起,我长得像季芮,还是个男人,要不要我把你插的□□如天,直接爽的去见季芮。   他还是没办法直接恨他或者直接爱他,他永远都披了一层季芮的皮,那层皮让他怨恨,也让让他觉得安全。   那次之后他心情一直发闷,所以也没来由的愈□□荡,那个追着直男的gay也突然转了兴致,追起了他来,他这两天一直纠缠着他,不达目的不罢休似的,季振被他缠的恼了,直接骂将起来,那人却也不是个善茬,直接倒要打他,这时苏问不知怎么赶了过来,他突然想起,自己手机早上便被那个人摔了,也没再管,苏问估计是一时急了,到处找他。   这样想着的他心下没来由的有点得意,他知道那个追直男的gay估计是有些“疯的”。可是他不拦他,他一面要他替他打架一面又有点胜利的快感。   可是后来,他见他直接挡在自己面前,便没来由的慌了,那些往日的画面一起涌来,又怎能当真忘了,又怎能当真再恨下去。   他心疼他。他又崇拜他。   他该恨他,可他偏又爱上了他。   他像是回到了幼时跟在他身后天不怕地不怕的日子。   他是真心待他的,真心疼他这个弟弟的,可他却把这份真心摔了,用脚踩了还狠狠的在他面上啐了一口,把他那心尽负了。   他一直把他当孩子,当那个长不大的傻头傻脑的小振。   他自己流着血受着伤,见他哭了,还要拿了奶糖来逗他,他之后一定会说,要他不许哭,每次这样他也真的就止了哭声,再没例外,因为他想让苏问知道,他是听他的话的。   或者那只是因为他是个严厉而慈爱的兄长。   而他,理应做好那个乖巧而听话的弟弟。   现在,没苏问在跟前他可以放肆的流泪,没人再管,也没人再给他奶糖,逗他说:小破孩你又怎么啦。   他又能怎么呢,不过是不开心罢了,不过是想闹着吃块糖罢了。   倒也不只是如此,他凄楚却又霸道,他估计要把那个制糖厂买了来,每日哄着他,他求得太多,苏问给不了,也不想给。   他自然是有法子哄着他的,可是这一次他不哄他,他要他自己面对。   季振像是把这些年压在心里的那些爱不能言都用眼泪说了出来。他突然想起小的时候,有一次他被欺负,苏问直接过来,说,都谁欺负过季振,给我出来。那几个小子开始谁也不吭声,但苏问把门一撑问季振都谁欺负你,和哥讲,那几个小混混被苏问这样的气场镇住了,后来看了看季振,三三两两的站了起来,苏问倒也没打他们,不过就是几个熊孩子罢了,他说了两句然后说以后谁再欺负季振,就没今天这么好说了。那天苏问一走,他们班级的女生就三三两两的讨论:这是谁啊,好帅啊,刚才教训他们的时候帅炸了!   对啊,哪像咱们班的男生又丑又蠢又幼稚。不知道谁嘟囔了一句,引了众怒。然后大家决定对人不对事,单纯讲脸。   啊,我觉得我恋爱了。   长得像明星诶。   比明星帅好么,人家还是学霸呢。   据说他喜欢我们的校花诶。   谁说的!明明喜欢的是我!   不知哪个杀过来直接把人口头抢走。   情敌。大家互认身份。   也不知道这些孩子是哪得来的消息,不过当时季振在初中部读书学生们偶尔知道点高中部的风云学长的故事倒也不稀奇。   其实当时季振十二岁,他们班级的孩子也大多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样子,大家也是刚情窦初开的年纪。那是季振第一次从这样的角度看苏问,他以前一直会看苏问,他觉得他是他的哥哥,他觉得他无所不能,他也觉得他帅气,也知道他很厉害,可是他从来没有更深的想过,他以前一直惦记的花裙子的女同学突然就不值一提了。那是他第一次站的远远地看着他,他看到他站在那,像发着光一样,而那光一下子就照在他的心里,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突然很害怕他就这么转身走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站在那里估计又挫又怂,他突然想着自己制服的最后一颗扣子还有半颗没有扣好,啊,苏问不会发现吧,他会不会觉得那样的他太不拘小节了,他会不会突然就不喜欢他了。那一刻他患得患失,直到苏问把手拍了拍他的后颈,直接说,回去吧,有什么事过来找哥。然后他突然红了脸,对上了苏问的眼睛,班级里没有人看到这一刻的他,可是他觉得自己的脸红得发烫,像是所有人都猜到了他的心思似得。可是大家七七八八的在讨论苏问,没有人在意他。   在那之后,他看到苏问就觉得害羞,没事偶尔躲着他,但是又忍不住要跑过去看他。他的心里像是住着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每天吵得他心忧可却又吵得他快活。那个人生的真好,字也写的帅气硬朗,他看到苏问给他留的纸条上面要他好好吃饭,不许挑食。季振拿着笔勾画再后面画了颗心在上面。然后他把纸条匆忙塞好,怕谁看了去似得。   然后他学着那人写字,其实他几乎和苏问的字一模一样,难辨真假。他不断的写苏问和季振,他把他们的名字写在一起,然后被一颗心圈上去,安安稳稳。他觉得像是看到苏问写的这些似得,他突然开心极了。他突然看到了书包里有人托他交给苏问的信,不用看季振也知道她们在写什么,他不会拿给苏问的。他想。可是后来,他像是想起什么似得。他打算自己也写一封混进去,可是他想了很久,也没想到要些什么,会被发现的吧,啊,怎么办。   当时他手边正好有本诗集,他随手一翻,正好看到了那一首聂鲁达的诗,突然觉得触动,于是他把它誊了上去: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    好像你的双眼已经飞离远去, 如同一个吻,封缄了你的嘴。   他写道吻字的时候突然又红了脸,他想到苏问在他还小的时候有的时候会亲一下他的脸颊,啊,当时他怎么没好好记得,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很多年没被这样亲过了脸颊了,他突然觉得伤心,突然很想回到小的时候,可是小的时候的自己还没有爱上苏问,这样想着的他又突然不想回去了,嗯,我要好好的,好好长大,好好努力,以后要和苏问在一起,和哥哥在一起。啊,可是哥哥会喜欢我么?季振不知道,他不知道苏问喜欢什么样的人,他似乎从来没夸过什么样的人,哪怕他在苏问面前略带试探的问啊我觉得这个明星长得还不错。结果苏问的回答都是没有我们家小振好看。啊,或者是那个校花,可是之后季振就没见过她了,估计已经分了吧,有次季振故意搞怪,问苏问校花好看还是自己好看。苏问说这不能比,男孩子女孩子本来就不会放在一个尺度里比较,可是问到后来,自然是他赢了。   苏问觉得他好看。季振突然觉得这样的想法让他心乱,让他觉得心跳加速。他躺在那,玩着那张纸,他现在模仿苏问的字迹习惯了,平时自己写的字也不自觉的带了苏问的样子,他要是长得也像苏问那样高大就好了,他怎么生的这般瘦小,羸弱不足似的。   可这样苏问又可以疼惜他,保护他,这样想着他又不恼自己了。而且他比苏问小了很多,过几年他会和他一般高大吧,他也会努力的,他会和他在一起的。   我要和你在一起。   那是十二岁的季振发出的豪言壮志。   可是这份豪言壮志终究做不得真。   他到底也不知道那封夹杂在那些信封里的情诗苏问有没有看,后来他就被季淮笙带走了。他知道自己母亲季芮和苏问的事的时候,是不敢相信的,可是季淮笙总有办法说服他,他像是天生就有这个本事似得,他要他恨他,要他不再想他。   可是他有时恨着苏问,可却又不停的模仿着那个人,像是积旧的习惯似得。所以他知道其实他的恨,不在心里,只是在表面,他像是装作如此似得,否则就显得自己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他必须要恨苏问的,可是他心里却又忘不掉他。   他常常梦见他,梦见他骑着单车,载着他,从门前的那些青石子路上一路呼啸而过,他在后面被颠的紧紧抱着苏问的腰,苏问的腰是精壮而有力的,线条流畅,那是常常运动健康的肌肉线条,不是健身房那里硬拉出来的样子。季振这样搂着苏问的腰,他觉得很有安全感,那个时候他觉得只要有苏问在身边,即便是天塌下来,他也不会怕。那个时候他会在后面小心翼翼的不要太过靠近也不要太过疏离,他觉得苏问身上的气息很好闻,却又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味道,可能是自己喜欢的人的味道吧。这个时候,季振都会闭上眼睛,任苏问带着他去哪里,去死也愿意,那是幼时的季振的傻想头。   每每这时,季振的心都是欢快的,就像是被那车轮压的飞起的小石子,碰的撞向路面,也就是那一刻,他像是猛然藏在草丛里被发现的兔子似的,慌乱紧张又活蹦乱跳,他深切地感受到了,他存在。   那个时候,他以为,他们会永远这样。   那个时候他以为生活永远会这样。   所以他在梦里经常是笑着的,可是醒了的时候,又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季淮笙其实不太管他,他给他请保姆,请家教,他被排的时间满满的,基本上见不到他,所以他和季淮笙其实并不算熟。   他还是常常想起苏问,白天的时候是恨,晚上的时候是爱。   爱恨纠缠,不眠不休。   那天,他在飞机上哭了许久,突然邻座的一位金发女郎递了纸巾给他。季振发现自己已经擦了一包纸巾,正好抽到了底,便有点抱歉的笑了一下,说了句:thanks。可是那个姑娘却主动讲了中文,但是她的汉语发音很不标准,她说,“你、砍、起、来、嚎、像恨桑心。”这个外国姑娘不知道在哪学的普通话,一字一顿的还夹杂着东北味,季振一听就笑了。   “失恋。”季振指着他自己的眼睛说。   “啊,岁(谁)会、不喜缓、你这个帅气的、魔样。”   “太魔性了可能。”那个外国姑娘没听懂,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又笑了。   “她和他、不、喜欢,可是我狠、喜欢。”她朝季振比了一个心,嗯,就是那个有点像点钞的姿势。   季振知道这姑娘估计是表达he or she的意思,但是中文里到底没这个讲究。   “嗯,是男他,HE,我的哥哥,还有,谢谢。”季振也搞怪的比了回去,他还比了双爱心,然后来了个wink。特别做作。   “哇,好、浪漫。”姑娘捧起了星星眼。   季振真的不知道从他匮乏的词句中哪里看出浪漫来了。   他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便又道了句谢。   “不用谢,让美、人开心、是应该滴。”   得,这位,身兼重任。   所以那一日季振到底没哭完,他和那个金发妹子聊得格外开心,那妹子临到走了还送了他一包纸巾,说是他可以再用来哭泣,好好怀念一下他的哥哥。   “他没死,虽然总有一天会死。但这次真的不是,这次是L-O-V-E:LOVE。”   “好深情。”姑娘又星星眼了,“啊,沃德、已死、是,啊,好好纪念、你们、的感情?”   “哈哈,我知道。”   “美人、你、好卡哇伊啊。”   这家伙还学了日语,就不能好好把中文学好么!   “姑娘,想学流利的普通话吗?”季振像是不怀好意的眨眨眼。   “那,你可以教我么?”   季振觉得自己估计栽了,这不,人家普通话估计得得个二甲。但是作为热情好客的中华人民还是得好好款待外国友人不是。   所以那天之后季振便和妹子相约,切磋互动,共同进步,一起探讨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促进中外交流。   争取为中外友谊添砖加瓦。   对,他们的心愿是,世界和平。   ☆、心结   四十五   季振走后,苏问其实失眠了几天。   那几天他偶尔会梦到童年时候的院落,修剪整齐的青青草坪,洒满阴凉的树荫,那本该是夏季,可是却异常的寒冷。苏问偶尔从噩梦中惊醒,而且时间大多固定,总是3.23分左右,梦里他偶尔还是会梦到季芮,季芮已然是后来消瘦的模样,眼睛大的像是透风的窟窿似得,她就站在那,远远的看着他,不住的发抖,可是即便这样她还是要吓着他。她不再打他,她只是穷追不舍,像是怨魂一般,萦绕不散。   所以每天,苏问都会看着那时间怔怔的看上一会儿,可是那时间并不长没过多久他又沉沉睡去,所以有的时候苏问甚至觉得,夜里惊醒这回事或许也是一个梦,这是一个梦中梦,他在第一个梦境中被死死抓住,所以他制造了一个梦境要自己醒来,表达自己的害怕,因为这个梦境已经将那些压力释放,所以不会最终触及现实,所以他其实夜里一直没有醒过,他只是在梦里挣扎,在梦里呼救,也在梦里苏醒,在梦里害怕。这样想着的苏问突然觉得有些荒谬,他突然想起以前的那些日子,在那些未触及意识表层的冰山下面,到底有多少的暗潮汹涌,始料未及。   那段时间他开始不像之前那般似乎柔弱驯服,他一方面变得怯懦不自信,可是另一方面却又变得强势掌控。   有一次他在chuang上问陆衡,他问他,你是喜欢主动一点的还是喜欢被动任撩的。   其实这种看似二择一的问题,答案自然不在选项之内。   自然是喜欢他。   自然是喜欢他这种放浪且内敛,害羞且无耻的。   所以,他们自然和和谐谐的共谱生命乐章,毫无扰乱似得。   所以后来,那乐章终了,人影散乱,四肢交叠。   陆衡过去,他拿手伸进那人的发丝深处,那里还停留着未散去的细汗。他拿拇指按着那个人的眉头揉了两下,然后拿手半盖在他的眼睛上,问他:怎么了?   苏问把陆衡的手拉下来,直接滑到颈边,然后让自己的手附在上面,他把头抵在那人的小臂上,拿舌尖轻轻的舔了一下,半晌,说了一句:喜欢你。   我知道。陆衡自然知道,但也不单单是知道这句话。   好高冷。苏问自然感受到了,他嘴角上挑似得说着,所以这句话说的却无一分抱怨,倒像是十足的撒娇。   和你学的。   叫爸爸。   然后乐章再次响起,像是萧管和大提琴合奏,而那大提琴最后只能发出喑哑的呼唤。   可这却像是有了另一番美感,便像是本来无关的两件器物,可却平白的被命运撞在一起,但又异常的和谐。   但他们最近倒也并不总是和谐的,就像是那一次。   那次苏问觉得自己被逼到墙角了似得,他知道陆衡不过是逗他,调戏一下,可是他不知怎的,像是觉得被逼的无路可退似得。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陆衡攥在手里,他像是个提线木偶一般,应着主人的动作做着应有的反应。   他的衣服被扯的散乱,衣领大敞,他身上各处都被那人揉弄亵玩着,他把头偏向一边,那人边从那边抓过来,他转头躲向另一边,可那个人又从那边把他捉了回来,他觉得自己像被困住了似的,整个人又被揉弄欺负的可怜见的,陆衡看着他模样招人刚想直接扯了衣服好好疼爱一番,结果原本乖巧退让的苏问突然嗷呜一声狼叫,倒把陆衡吓了一跳。   他趁陆衡愣住的当口一下子扑了过来,把那人死死的压在地上动弹不得。倒真的像一匹狼,嗜血的狼。   陆衡被他这样按着,突然觉出了一丝危险。所以他怔了半晌没言语,单盯着苏问看。   苏问猛地低下头去,像是擒获猎物似得凑到了那人的颈边,嗅了嗅,他拿牙齿在那人的颈间剐蹭了一下,可是并没下口,他只是拿舌头舔了一下,可是那一下最开始是力道十足有些发狠似得,可是之后倒是慢慢温柔了起来,最后倒像是撒娇似得嬉闹。   然后苏问像是突然卸了力似的倒在陆衡的身上,他亲了一下那人的耳尖,转身四肢摊开,踢了踢陆衡说,来吧。   啊?   上我啊!   妈的,我早晚得被你吓死。   哈哈哈!苏问笑的不行。   笑屁啊,不上!   衡哥,赏个脸上一下呗。苏问一脸的谄媚。   这次陆衡没回,而苏问倒也没像是往日那般贱皮贱脸的靠过来,他像是滑了一下水似得,把四肢收了,静静的躺在那里。   陆衡侧压过去,他把他额前的碎发撩起,让他看着他。   “不喜欢?”   “不是。”苏问闭上了眼,可是陆衡却声音低低的命令似得说:“把眼睛睁开。”   苏问似乎用鼻子哼笑了一下,然后猛睁了双眼。然后他又突然眯了一下眼,换了副笑模样,似乎觉得这样做还不够似得还调皮似得皱了一下鼻子。直接把腿勾的那人腰上,把自己尽力的展开,像是可以让那人直接cha入似得,他用脚腕撞了一下那人的腰侧:“别生气嘛,给个机会呗。”   可是他却看着陆衡皱了一下眉,然后和他说:“把腿放下。”   只有四个字,命令似得。   他突然就慌了。   他凑过去要吻他。可是他并没有动,还是那四个字,没有一丝的感情似得:“把腿放下。”   他突然就手足无措了,他看着他,然后偏过头去,他不自然的把腿放了下去,他张了张嘴,却觉得发不出声音似得,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眼睛酸酸的。   可是那个人却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转向他,他看着他,他躲不掉。   “你想要什么?”   “你。”   “要我怎样?”   “上我。”   “不是这个。”   “我…不知道。”他又试图偏过头去,可是有一次被捉了回来。   “你知道。”陆衡声音还是很坚持,可是他看着苏问慌了,便拿手抚着他的头发,试图安抚他的慌乱。   “我不知道。”这一次苏问不再退缩,他直愣愣的看着他,目光笃定。   “你要告诉我。”陆衡的声音软下来,哄孩子似得。   “无可奉告。”可是这一次苏问却变得强硬起来,他像是发现了对方软肋的侦察兵似得,迅速反击。   陆衡感受到了苏问的态度,他直接把那人放下的双腿整个抬起又死死压下,那个人并无抗争,可他想看他反抗,所以他用了力气压制,他期待的看着他,可是苏问并无动作,他只是在他的压制中安安静静的承受着。他其实很不舒服,可是他不发一声,单看着自己被那人压制的丝毫无还手的力气,他四肢交叠,以一种极不可能的姿势在那个人的束缚里,他看着他,一脸期待,可是他却像是和自己毫无关系似得,一脸漠然,这个姿势僵持了一会儿,陆衡刚想放弃,结果出乎他意料的是,苏问竟然bo起了。   陆衡慢慢放开了苏问。   苏问看了一下自己,不甚在意的笑了一下,然后转身把陆衡揽过来。   “其实你应该感觉到的,我有点S/M倾向,不过别担心,我不会拿着鞭子逼你打我的,”他笑了一下,然后描画了一下那个人的眉目:“我没办法的,这还得感谢苏承夕和他漂亮善良喜欢助人为乐的第二任老婆。”苏问像是自嘲似得笑了一下,然后他拿手指抬了抬陆衡的下巴:“不然的话……你可惨咯。”他像是心疼似得掐了一下,然后说了句:“啧啧,小可怜儿。”   陆衡刚要讲话,却被他按了去,“我知道你要问我的不是这个。”苏问眨了一下眼睛,“啦啦啦,我就不告诉你。”他突然孩子气的活泼了起来,像是刚才那件事消除了一些心理防线似得,又讨嫌似得调戏起陆衡。   陆衡一脸太幼稚了不想理你的表情。   结果苏问拍了陆衡头一下,笨。   那人倒是也没恼,就这么由着他疯。   然后他像是觉得安全了似得,略微动了一下身体,靠在那人的肩上,然后抬起头看着陆衡说:“有的时候会觉得很无力。不是不喜欢,真的。但是有一种不安全感,所以会恐惧,会想要反抗。”   “当时脑海里蹦出的第一反应是什么?”他顺着他耳边的头发,然后把手顺着那人的身子滑下去,揉着他的腰,刚才可能被他弄痛了。   “有一种捕获的快感。所以之后我放松下来,觉得自己安全了。”   陆衡见苏问避而不答,倒也没继续追问。   “但那个性邀请是真心的,居然拒绝我。”他突然恶作剧似得眨了一眼,假装伤心似得叹了口气。   “还嘴硬?”   苏问凑上去亲了一下陆衡,像是邀功似得,“宝宝的嘴向来不硬。”   陆衡倒被他逗笑了,他刮了一下某自封宝宝的鼻子,问他:刚才弄痛了这位宝宝没有?   苏问大手一挥,豪放大气,爷爷原谅你。   这生长速度,超光速。   “下次别这样。”陆衡拽了拽苏问的耳朵,意思是你好好听着。   “别哪样?”   “装傻。”陆衡点了一下苏问的额头,挤兑他似得笑了一下。   “别想着用美色蒙混过关。”   苏问倒没说话,直接抬嘴咬了一口,挺狠的。   陆衡看着他跟撒性子的小野猫似得,直接把他拖上来和自己对视,“我也不是每次都能发现的,其实你那样自己心里也不痛快。”   “其实不是,嗯……我只是想哄你开心。”他说完这句话就埋在陆衡的肩侧不起来,倒像是有点害羞似得。   陆衡抬了一下肩,然后那人并没有发声。   先别动,给我两秒钟害羞一下。   哦,好,1.2……。   2字应声而落,苏问倒果然支起脑袋。   可是陆衡见他这副样子倒被逗笑了。   他刚才在那人的肩侧拱蹭了半晌,那么一蹭弄头毛也倒毛茸茸起来,倒平添了一丝的调皮可爱,陆衡看他这样子倒笑了,然后拿手又把那头毛揉的乱了一些,只看着他发笑。   苏问真傻,他自己不开心不舒服的话,又怎么能哄得他开心呢。这么想着的陆衡说了句,“你咋这么缺呢。”然后他觉得自家的小野猫估计脑子被撞坏了?所以他揉了揉那人的脑袋,然后假装认真的看了看,嗯,好看,陆衡看了半晌,得出个这么个不靠谱的结论,然后说:“也没撞坏啊。”   “滚好么。”苏问笑了一下。摊在一边。   “我觉得自己在你这也就美色拿得出手了,虽然我也不懂你这种老流氓的心思。”这种半打趣半认真的架势,似乎让他觉得很安全。   陆衡看着苏问,一脸的别逗了,都是千年的妖精,大家能不能彼此留点面子。   然后苏问突然凑过来,认认真真的,”诶,真的,你说我到底哪撩着你了,一天到晚跟发情似得。倒也真的是明确了和可爱的小动物的界限。”   “现在就挺撩的啊。”陆衡说。对啊,从他这个角度,苏问领口微张,颈部线条流畅的顺着领口的隐匿下去,腰线一边刚才被扯开,现在露了一点腰侧的肌肤,若隐若现,这人居高临下的半支在那里,倒也没有压迫感,反到有一丝的魅惑,他嘴唇微张,面色疑惑,眉头轻挑,生的是一番风流倜傥好模样。这人这般的撩人却还要生生的问将出来,你说我哪撩到你了,哪都撩到了好么。陆衡喉结动了一下,似乎咽了一口口水。他推了一下苏问,偏过头去,“等等我有话跟你讲,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可能忍不住就禽兽了。”   “诶?”苏问感觉到那人身下的异样,然后把领口又拉了一下,到有点欲语还休的滋味,“想看就看啊,自己的人,怕什么,大大方方的上呗。”   “你知道我刚才想说啥么?”   “啊?”苏问拿手指撩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然后看着陆衡,妖冶魅惑。   “算了。”陆衡无奈似得叹了口气。   “说。”苏问把陆衡的双手一仰,强势的不容抗拒,“不说甭想混过去。”   这还没到三十年呢,河东河西就掉头了。   “你先放手。”   “你先说。”   “你有的时候让我想起我爸。”   得,苏问一下被吓得放了手,这他妈的什么套路。   得逞的陆衡直接翻身压了过去,居高临下的说出了那句话,“有的时候我有点崇拜你。”   得,这句话更吓人。苏问一下子有点懵逼,他像是小时候第一次被表白似得,说话都磕磕巴巴的,“这,啊,你、那啥……”   陆衡看着他这样子就笑了,亲了他一下,“怎么这么可爱。”   结果苏问也没言语,估计是被告白懵了还没回过神来,所以他被亲完还直愣着眼睛看着陆衡。   陆衡和他讲说自己其实看到他宠着季振护着季振有的时候莫名的有点崇拜在里面,他自己的父亲从来没这样对他,他其实是羡慕那些强大而慈爱的父亲的,苏问在季振的面前有的时候会给他这样的感觉。   苏问还是有点手足无措似的,他不太习惯这种感觉,连话也说的断断续续,像害了磕巴似的。“也、不用、这样。你看我护完季振回来挺、挺脆弱的。”   “所以我会知道,原来那些貌似强大的父亲们,他们也承受了很多的压力,他们也会有他们的害怕,而且其实我的父亲在没有帮助我的时候可能是因为他真的没有更多的力量了,他没办法,不是坐视不理。因为他在家里一直是颐指气使的,所以我就忽略了他也会有脆弱的那一面。”陆衡说完像是释然似得舒了一口气,“所以也要谢谢你。”他顿了顿又说,“你该知道,其实最开始,我们在大一的时候我其实在你面前是不自信的,所以在床上便试图表现的特别强势,有的时候还有点疯狂的意味。包括前一段时间也是。”   其实当时大一下两人那些荒诞不羁的日子里,苏问虽然一直做的是零,但其实他是更强势的,陆衡对他一无所知似得没法掌控,所以也便试图用性来再次征服。   当时陆衡说他不做零,结果苏问本来靠在一边,听了这句话,直接笑了,然后压将过来,直接用手去拉那人的拉链,说:“那来啊,小纯一郎。”还带着点不坏好意的笑。   苏问看了一下陆衡,突然笑了一下,他说:“要是换另外一个人,和我讲那句话,我可能不会那样回答。”   “嗯?”   我不做零。   那是你没还遇见我。   这一般才是苏问式的回答。   “就突然觉得想答应你,没啥道理似得。”   “这么宠溺。”   “一贯如此。”   “其实我当时也是羡慕你的。”他讲他从小的经历,他说他当时为苏问的个性着迷,可是却又舍不得放手那些安稳。   “我哪有那么浪。”   “其实当时看着,挺浪的。”   “又骚又浪,管撩不管埋?”苏问笑了一下,倒是疏朗清爽。   “有点。”陆衡回看着苏问,倒也是眉眼汪着笑意,还有一丝回忆的眷恋。“所以,”他凑过去,把那人毛茸茸的脑袋瓜转向他,“你当人不是只有美□□惑的了我。而且这招太狠了,你知道有多难招架么。”陆衡刮着苏问的下巴,看着他。   苏问看了陆衡一眼,愣了半晌,低头磕了磕那人的手。那个人就那么坦坦荡荡的剖白自己,其实最近他们都有些遭遇了身份危机似得,季振的回来和和解一方面让他重新找回了兄长的感觉,让他开始不那么依赖,可是季振也带回了一些往日阴霾的记忆,所以这一次他的懦弱也好抗争也罢,都与往昔不同,他强势而怯懦,让人无处下手。而陆衡一直以来,在他面前都是保护者的姿态,他的突如其来的反抗和强势其实也是陆衡所陌生的,而且正如陆衡所说那一个理想父亲的形象其实既是填补也是一个新的征服对象,小男孩的那种和父亲生来竞争者的本能也被一并激发。所以他们都开始变得强势,因为要保住那些偶尔浮现出来的怯懦或者弱小。所以他们开始试图争夺,但是由于之前的惯性关系,苏问在这场争夺中一直处于不利的地位,所以他突然间爆发了,他像是要确认自我安全似得,恐吓威胁,而一旦他觉得安全了,他便可以放任那人在他身上肆意妄为。可是他被敏锐的发现了,捉了出来,即便想要蒙混过关也不行,他和他说,他们是一样的。他说自己崇拜他、羡慕他,他说他无法抗拒他,无论是性上还是情上。   苏问看着他突然怔怔的,可是他没要这种情绪发酵,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挑着嘴角看着陆衡:“所以,想认干爹么。”   “诶?”陆衡不坏好意的,捅了一下苏问的腰,那人的身体到底是熟悉他的各种动作的,所以一下子腰就软了下来,半倒在陆衡身上。   “别咬字眼。”苏问威胁到。   “哦。”苏式陆衡乖巧。   “那,爹地?”苏问估计是一时太兴奋了,大脑缺了弦似得答了这么一句。   “诶,乖儿砸。”陆衡拍了苏问的头一下,倒是一哥慈爱父亲的模样。   “靠。妈的。我可能是认了假儿子。”   “别那么暴躁,听爸爸的话。”   什么鬼,剧本不该是这样的啊,苏问不甘心了,直接八爪鱼似得扑了上去,然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把腿收了回去。   陆衡看着他这副样子,一时哑然失笑。   “笑你大爷。”   “对,笑他大爷。”   苏问看着这厮不管都要上房揭瓦了,他苏问在这世上怕是混不下去了,居然又学他,不能忍。   可是还没待他发做的时候,陆衡直接把他的腿拽了过去,半搭在腰上。   结果苏问直接把腿撤了下来,不管,你不要我挂的。   然后陆衡拿手挠了两下那人的下巴,逗猫似得,“怎么,还耍脾气?”   “嗯,对啊,哄不好你以后一个人玩蛋去吧。”苏问倒也不害臊。   “以后不许这样。”   “好的,我绝对做个五讲四美的好青年,远离一切黄暴。”   “别乱扯。”   哈哈哈,苏问笑了一下,把头靠过去,“不准用美□□惑你?”   “别想着蒙混过关。”   “是陆衡哥哥招架不住了对吧。”   陆衡倒没反驳。苏问哈哈大笑,然后拍了一下陆衡:“作为爹的乖儿子能不能有点出息。”   诶,陆衡叹了口气,他们家这个不光是美人,那是只妖精啊,每日对着这样的人,没精尽人亡已经很英雄很有自制力了好么。   两个人打趣嬉闹了一会陆衡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试探性的问了句:“所以你之前自虐……”   “老子没这么放荡好么……”苏问一脸黑线,“真的是纯粹找罪受啊大哥。没啥香艳的,不用脑补。”他看了看陆衡然后把头靠在他肩上,“其实我没试过S/M,倾向应该也不强,额,平时的□□完全可以满足,所以也没有探寻的欲望,但是之前倒是想象过,嗯,和你。”他像是害羞了一下似得,没继续讲,他的头垂在陆衡的肩上,倒也看不到。   陆衡像是知觉到了什么似得,直接把苏问捏着下巴扭了过来。   苏问闭了眼说,别看我,害羞,真的。   但其实他并未脸红,陆衡看着他胡诌。   苏问疏朗的笑了一下,伸过手去,握住了那人的手。   “我发现我受不了你对我那样。”   他说了这句,突然凑上前去,吻了一下那人的手指。   然后说了两个字:“真的,这里好痛。”他拿着那人的手轻轻的锤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其实看到苏问刚才那般陆衡的疑惑就解了,所以他没再追问,可是他还是不确定,因为身体到底不会说谎,明明白白,一清二楚。可是听了苏问的回答,他方才真的知道,苏问这样的性子,或许真的没办法如此的。   其实还好在这件事上苏问的答案是没办法,不然的话,他也狠不下心。想一下就会心痛,到底下不了手的。   “我知道。”陆衡看着他。然后凑过去吻他。   陆衡的手托着苏问的后脑勺,然后放任自己与他交缠,难舍难分。   苏问后来反守为攻,整个人也压将过来,但不是平时那份撩人似得勾挂过来。而是整个人直接压将过去带了点不容推拒。   直到后来,两人分开,苏问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两个人倒也都笑了。   然后陆衡看了看苏问,突然在嗓子里发了个模糊的音,那是两个字:“问哥。”   然后陆衡像是不太习惯这样的姿势似得,直接把要把那人掀开按在床上,结果发现那人的力气竟出乎意料的大,果然平时小猫似得乖巧倒也不真的就是那个人。   苏问其实没听过这样的称呼,但是他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其实之前他们还是朋友的时候,苏问有时倒是以哥自称的,但陆衡倒从未理过他。    苏问看着陆衡一脸孺子可教的架势,然后自然也大大方方的不客气起来,直接又给自己升了一个辈分:“乖儿子。”他像是陆衡平时对他那样揉了一下陆衡的头发,然后倒像是有点害羞似得笑了,倒在那人的怀里再不肯起。   陆衡推了推他,见没反应。然后就又挠了挠他的后脖颈。听到那人笑着躲了一下。   “别弄我,正经害羞呢。”   “这么新鲜。”   “孤陋寡闻了吧。”   “那不正经的害羞是……”   “不正经的害羞是……”苏问说了半句,然后翻身直接下去了。   陆衡看他拿眼睛不住的瞟过来。   然后陆衡便拿眼神也这么看向他。   陆衡看似不经意的扫了扫他的身子,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那人的长腿上。然后陆衡又瞟了一眼自己的腰间,意思再明显不过。   结果那人倒也不羞不臊的直接挂过来,八爪鱼似得。   可是陆衡却把他分开的两腿抬到一个方向,直接把整个人抱起,走向卧室。   “下次能不能先告诉我一下。”   “不能。”   “反了你了。”   “嗯。”   然后陆衡把门一甩,只听得那室内嗷的一声,然后打闹了起来,那声音慢慢的变成了笑声,嬉闹声,然后又变声了喘息声、□□声,最后变成了低低的哀求和深深的眷恋。   倒也正是春宵苦短夜阑珊,榻卧鸳鸯,一晌贪欢   ☆、浪荡   四十六   那日,苏问被陆衡按在床上连摸带抱,可是后来,陆衡占够了便宜,却突然将身一转,说今天你来。   苏问看他这架势,一副消极怠工的样子。便说,也没这么抓苦力的啊。我上你可以,但今儿乏了,必须骑乘。苏问想起之前有次两人这般,他这么一提,那人就直接压将过来。结果今天陆衡倒直接跪坐过来,苏问见他这架势,求、操啊。   其实苏问之前不是没想过要上陆衡,可是陆衡本来就不太想做零,而且他还给人第一次留了心理阴影,这么想着的苏问觉得不能轻举妄动,苏问觉得这件事上讲究的是一个心甘情愿,强上这种事,他苏问向来不干,和陆衡那次倒也是个例外,但倒也不算是强上罢了,就是不太体贴还有点恶意而为。况且其实零一这种事是和陆衡,苏问其实不在意,他乐得被人服侍着,偶尔需要他动作后来大半陆衡见他惫懒,一般就直接自己顶进去了。苏问不大喜欢之后的清理工作,但是陆衡一般会帮他清理,所以苏问觉得,这样也挺不错的,他乐得自由也没有什么一定要做的想法。况且那日心结已解,自然也就更没有非要怎样的坚持,本来便也是个习惯的问题,自然是如何方便如何是好,但他看着今天陆衡这架势倒也是非此不可了。   所以苏问把手按在陆衡的后颈,凑上去亲了一下,其实两个人很少以这样的姿势相对。   “美人儿,我怎么舍得呢?”苏问眉眼一笑,有点淫邪的样子。   陆衡见他一脸的□□,倒是没想到苏问原来是这么个画风。当时就是一脸黑线的表情。美人儿,这称呼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乖乖叫哥。”   “哥,弟弟错了,就疼疼弟弟一回么?”苏问说着还在陆衡的肩上蹭了蹭,假装无辜。   陆衡还没等回,就被苏问直接扑到按住了。妈的这小子怎么力气那么大,直接掀了按到,骨头都要掰断了,陆衡突然想到之前那次被苏问上的情形,不禁暗暗的打了个寒颤。怎么办,自家的宝贝当然得自己宠,硬着头皮也不能表现出心不甘情不愿啊。   苏问感觉到陆衡四肢僵了一下,他刚才是有意如此的,看着某人这么坦荡的样子,觉得必须调戏一下,所以用了力气掀倒,果然害怕了,真可爱。“放心,这一次,不会痛的。”苏问看着陆衡的眼睛说,还安抚似得用拇指刮着那人的耳廓,“上次是我的不是,当初也有几分故意的。”   操,陆衡想着自己当时觉得疼的要爆炸了,居然是苏问这小子故意的,妈的。   “哥,不舒服和我讲,我慢一些。”   “好。”   (不可描述的。。。2463字省略)   苏问直接瘫在陆衡的身上,后来他慢慢的退了出来,抽了纸巾简单清理了一下,然后他又趴在陆衡的身上,半晌,问道,“还好么?”   “嗯。”   “舒服么。”   “嗯。”   苏问见陆衡着一字一字的回,想着可能是这厮害羞了,结果凑上去一看,却直接被勾了下巴。   “你刚才叫个什么劲儿。”   “没意思,干嚎两声,您金口难开。”苏问眨眨眼。“我先抛砖引玉。”他嘴角一勾,十足的魅惑,十足的邪气。   陆衡看了他这副样子,不禁又想起了方才两人胡闹的光景,一时倒觉得心下乱跳,脸上发热。可他这样想着突然想到了苏问最后的那一声夹杂在□□里的呢喃,便刮了一下那人的鼻子,“最后那句再叫一遍。”   陆衡想着自己之前在床上怎么逗弄苏问都没叫,倒也不是怎么要怎样,但是每次这么一逗,苏问的样子都很有趣,像是觉出不好意思似得,偏了头去,到有点害羞的意味,这样的苏问平时倒也罕见,所以陆衡便寻趣儿似得没事儿逗弄一番,可却不想这人居然刚才真的叫了,陆衡先是一愣,之后却没来由的内心突然涨的满满的。   可是那人却也不是十分害臊,直接和他讨价还价了起来,“想听,就再给上一次。买一送一。”   “你这建立条件反射呢。”   “哈哈。”苏问直接翻了身摊在一旁,四肢摊开,他看着天花板,“试试呗,多试几次看看会有啥结果。”   “拿自己老公当小白鼠?”   “看我多有奉献精神。”苏问突然像想到什么趣事似得说,“不行我得好好磨练一下技艺。没事儿和您拜师学艺一下。”   “怎么突然这么勤快了。”   “可能被你上的多了,直接顶通了开窍了。”苏问看看陆衡,“哈哈,你放心啦,我这种懒人,以后会让你有机会骑乘的。”   果然那日那人当时的嘴角的笑里勾的就不是好心。“小混蛋。”   苏问鼻子一皱,躲了一下,倒是有一丝可爱的模样。   然后这人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哪个字直接落到他G点上了,又贱兮兮的凑过去,抱着陆衡,蹭着那人的肩臂,“再来一发吧,宝贝儿?美人儿?”   “别浪,要上就上。”   “啊,这次怎么开始呢?让我来想一想。”苏问刮刮下巴看着陆衡。   陆衡突然觉得在苏问眼里自己现在估计就是待宰的羔羊。   陆衡听他这声音语气就觉得有点不好的预感。   “别怕美人儿。待会给你上回来。”苏问邪笑着亲了一下陆衡,然后直接扯了一衬衫袖子系在那人的眼睛上。陆衡突然眼前一暗。看不到苏问,他本能的向前一抓。   “别怕,我在这。”   陆衡之前没敢盖过苏问的眼睛,他怕他害怕,他们甚至甚少用不是面对面的姿态。可是如今这样他虽然有一丝慌乱,可是拉着苏问的手他突然觉得安全,那一刻,他似乎感觉自己成了那个被他保护的苏问,而苏问似乎成了他自己。   他视线里什么都没有,他只有苏问,只有他拉着他的手和落在他身上的吻。   似乎视线一被遮挡,身上的感受更为清晰。   他清楚的感觉到苏问不停的吻着他的眉毛,隔着衬衫吻着他的眼眶,吻着他的鼻尖,吻着他的脸颊,吻着他的耳朵,吻着他的嘴唇。   就像那天他吻着他那样。   原来,在黑暗中被亲吻的感觉是这样的。   原来这种小心翼翼和暗自的激动是这样的。原来那种害怕和被疼惜的感觉是这样的。   他感觉苏问的吻落在他的发间,落在他的脖颈,落在他的胸前,落在他的手臂,落在他的指尖,落在他的小腹,落在他的□□,落在他的腿上,落在他的脚背。   那人的吻,像是细密的雨,落在身上,停在心头。   苏问此时也像是他当时一样么。他去拉他的手,可是没有寻见,他一时慌了,像是迷路了似得。   这是苏问拉上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   陆衡突然觉得难受,心上被塞住似得,他只这一刻被疏忽了,在黑暗中尚且觉得心慌,他无法想象苏问那些黑暗的日子是怎么挨过的,那些日子苏问每日站在黑暗里,他当时那么小,那么无力,他没办法对抗,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他怎么独自和这无尽的黑暗作战,陆衡突然觉得心疼。他突然像抱抱眼前那人,可是他却无法看见他。   “苏问。”陆衡唤着。   “我在这。”苏问直接把盖在陆衡眼前的衬衫结了,他看着陆衡,有点害羞似得。   陆衡突然紧紧的抱了抱他,苏问先是一诧异,之后就凑上去吻着陆衡。   两个人并未讲话,只是那样细细的吻着,苏问似乎觉出了陆衡的深情,他看着他,把他的手拉向自己的胸口,陆衡感受到了胸口下那心脏的跳动,蓬蓬勃勃的,旺盛的生命。   “它无时不刻的不在想着你,念着你。”苏问看着陆衡。“它说它爱你,他想要你,他也想你要他。他想和你在一起。”   苏问看着陆衡,眼睛里认认真真。   陆衡突然压过去,吻着苏问,吻着他的胸口。他感受到胸口下那颗心脏的跳动,感受到他跳动的生命。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   他吻着他的发丝耳尖。吻着他的身体。   最后他在他的眉间落下一吻,我爱你,他说。   然后他进入他。像是突然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思念。   他温柔地和他在一起。   他进入他的时候,像是在外的旅人一下子回到了家乡似得。激动和更深的思念。他想仔仔细细的看看他,完完全去的毫无保留的爱着他,他想和他在一起,不再分离。   他甚至想停在那里,就那么和他活在一处。   他像是要把这些年的思念一遭补齐似得,他不住的吻着他,唤着他。他唤他的名字,叫他小北,也叫他苏问。   那种欲望似乎很淡,可是他却不住的索取,因为他像是被那浓浓的爱意包裹着,流连忘返。   这一次,他又被捉住了,而且再也逃不掉了。   他心甘情愿的束手就擒,因为这一次,捉住他的,不是那一直无法摆脱的命运。   而是是冬雷震震夏雨雪中所有的不可能的可能,这一次,捉住他的,是爱情。这一次,他不要逃。   。   ☆、破晓   四十七   在夏天还剩一个尾巴的时候,陆衡陪苏问回了一趟老家。   那地方偏远,打车绕了几绕方才到,司机帮忙停在了外面,说是再里面进不去了。苏问说好,付了钱和陆衡下车。   那边是一些老式的别墅区,环境清幽,倒也是一方好所在。   这几年地产泡沫愈发的大,倒也没扰了这份清净。   “隐藏颇深啊,苏少爷。”   苏问见陆衡趣自己,和他讲现在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也就剩这最后一点基业了。后来苏承夕背了债务,一病不起,当初这处也抵押了出去,后来他自己东拼西凑到底给留了下来。可是留着干嘛,他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对这件房子基本上没有什么愉快的记忆,可是即便这样他也不想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在自己手上消失了。   他说自己母亲算是高嫁,在婆家并不受待见,连带着他这个杂种小子也不受喜爱,母凭子贵这在他们家根本不存在。后来他才知道苏承夕本来就是私生子,所以他这个杂种二代更是没人理会,苏承夕倒是分了一些家产,后来也算是有了一方产业。但是他们和苏家其他枝的关系一直不亲近,苏承夕在世,还有利益往来,之后也一遭尽断了。他们见他家没落也就墙倒众人推似得,没人再管,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然后陆衡突然想起,自己大一的时候和苏问去的那家简陋的宾馆,说是委屈他这样的金贵少爷了。   苏问笑了一下说,自己当时真的是没钱,也不算委屈,要是陆衡真的直接开了个总统套房什么的他可能就求包养了,□□直接变金主了。   他这话虽说是打趣自己,但是当时确实拮据也是真。很多关系,盘根错节,一枯俱枯,一损俱损。   想再翻身,也是为难。   其实他当时也不是一份没有,只是花钱大手大脚的惯了,便如那一次他卡上那点钱都花光了给季振买了件衣服买了点零散的玩意儿,直接万把块就这么刷掉了。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连回学校的钱都快没了,可是他这当哥的总得撑个面子不是,自己经济困难也不能委屈了弟弟。所以他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硬座,才把自己折腾回学校,没想到这一走那个不成样子的家到底散了:季芮重病,直接自己拔了呼吸机死亡,第二天早上才有人发现,季家匆忙料理了后事,也没对外张扬,季振被季淮笙带走,一去杳无音信。苏承夕在疗养院里半生不死。当初的阴暗也好丑陋也罢,都一遭散了,人死的死,走的走,不知世事的不知世事。便剩了他一个人背负那些被搅的一团乱麻的杂七杂八。   不过也好,一个人面对也好,   他带陆衡进去,那间房子似乎久未住人,猛地一开启,像是被惊扰了似得,那屋顶上的吊灯都落下灰来。   “也是许久没有人了,”苏问看了看说,他不喜欢这里,之后也没太回来住过。   苏问说他之前找人清理了间客房出来,陆衡若是不介意可以和他住在那里,若是不习惯,出去也可以。其他的房间他都没太打理,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其实这么多年他也只清理过客房厨房和一楼的卫浴。他回来过一次但是没在他以前的屋子里住了,他住在一楼左手边的那一间。那次是有些急事要处理,但是大多也不呆在家里。   他领陆衡去看他自己当时的房间。   他的房间在二楼西边起的第一间,一上楼梯便是。   苏问的房间算大,但也不是单单是卧室,他似乎把自己能用的都搬在这里,所以他的卧室是卧室+书房+休息室的感觉。他似乎不和苏承夕他们共用书房,他卧室里有一整面木质的书架,像面装饰的墙。   他的案上放着一个瓶子,里面插了半只兰花。   苏问看到笑了一下,他嗅了嗅,说“王姨知道我要回来必然会来这间屋子转转,便放上了点点缀,说是这样看着房间也多点生气。倒也难为她惦记着。”   陆衡见那插着兰草的旁边有一个空缺的盒子似乎被换了位置似得,那个地方被阳光常年挡着倒比别处深些。那是个方方正正的痕迹,陆衡盯着看了一会,苏问见了,笑了一下说:“猜猜看,之前是什么。”   陆衡自然知道,他突然有点感慨。他看着苏问怔了怔,然后听着那个人说:一直放在这里,突然空了倒不习惯。然后他转头看向陆衡,“那次我没提,其实你一直陪着我的。你别这么盯着我看,我会害羞的。”   然后苏问拉着陆衡到一边,当时我就躲在这里,他试图蹲下,可是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进去了,“没想到那时我竟长得那么小,现在再躲不进了。”他指着床底给陆衡看:那里阴阴暗暗的,现在还有点潮湿。“当初我总拿着那块石头躲在那里,那样就觉得分外安心似得。我一直记得,当初我躲在床下,你找到我的那一刻。我记得你和我说,别害怕,我在这。其实我当时被吓破了胆。后来有的时候我会拿着你送给我的那块时候躲在这里,就像是当年似得。”   我真幸运。苏问看着陆衡的眼睛,笑了。   然后他拉着陆衡去了客房,那不过是个简单的屋子,很是简朴,只有一张简单的单人床,和一扇窗子,屋子里没有任何陈设,只有靠西角的地方有一盏和整间屋子及其不符的大吊灯,礼堂似得。   下午的时候苏问处理了一下手头的一些事情,带陆衡在附近随便转转,晚些时候便买了吃的回来做晚饭。   那间房子似乎被蓦然点上了人的生气似得,生机勃勃了起来。   苏问突然有点后悔把这里出手了。这里似乎被陆衡施了魔法似得变得和往昔不再一样,以前他想起这里总是阴暗的,潮湿的,无尽的伤痛的,可是现在,这里突然变得温馨起来,变得像是一个真正的家了。   不过他当然不要把自己的家建在苏承夕的家里,那让他厌恶,但是这并不烦扰这里被抹去那层阴冷。   那天晚上他们早早上床,苏问缠着陆衡要他给他讲故事。   陆衡问他,什么故事?   自然是童话故事。   王子和王子?   嗯。   他把他当孩子似得哄,讲小马过河讲小白兔喝水讲那森林里的永远在发生着的故事。   苏问后来睡着了,可是梦中他想到的却是小红帽和狼外婆的故事。   当时他姥姥给他买了一件红色的斗篷,和一双乌黑的小马靴作为他的新年礼物邮寄过来。   苏承夕看了不喜,说他穿上小丫头似得。   苏问看了礼物很开心,他似乎在那上面嗅到了一丝久未的气息。那是熟悉的,母亲的感觉。   他过年的时候,试穿了一下,那斗篷长长的,用丝带系在脖子下面,后面还背着大红色的帽子,他穿好之后跑去给季芮看,高高兴兴。   季芮拉他过来看了一下,说好看。   会像女孩子么?   不会,阿问很帅气。   姆妈最好。   他因为避着苏承夕,匆忙回了房间。   那天晚上小苏问从梦里爬起来,他似乎听到了楼上的声音,他拿了一盏小灯,金属质地的,里面雕着九龙戏珠向上托着一盏小圆灯,那是前两年他妈妈买给他的。他听着楼上的声音,然后起身,因为感觉夜里有些凉,他直接披了那个红色的斗篷,系紧了带子,然后登上了那个羊皮小靴,慢慢的打开了门。   苏问半夜醒来,他似乎听到了楼上的一丝异动,他在这里睡眠一直很轻,一点的声音也能惊醒。他蹑手蹑脚的爬起,怕惊扰到陆衡,之前他常常在噩梦中惊醒,有的时候会在梦里惊的浑身发抖失声大叫。陆衡总是会第一时间发现,安抚他,后来他这种情况慢慢变少,夜里便也没有这一番折腾。苏问慢慢打开门,他怕惊扰到陆衡,所以回头轻轻的合上,这时他有听到一声响动。   小苏问寻声望去,看到向上的楼梯,他想着家里人这时应该都睡了,小心翼翼的提着小灯,慢慢的走了上去,他本来听到的声音似乎戛然而止了,他看了看四周,冷风似乎破窗而入似得,冷的瘆人,他裹紧了斗篷,还把帽子也带上,那帽子有些大,他一抬头就会盖着眼睛。他看着顶楼最里间的屋子,那上面常年锁着,小苏问从来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所以他站在那里好奇的看了看,然后他轻轻的一推,门开了。   苏问披了一件外套,门廊里这个季节还好,轻轻爽爽,他看着向上的楼梯,犹豫了片刻,打开手机,走了上去。苏问沿着楼梯上走,这边的楼梯后来已经不稳,他找人加固了一下,他尽量轻的踩在上面,那扇门还是紧闭着,他在门外停留了片刻,用左手输了几个密码,门应声而开。   那里面很黑,几乎没有光,也没有任何的响动,小苏问的灯不知怎么就灭了,估计是时间久了的缘故,还是提着那盏灯,凭着感觉往前走了几步,那里很静,他几乎屏住了呼吸,他什么也看不见,所以他探着步子往前走。他看到了一个半开着的箱子似得东西,他看到里面有一个黑色东西,蜿蜒在那里,他吓了一下,后退了半步。   苏问走了进去,他径直的看到了那个箱子,那个箱子旧了,破了,一边的门开着,歪歪斜斜的挂在那里,他推了一下那个门,哗的一下窜出了一个黑影。   小苏问大着胆子走了过去,他凑近,摸了一下,不是蛇,应该是一条丝带,他好奇的打量着那个箱子。   苏问朝那边照了一下,原来是一只老鼠,他拎着它的尾巴把它丢了出去,然后看着那个空箱子发呆。   孩子的本能好奇驱使着他钻进了那个箱子,那个箱子对他来说很大,所以他在里面转了个身,心里想着以后玩捉迷藏有地方了诶,他低头看了一下那个丝带,他刚要把那个丝带拿在手里。然后那个箱子似乎猛地一下被从外面推上,之后就是哗啦啦的金属链条的声音。   苏问被一种莫名的感觉驱使,他试图钻进去,那个箱子对他来说有些太小了,但是他勉强可以把自己塞进去,他转身试图把门关上,他拎了一下那个搭在一边的金属链条,他们本来挂在外面,用来封箱子的。现在这么一扯,竟直接掉了下来,垂在地上,一阵金属链条的声音。   小苏问猛地一惊,他先是安静了片刻,然后发现并没什么事情,他好奇的在里面打转,他刚才看了一下,那是那个链条直接自动被带动的缘故,所以他放下心来,可以带季振来玩,他想。为什么这里平时不打开呢。那里面很干净,他突然想起平日里看到的孙大圣的故事,他拿着手指在那里写了个问字,却也看不清晰。   苏问蜷在那个里面发呆,那个箱子对他来说他小了,他觉得很不舒服,他觉得他该回去了,陆衡若是醒了找不见他会着急的。苏问在箱子里待了一会儿,他想着每次陆衡发现他噩梦惊醒时的样子,其实他偶尔会梦到这个箱子,陆衡总会安慰他,陪着他。他想到这里笑了一下。他在那灰尘上,用手指写了个衡字,那灰尘被推的散在一边,倒也恣意。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拿着那个链条扣了两下门,那个声音让他害怕,他不知道那是谁,有一种莫名的恐惧,被发现就完了,他想。他试图躲去里面,可是他手里的玻璃琉璃灯一下子撞到门上,咚的一声。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似乎走上来,扭开了灯,那声音让他安心,他知道那是陆衡,他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又被发现了,他想。他试图打开门出去,可是空间太小动弹不得,他的手机一下子撞在了门上,咚的一声。   门被从外面打开。门一开,外面也是无边的黑暗。小苏问被抓了出来,他拎着他的帽子,直接把他从箱子里薅了出来,他的头直接撞在地上,很痛。小苏问之前因为冷脖子上的带子系的紧,这样被一拉,他几乎窒息似得痛苦,他整个人头朝下摔了下来,然后又被拉着帽子拖出了十几米。他把他直接用帽子拎起来,拎到了腿上。冷冷地问他,你怎么进去的?   苏问用膝盖把门抵开了。门一开,外面是大亮的灯光,陆衡站在那里。   他把他半抱着端了出来,因为苏问的身高加上这个姿势太难着力,两个人竟一起绊倒在那里。两个人互相看着笑了半晌。陆衡拍了拍他,先别笑。我问你,你怎么进去的?   我爬进去的。小苏问说。   半晌又喃喃的补了一句,我错了。   不是说不许穿这件衣服么?他看着他说。   父亲。   小苏问这么一叫,苏承夕拎着领子把他拉离了一些。厌恶似得。   苏承夕粗暴的把那红色的带子撕开,他用了力,可是刚才小苏问匆忙似乎系了个死结,苏承夕并没有耐性帮他解,直接从一边扯下,可是因为脖子那里系的紧,刚才虽然被他拖了一路拉的开了,但是这样也还是不能直接脱下。他这么一扯,小苏问半边的小肩膀直接露了出来。他有些害怕的躲了一下。苏承夕直接薅了他的头发把他拎过来,对着他的眼睛问:你怕我?   不怕。小苏问声音脆脆生生的,倒是好听。   哼。苏承夕一直不正眼瞧他,此时倒盯着他看。   小苏问觉得有什么东西抵着他似得,所以他退了半步,本能的喊了一句姆妈。   喜欢季芮?   小苏问听了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看了苏承夕的表情又马上摇了摇头。他觉得那半边肩膀有些冷,想着拿手拢一下,结果看了苏承夕的眼神,又怯怯的放了手。   你现在几岁?   9岁,9岁半。   嗯,去吧。苏承夕试图扭了一下他的脖子,小苏问觉得自己像是性命堪忧了似得,听了那句话嗖的一下弹了出去。他觉得自己被什么推了一下,所以他借着这点力直接匆匆的跑到了楼下,他路上差点跌了一跤,但是他并没有理,直接窜回房间,扑上了床。那床已经凉了,他从一边掀开被子,然后竟也就睡了。直到第二天起来他看着自己还穿着那件红色的斗篷。   我爬进去的啊。苏问假装做了个搞怪的爬的姿势。   就你能耐。陆衡拍了他一下。   快早上了吧。苏问看了看上面的天窗。   所以你想说你这是清早遛弯?   苏问笑了一下。然后突然想起什么,退了一下,说我身上都是灰。   没事儿,地上灰更多。陆衡把苏问揽回来。   苏问笑了一下。说自己听到楼上有动静,来看了一下,结果是久不住人招了老鼠。   老鼠占了你的房子,所以你来占老鼠窝?   嗯,很有道理。   有道理个鬼。   苏问瘫在那里,说自己其实看看没什么要回去了,结果还是被发现了,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什么啊?怎么在哪里都找的到。苏问在地上歪蹭了一下,把头枕在陆衡身上,叹了口气:这里没洗衣机啊。   他问陆衡知道小红帽的故事么。   他说小红帽开了门被大灰狼吃了。   可是也有小红帽打开了门却被放了,你信么。   然后苏问说了一些关于苏承夕的事,也说了七七八八的猜想,却到底没人能够真的证实。   苏承夕呢?   他其实死了,前几年就死了。这里后来我再没进来过,当时也不知道里面的样子,太黑了,根本看不清,如果不是苏承夕的声音我认得,我都不确定是他。   或许不是?   苏问听了陆衡这个说法身子抖了一下,然后又恢复了平静,是他,我知道的。   陆衡没再追问。苏问已然不在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真的当个故事似得,他也没必要问的太多。早上想吃什么?   豆浆。   之前不还讨厌的什么似得。   哥,苏问直接爬上去撒娇,不许他讲。他悄悄的趴在陆衡的耳朵上说刚才他推开门的那一霎那看到他。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突然冲他笑了,那一瞬间他心跳的好快。   可是豆浆真的没法做啊。陆衡叹了口气,假装没听到。   苏问咬了一口那个人,觉得他这样简直欺人太甚。   陆衡拉他起来,在他头上戳了一下,盖个章似得。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苏问扑扑楞楞的起来,眉眼勾着笑说:你应该说另外三个字。   陆衡把那箱子的那扇门关了怕苏问大咧咧的碰着,然后他倚在一边看着苏问,点头称是,那三个字该是:我饿了。   哈哈哈,对对对。   喜欢你。陆衡推他出去,说这屋子阴冷别呆久了。   苏问一边往前走一边还扭头回怼。谁问你了?   再傲娇直接把你扔下去。陆衡敲了敲他,然后要把衣服给他披上。   苏问跑了两步,做个鬼脸,你才不舍得呢。我要自己跑下去。   然后苏问真的直接呼啸着跑了下去,像一阵欢快的风。陆衡跟在后面喊他小心台阶。   苏问一步三个台阶的跑到下面,整了整衣服,双手拢成一个喇叭形,对着陆衡喊:“我亲爱的公主殿下,早上好。”   陆衡直接把他夜里披着起来刚才忘了扔在上面的衣服劈头盖脸的扔过去。你他妈的早晚得冻感冒。   现在虽是暮夏,但这屋子久未住人,却也阴冷。   那件衣服就这么直接砸在苏问的头上,他也不捡,直接顶着那件衣服仰头望着陆衡下来,嘴角咧着笑,半撒娇半催促的叫:“哥,我都快饿死啦。”   临走之前,陆衡陪苏问去了季芮的墓前。   陆衡看到苏问在那墓前怔了半晌,想着要走开,结果被苏问拉住了,不妨事的,你在这。   陆衡看到那墓碑上的照片便知道季芮当年估计是个光彩夺人的美人,季振其实长得和季芮有些像,但还是比不得他母亲惊艳。   季芮,其实我已经决定要忘记你了,是他说,要我来送送你,他说你怪我最后也没来看你,没和你说上点什么。你小时候和我说,那块石头不会来找我的,可是你也不总是对的。其实我也没什么话和你讲的,该说的话都被你说尽了。下辈子不要受苦了,也不要再拉着旁人和你一起受罪。托生个好人家,平平安安的长大,找个在意你的人嫁了。安安稳稳的过上一辈子。下辈子好好活。   苏问说完,拉了陆衡远去,那天清晨雾气蔼蔼,倒是清爽。   自那以后,苏问再没被噩梦惊扰,季芮这个名字和老宅那些阴残的记忆似乎也再不见了。      ☆、吴弥   一日,苏问刷着微信,突然看到吴弥发了一张朋友圈,他貌似在国外呆的不错,还找了个外国男朋友,那天他似乎去了同志□□,到处的彩虹旗帜,彩虹标识。苏问点开看了两秒,觉得吴弥的新男友似乎有点眼熟,但是他也没细想,直接就关了,结果不小心一下子按了个赞,想了想,也没取消。   结果没两秒,吴弥直接发了微信过来。   “你诈尸啊。”   “嗯。”   “最近怎么样啊?”   苏问还没等回。小秦又发了一条过来。   “有没有和陆衡在一起啊?”   “还行。”“嗯。”   “擦擦擦!!!”“真的?!”   “嗯,在一起了。”   “哈哈哈,那个时候谁跟我一脸那啥的说你们没可能,我吴弥就没看错过!”   “嗯。”   “你怎么了,这么冷淡。”   其实不是苏问冷淡,是小秦真的打字飞快,苏问开始还想着做一份东西后来干脆放弃。   “做零的感觉怎么样?”   苏问脑海里突然浮现了陆衡的脸,然后他掐断思维,打了两个字,还行。   “诶,人家都是湾仔码头,我这是归零码头吧。”   苏问突然想起小秦和他讲的自己上一任男友和他分了就找了个1,当时小秦一脸伤悲。   “这次和你无关。”   “也是。啊,给你看一下我的新男友。”   然后吴弥把自己男朋友的照片发过来。倒是个欧美小帅哥,轮廓颇深,可是总觉得哪里见过,苏问突然想起来了可能是和自己有点像。。。   “你别自作多情啊,我就是喜欢你们这一挂的,你仔细看看其实和我也有的像呢。”   恕苏问眼拙,真没看出来。   “按照交易原则,你老公呢?”   苏问看了一眼给花浇水的陆大爷,“他不在。”苏问睁着眼睛说瞎话。   “天,你居然管别人叫老公,我不能忍。”   “这是你说的。”   “可是你承认了。”   “我只是承认这种关系状态。”   “还好还好。既然你这么有骨气我就放心了。希望你一直这么有骨气。加油~”   苏问想着自己其实已经没骨气了,不过想着多来几次,以后他一叫这两个字,陆衡脑海里浮现的画面他就想笑,哈哈哈,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他本性里那点恶作剧因子暴露无疑,这么想想就有点小激动呢。然后他就莫名的回了个哈哈哈。   吴弥发了个没脸看了不要秀恩爱的表情过来。   然后吴弥就开始感慨,说当年就觉得两个人关系异常,倒是不是说两个人有点什么,就是那种默契有点吓人。   苏问说他怎么没觉得呢。   你们会讲一样的话。似乎吃东西的口味也一样。吴弥说自己没见过陆衡几次就不列举了。但是有一次他拉着苏问去一个展览,那情侣展中间有测默契度的,当时陆衡和苏问还在一个公司,正好有事,陆衡也在附近,就直接过来找他说待会两个人一起回公司,但是小秦非要过那个默契测试,几次下来都不满意,没有这个默契测试就盖不了最后的通关的证书也没办法领礼物,结果陆衡来了,很直男的看了看,说,要礼物?嗯,小秦说。要不我帮你们试一下?小秦当时也没想,想着你试肯定不管用啊。   赶时间啊小帅哥,要哪个礼物。   结果小秦想着让他们试吧刚才过去了几对情侣他都偷着看了基本上没啥命中率,可能是题出的有问题。而且他们能试出什么。结果苏问和陆衡的默契度,嗯,百分之百。操。小秦那天觉得自己真的是日了狗了。结果那两个人那直接也没管什么默契度,连看都没看,一见通关了,就直接过去拿个礼物。啊,居然是这个还不错,苏问把礼物塞在小秦手里,小秦不要,结果苏问直接抱了小秦亲了一下,说礼物给你赢回来了,别不开心了,待会要什么我回来买给你。我刚才是瞎选的。他说了这句话,小秦一下子开心了起来。   其实小秦说的这件事,苏问还真的不太记得,小秦这么一说他觉得似乎好像有这么回事。   所以小秦后来决定要走的时候也是想到了那一天,苏问其实根本就不是乱选的。这么想着的他突然就觉得没趣了。   他觉得自己情深万两,终究抵不过那两人默契十足。   所以由他们去吧。   放了自己也放了他们。况且那两个木头,估计都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多的默契。   苏问觉得他和陆衡之间可能很多事情太过默契,反而觉得自然,很多是从小的习惯,有的时候根本不会细想,所以在一起的时候只觉得舒服合拍,但这些默契估计太多了,所以他们也没用心记着。   可这在旁人看来,却是不寻常,甚至十分反常。   这样想着,苏问突然怔了怔。   苏问和小秦又聊了聊彼此的近况,也都颇为满意,小秦还说要是他们想着什么时候过来玩他可以当地陪。苏问也讲要是小秦回国了来这边找他。   两人聊了半晌,后来基本上也没什么说的,然后苏问正打算看没了消息关了,结果就看到吴弥发了一个链接过来:各位受君如何爱护自己鲜嫩的菊花。后面还配了一个坏笑的表情,说这是今天份的学习资料,要他好好学习,学习委员只能帮你到这了。   苏问看到标题一脸黑线,但是还是点了进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是什么公众号还会推这种东西。刚点进去,就看到那些标题的字大的吓人,还一闪一闪的。苏问觉得自己可能老年痴呆提前了。   然后苏问抬头就看到陆衡的脸。   “你咋了”陆衡见苏问一脸日了狗的表情。然后低头看了一下屏幕。   苏问淡定的向下一划,什么也没有,操,要点开原文,算了,没心情。   所以苏问在陆衡的注目下,把那个一闪一闪的受受和菊花给关了,问他午饭吃什么。   “少年很有求知欲么。”陆衡淡淡的飘了一句。   苏问觉得自己关掉了界面,结果被陆衡这句话一说,心里吐槽一句,手下一激动不小心把吴弥的语音点开了。   “哈哈哈,好好爱护菊。。花哦~”   吴弥的声音贱贱地传来,苏问在他说完之前关了。然后看着陆衡说,吴弥记挂他的身体健康。   怕陆衡把他插死了。   陆衡听苏问胡诌,偏头一笑。   他问了问吴弥的近况,说是竟然也好久没见了。然后他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你当年那个分手理由是诓我的吧,你们到底是为啥分的?   苏问把手机一扬,要他自己看。   陆衡说自己没有翻别人通讯记录的习惯。   苏问说,自己懒得讲,要看就看,不看滚,别讲那些没用的。   陆衡思考两秒拿起手机,发现已经锁屏关了。自己试了一下密码,打不开。   然后他抬头看向苏问。   苏问举了三根手指。   陆衡想了想打了个OK。   吴弥是一个爱好各种表情包,以及黄暴表情包的人。   一打开就就是受君,菊花,陆衡想着现在小零之间都这么交流了。   苏问给陆衡和自己拿了两杯酸奶,然后窝在沙发里,拿iPad刷了起来。   “我咋不记得有这事儿呢。”   “就你那脑容量,能活到现在已经不错了。”   这么放肆,不能惯着。   然后陆衡便直接过去收拾自己的小野猫,待到驯服了方才放手,结果那人后来坐在那里直接把他拦腰揽了过来,陆衡便一下子被苏问拉坐腿上,其实他们基本上没以这种姿势对视过,所以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偏头笑了一下。   陆衡要起身,结果被苏问按住了,盯着他打量了半晌,说了一句,“你怎么这么重?”   “重还不放手?”   “平时怎么不觉得?而且美人儿身材这么匀称,不应该啊。”苏问看了看,然后又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我呢,我很重么?”他觉得平时陆衡直接就把他抱起来了,他有时候直接腻倒在人家身上,这么一想,嗯,辛苦了啊大哥。   “你觉得呢,你以为自己长得很娇小么?”   “哈哈哈。”   诶,苏问突然把那人压在桌上,他觉得自己可能被陆衡的流氓气传染了,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人秀色可餐似得。怎么就管不住自己那淫邪的手呢。   他之前特别困惑为啥陆衡对他那么感兴趣,嗯,应该是感性趣。没事就要捏捏抱抱,似乎他身上藏了什么宝贝似得。   这不,流氓习气都是共通的,这不他看着那人眉眼间的错愕顿时血气上涌,兽性大发。   那人似乎被桌沿咯了一下,然后皱了一下眉。嗯,这里倒不是个何时的地方,若是被上的是他苏问自然没关系,他向来“能屈能伸”,估计直接坐上来自己动了,可是陆衡一则不常做零,二则到底比他面皮薄些,他不想弄着那人不舒服,便看了一下四周。试图直接将人抱起。结果他这个姿势根本无处着力。然后陆衡倒也看着他不管。   之后飘了一句:“你这样能抱起来就见鬼了。”   苏问不信,又用了一下力,果然不行,然后他把头伏在那人的肩上,推了一下,你先起来。   陆衡憋着没笑,他怕一笑他们家狼崽子直接甩性子了。所以他从善如流的站了起来,异常体贴大方。   其实他觉得苏问今天倒未必抱得起来他,昨天两人闹了两次,那人后来说感觉腰都快被折断了,这今天起来倒有生了点别样的心思,偏要抱他,这不给他自己添堵么。   其实若论在床上,还是陆衡做一居多,苏问惫懒,而且又是两人不太熟悉的相处方式,便更要花力气挑逗,几次之后苏问直接躺倒不动,累死老子了,谁爱做谁做,老子不管了。这家伙本来干活的次数就不多,还消极怠工。真的是又馋又懒。   其实陆衡虽然现在对做零没什么阴影,感觉也还不错,生理上也有快感。但是他其实还是更喜欢做一,因为那种心理上的快感更强,便像是苏问刚才对他那般,他眼睛里有一种捕获的快感,是屈身俯就所无法弥补的。这时候若是陆衡见他抱不起来直接把人扛了扔在床上里里外外的操个舒爽,虽然生理上的快感似乎满足,但是那种意犹未尽之感到底没有得到,所以陆衡便站了起来,看着他们家狼崽子刚才眼睛都快烧红了可是就是没办法的感觉,真的是,太TMD的有趣了,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可是没给陆衡太多时间感概,苏问就把人抱起来了,结果刚进了门就直接把人扔地上了。然后他也直接倒在陆衡身上,埋在那人的肩侧,不起来了!   “能不逞能不?”   “不能。”   “现实教做人了吧。”   “嗯。”   “我又不是没长腿,可以自己走啊。”   “不行,那样太不帅气了。”   “或者背过去?”陆衡想着如何帮狼崽子挽回一点颜面。   “说了,要帅气。”   哈哈哈,陆衡终于被他的那点中二魂给逗笑了。   “那,现在呢?”   “我冷静一下。”   “你还没冷静过来?”   “太TMD的丢脸了。还好没人知道。”   “我呢?”   “我和你不分彼此,所以不会客气的。”   “这么给面子。”   “哥?”   “啊?”   “我饿了?”   “你哪饿了?”   “肚子饿了,想吃饭。”   “出息。”   “红烧排骨和可乐鸡翅。”苏问整个人一抱,刚才那种□□满满的样子似乎退了,又撒起了娇。   “只能选一个。”   然后苏问又在那人的颈间嗅了嗅,叹了口气。   “干嘛呢?”   “没出息呗。”   “那起来啊。”陆衡推了苏问一下。   “我想选你。”苏问闷闷地嘟囔了一句。   陆衡看他现在那点有野心没能耐的样子真的是忍不住笑了,虽然赢了糖醋排骨和可乐鸡翅也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开心的事。他揉了一下苏问的头,说,那你这小家伙也得先给我起来。   苏问一听有戏,立马欢欢喜喜的直接跪起来,还想着拉陆衡的手亲了一下,结果他手刚一伸,就被陆衡直接拉了拦腰抱起。苏问诶呦嘿了一声,就直接被扔在了床上。   那天晚上,苏问一会儿从身后环着陆衡,然后一会儿又跑到前面看看,嘴上说着:诶呀,宝贝儿太累太辛苦了,回去歇一下吧,饭我来做。一会又诶呀我帮你揉一下腰吧,一会又抱着那人亲一下看一下。诶呀,我哥怎么这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啊,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暖得了玉床。   你能消停一会不?   嗯嗯。苏问马上令行禁止,连话都不讲了点了点头。扒拉着陆衡的肩不动也不说话了。   也没要你直接变小哑巴呀。   老公宇宙无敌第一帅!   结果陆衡听了这两个字直接拽了他的耳朵。   “疼,宝贝儿。”   苏问一叫疼,陆衡还真的放手了。   苏问露出了一个邪邪的微笑,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吻了一下那个人的耳尖,见没被推开,就大着胆子抱了上去,怂恿建议的说:“这种调皮的,就该好好教训教训,恩,我绝对举双手赞成,这样怎么行呢,简直无视我们一家之主的尊严。这种事情呢,就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怎么讲你的你就怎么叫他。”苏问说到这自己笑了一下,拍了一下陆衡说:“对吧?”   陆衡不理他,嫌他太浪,苏问把手环的紧了紧,让陆衡仰靠在他身上,他把头凑过去,说“小伙子你还太年轻啊,娶媳妇当然要浪的,”他勾嘴一笑,他看了看陆衡,又喃喃的说了句:“不浪的也好…”然后又凑过去亲了一下。   “刚才我说啥来着?”陆衡把他爪子扒拉开,菜都糊了。   “要我消停一会。”   “嗯。”   “可是我消停不下来。”苏问莫名的带了点委屈,可怜见的。   陆衡看了苏问一眼,觉得自家的小野猫怎么好像变身小狼狗了,还不住的朝主人摇尾巴求抱抱的,然后陆衡又看了看,说:“那就闹腾吧。”   苏问像是得了命令似的一下子又抱了上去,“宝贝儿不舍得了。”   陆衡回头看了他一眼,苏问立马二十四孝好弟弟上身。“哥,有啥要帮忙的尽管吩咐?”   “医院是不是不收你这样的了?那也不能真的放弃治疗啊。”陆衡看了看他。   “他们说要我回来看看自家美人儿,药到病除。”   “我怎么觉得有点病入膏肓。”   “这叫爱入膏肓。”苏问邪气一笑,把人直接扣过来一吻,“你不喜欢以后我不这样了。”   “不是,怕你疯过头直接又撞门上。”   “哥,这事儿咱不提了成不,都多少年了啊。”   这不,有个知道你成长黑历史的人,真的是分分钟钟被虐回童年啊不幼年。   “不只以前吧。”   “哥~”   “不许撒娇。”   “那我耍赖。”   “你耍吧,我吃饭。”   “那我也吃饭。”   苏问吃一口饭,看一眼陆衡,然后再吃一口,美滋滋的,这是把他哥当下饭菜了。   得,现在他们家的小狐狸小野猫已经升级进化成了小□□小痴汉了,就说了不要升级不要升级不要升级。重要的话说三遍。   当然,升级也有升级的好,用户体验还是不错的。   陆衡默默打了个好评。没错,他刷的是刚才的快递。   ☆、林烨   四十九   苏问一次去医院的时候碰见了林烨。   恰好他一个同事生病,前去探望,苏问见了一个和林烨相似的背影就叫了一声,倒也没想,真的是林烨。   他比以前消瘦了不少,人似乎也憔悴。   他见到苏问倒是客客气气。   两人聊了几句,苏问因为之后还有事情,便留了林烨的联系方式,说有事找他便好。   林烨的父亲生病了,住在六院。   苏问晚间吃饭的时候和陆衡讲。   陆衡的筷子顿了顿,应了一声并没言语。   “去看看吧,便是普通朋友,看一下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林烨那边情况很是复杂,他虽然上面有三个姐姐,但也只见过二姐,说是之前大姐也过来过,后来和林母吵架,再不来了。在这边只有林烨和林母在,林烨媳妇据说怀了孕,也不能来。   陆衡来得那次,进了病房,林烨和林母都在,他拎了点东西。见林烨在一边呆怔着看了他几眼,然后就帮他父亲打理,也没理他。林烨的母亲见了,说自家的小儿子不太懂事儿要陆衡别介意,林母倒认出了陆衡是当初和林烨合租的小伙子,说是谢谢他了,林母记着陆衡因为当初陆衡就待他们夫妻很好,她当时还托着陆衡照顾他们家小烨。林母拉着陆衡就说开了家里的家常里短,她说自己的几个女儿不孝顺,单要了她的命,还好有个儿子知疼知热,最近也累得瘦了,林母说着垂下了两滴眼泪。她用手擦了擦说是自己家里就小烨一个出息了,还没跑远了真的不管他们夫妻两个,“他一小的就孝顺啊,可知道疼乎人了。”林母说着笑了,想起什么似得,“当时就这么大点个小人儿,”林母说着比量一下,“听着学校里说是过母亲节,还我买了一束康奈(乃)馨……”   “妈,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你说这个干什么。”林烨闷声闷语的说了一句,然后又不讲话了。   “说说怕什么。”   陆衡看林烨尴尬,便想着和林烨说上几句就走,可是林母似乎孤单的久了,好不容易找到个人聊天似得,说个不停。   “小烨父亲都没送过我花,那花长得那个俊儿呦,也不知道他哪买来得……”林烨母亲似乎陷入了当年的记忆似得,怔怔的发呆。   “阿姨,我看您也累了,歇一会吧,我之后还有点事,和林烨说一句就走。”   “去吧去吧,之前我就和林烨说你这小伙子不错,还惦记着,快去吧。”   林烨其实就在门外。他见陆衡出来,手习惯性的抬了一下,然后又放下了。   “苏问叫你来的?”   “嗯。”   “你们在一起了。”   “嗯。”   “没什么可帮忙的,你走吧。”   “林烨。”   林烨听他这么一叫登时就愣在那里,他看着他,他还是叫他林烨,可是到底不一样了。   “现在过得还好么?”   “你自己不都看见了。”   “当年的事,对不起。”   “没什么谁对不住谁的,不过是个人的命罢了。对了,帮我谢谢苏问。”   陆衡叹了口气,“他猜到你会这么讲,说有什么要帮忙的别客气。”   林烨笑了笑:“那就再谢他一次。你走吧,有事情我会打电话的。”   那天晚上陆衡回来,一直沉默不语,苏问见了问了一下那边的情况怎么样,陆衡说了大半,叹了口气。   苏问说林烨比先时瘦了不少。   陆衡说他现在想起当年的事情,总觉得难过,心里也像对不住似得。   苏问说那如果林烨那边需要帮忙的话就多帮衬着点,他倒是认识一个这方面的主治医师,明天可以联系一下。苏问伸手过去,拉着陆衡的手,他说自己当年虽是旁观者,但两人当年的纠结到底也知道一些。   若要当年是你,你怎么办?   是林烨么?出柜啊,或者就死撑着不结婚。   可是林烨不可能出柜的,你该知道。   所以我不是林烨,而且真的是我的话,其实我还是挺想尝试一下和女生的。苏问默默的补了句。   你想什么?!陆衡倒是一下子从那个情绪跳出来了。   苏问笑了一下说,别难过了,说点其他的调节一下。他看着陆衡,现在的假设已经没有意义了,关键是现在的问题。现在林烨那边人根本不够,林父现在还好,如果之后情况恶化的话,要是他家里几个姐姐赶不过来,可能需要人手帮忙,到时候去帮一下吧,也算是陪他把这件事了了。   这不合适。   倒也没什么不合适的。林家男丁本来就只有林烨一个,几个女儿又一直不受喜爱和林父林母都闹翻了,他一个人撑着,又不是铁打的,怎么熬的过。   苏问帮忙介绍了那个主治医生,林烨打电话感谢。   林父的病到底严重,手术之后却是离不开人看着。   到了后来,林烨二姐姐夫过来几天,和林母吵架走了,林烨说自己倒也没事,要他们回去吧。   陆衡后来过来帮忙,陪过几次,林烨没太和他讲话,倒是不住感谢,倒颇有些见外。   那天陆衡正好有事,苏问说要陆衡待会儿回去歇着吧,今天他过去。   苏问拎了点吃的过来,想着林烨母子如果没吃可以吃点,或者当夜宵也可以。   苏问见林烨见他提着罐子一脸复杂,想着估计陆衡和他吐槽自己的厨艺也未可知,这样想着笑了一下。“路上打包的。”   林烨听他这样讲倒笑了。   说自己其实随便吃了点,后来便拎了进去给林母吃了。   “你怎么倒来了?”   “自己应下的担子总不能一直要别人帮着抬不是。”   林烨看了苏问片刻,说:“谢谢你。”   苏问见他和自己客气:“谢我干嘛,不过是顺便帮个忙。”   “其实我当年一直不喜欢你。”   苏问看了看林烨,歪嘴一笑:“这也太伤人心了,其实我当年还挺喜欢你的。”   林烨倒也笑了一下,“你倒是没变。”   “这是夸我?我怎么听着不太像啊。”苏问看着林烨说。   “知道就好。”林烨笑了一下“若我当是真不回去,你打算怎样?”林烨突然打趣起之前苏问调戏他的那句。   苏问倒也没想到,林烨如今还记得。   之前苏问偶尔喜欢调戏林烨,开始觉得他偶尔害羞好玩,后来发现他倒也不是真的傻白甜,倒是有点宠坏的小孩的模样,所以每每看着林烨打足了精神表现的一脸小白兔的萌蠢样就更觉有趣。   “你知不知道,当时你在我心里已经过油烹了几遍。”   “哈哈。”苏问爽朗一笑。自己当年也算是作恶多端。虽说朋友妻,不可欺,但看着陆衡炸毛,林烨心里跳脚,也是人生不可多得的乐趣。虽说自己没见上林烨几面,但估计已经给小朋友留了心理阴影。   “当时觉得你着实可恶,要不是长得帅点,真的是一无是处。”林烨看了看苏问“现在想来或许也不至如此,以前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和你在这心平气和的讲话。”   “最难消受美人恩。”苏问眉毛一挑,嘴角一歪。   “别一脸的浪样,还调戏上自己男人的前任了。”林烨瞥了一眼苏问。   “哈哈,他管不了我。”苏问笑了笑,清新疏朗。   林烨看着这样的苏问倒也笑了,他说自己倒也好久没笑过了,倒也谢谢苏问陪他解闷说话,在医院里待着其实挺压抑的。他说起了他父亲的病,说起了几次的手术,说是这次若是挺不过去,或许便再也撑不过了。   苏问拍了拍他的肩,兄长似得。   林烨笑了一下,“心里早就又准备了,不过是挨一日算一日罢了。操了大半辈子心,到底也该歇歇了。”   林烨这话倒是并无怨念。   我快当爸爸了。林烨笑了一下说。他拿了当初产检的照片给苏问看,能够大概看到个人形。苏问倒是第一次端详到这样的照片,黑白的底色,不清晰的骨骼,蜷曲的人形,生命最初的模样。   林烨笑了一下,说,他/她一直背对着我,几次也不肯转身。这张照片我一直带着,有时候在病房里呆久了真的挺压抑的。看着这张照片倒觉得多了点希望似得。   他说起自己和现在妻子的事情。他说其实最开始结婚的时候,他已经和秋敬(林烨妻子)摊了牌,那时秋敬说她不在乎。她怀了孕,想找个人结婚生了孩子再说,那男人不要她,后来她说她觉得我也挺合适的,或许试试看也好,我说没办法有些事情改变不了。她说她也不介意。然后她到底把那个孩子打掉了,当初奔着这个结的婚,结果反到不在意了。其实后来发现其实有些事情不那么在意也好,我发现和她在一起倒也不错。   林烨笑了一下。然后低了一下头,说我这几天在想,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他/她到时还是秋天出生,正好母亲名字里也有个秋,林秋,或者秋霖似乎都还不错。   苏问那一刻似乎也被林烨的情绪感染,倒是认真想了下哪个名字更好些。他这样想着倒笑了一下,正好转头看到林烨。   “陆衡这次来,我是要谢谢你的,其实我是打定主意要好好的过那选定的生活了,成为那样的林烨了。虽然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但是有他能帮忙很安心,算是一个意外的礼物吧。”他看着苏问又说了句,“不过你别担心,我基本上没和他讲话。”   “他和我讲了,说你不理他。要是知道我今天来这么受优待,估计嫉妒死我了。”苏问偏笑了一下。   苏问转头看了一下林烨,林烨也正好看向他,两个人倒是都笑了。   这时林母突然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叫小烨,林烨直接冲了进去,苏问刚打开门就听着林烨大吼了一声:爸,他不停的按着床头的呼叫铃。   苏问扶着林母,老人家似乎心脏本来就不好,看着林父不住的喘息,也是眼泪直流却不知该怎么办是好。   一时医生赶来,推进抢救室抢救。   林烨安慰自己的母亲说不会有事的。他母亲默默的嘟囔着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林母的手已经瘦成了鸡爪似得挂在林烨身上,她不住的默念着林烨说的那几句话,给自己打气似得,她偶尔还骂上几句老林,可是她这么一叫,眼泪就又流了出来,“你说好的,不能先走,你说了你得看着我的。”   苏问看着情况觉得不太好,这边事情出的突然,林烨的二姐和二姐夫昨天还在看着没什么大事今天就走了,结果老人现在真的快挺不过跟前倒没了人。苏问给陆衡打了电话没人接,然后他又发了微信,说是林父现在情况不太好,他今天晚上可能休息不了,如果陆衡没事就过来一下。但是最后苏问还嘱咐了一句别着急,这里有他在,别担心。   林父被推进去没多久,抢救室的灯就灭了。   抢救无效,死亡。   林母拉着医生说您怎么就出来了,我们家老林怎么了?你们再看一看啊,   然后世界就似乎乱了,林母的哭泣,林烨的安慰,医生的走动,和那里静静躺着的林父。然后林母突然晕了过去,被抬去另一间病房休息了,也插了氧气管子,像是林烨父亲平日里那样。之后就是各种程序各种确认。   林烨一个人撑着,他和苏问说自己没事,他说自己早就料到这一天了,连程序提前都熟悉了,他拍了拍苏问的肩,说他辛苦了。林烨给自己的几个姐姐打电话,要她们过来,他在电话里不停的安慰着,说没事的,别怕,咱爸也折腾累了,就放他去吧。然后他又嘱咐自己的二姐说要她先别告诉秋敬,说她怀着孕怕被惊扰,说自己回去慢慢和她讲。   他后来一个人靠在那里,歪了歪头,他看着苏问说辛苦你了,大晚上的忙上忙下的。   苏问看着他体贴周到,孝敬懂事,他和他说别客气,他要他别太伤心。可是他到底无从安慰,林烨淡定缜密,像是可以承受一切似得。   苏问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林烨的时候,那时林烨和陆衡从那边走过来,他身量不高,还是个娃娃脸,所以更显小些,其实林烨倒是比苏问还大上几个月,当时的林烨笑一下就红了脸,苏问觉得有趣,还调戏了一句,那时林烨半抬着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头拽了拽陆衡的衣襟。那场景还历历在目,竟也过了这么多年。   陆衡从走廊的那头的阴影里走了过来,   苏问转头看见他,林烨却还闭着眼没转头。   陆衡和苏问眼神交汇了一下,苏问低头看了一下电话,几个未接来电,是陆衡的。苏问示意陆衡说自己没事,然后说自己出去一下。   在苏问走到走廊的尽头的时候,他听到了林烨的哭声。   林烨看着陆衡。   到底哭了。   他像是把那些伪装的坚强一遭去了,又成了十八岁的那个林烨。他好累啊,可是他不能垮,不能倒,他要是倒了这一大家子又要指望谁,他只能安慰他们说没事的,有我在呢,都会没事的,可是怎么久,谁又能安慰他,当他歇一歇脚呢。   他看到陆衡,突然想起了十八岁的那个自己。   那个曾经温柔体贴的林烨,那个曾经乖巧的林烨,那个曾经略微一逗就会羞红脸的林烨,那个会死缠烂打的林烨,那个还沉浸在温柔乡的林烨,那个年少不知愁的林烨。那个还没变的坚强的林烨,那个还不会隐忍的林烨。   他们都不知被时光不知道带去了那里,他似乎都忘了那样的自己,直到他见到这个人,他才似乎恍然觉得,原来那样的自己居然真的存在过,真的在这个世界上那样天真幸福的活过,那样炽烈的爱过。   他像是一下子找回了曾经的软弱。   一下子回到了那个十八岁的林烨。   那一年的林烨,刚刚追到陆衡,他们在一起了,还算恩爱。   那一年的林烨,对于未来还是一片懵懂,整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像是星辰大海,充满征途和期待。   那一年的林烨,暑假回家要做22个小时的火车,然后再转车,可是他却觉得开心,因为他喜欢旅途,不论长短。   那一年的林烨,总是嫌母亲太过唠叨,父亲太过严厉。那一年的林烨,还没被逼婚也没想过未来的种种。   那一年的林烨,怎么也不会相信十年后的自己会面对如此种种:他怎么会和陆衡分开呢,父母怎么会如此逼迫自己呢,自己又怎么会结婚呢。即便面对如此种种,他怎么能这么坚强,他怎么能担起全家的担子,他怎么做的到呢。   可是时间,总是出人意料。   他看着陆衡,万语千言,却不知如何开口。   他想扑到那个人的怀里哭泣,他想躲到那个人的怀里,他想说我累了,让我靠一会吧,一会儿就好。   可是他没资格,也没办法。   事到如今,再回不去了。   十八岁的林烨流泪哭泣,泪流满面,他看着陆衡站在那里,口不能言。可是二十七岁的林烨抹了一下泪水,说:我没事,你去看一下苏问吧,辛苦你们了。   苏问走在外面,突然觉得天有一丝的凉了,居然已经是秋天了。   他在医院里随意走动,看着有人躺在床上被推着。   多是老人,也有一个年轻人。   他突然对生老病死有了一种深刻的恐惧,原来他一直是不怕的,他不会主动求生,也不屑于求死,所以他只是活着。   后来,他遇见了陆衡,他像是突然觉察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意义似得,原来活着也不仅仅是活着,原来人生到底还有这许多的期待。   他听到林烨到底哭了,林烨其实还是依赖陆衡的,可这份依赖却也就这么断了,那一刻,苏问所感觉到的,不是嫉妒,不是占有欲,而是一种悲哀,一种生而为人苟存于世的悲哀。林烨在他的生活里似乎充满了勇气,可是那些坚强的面具下面又该是怎样的疲惫。他突然想着,若是当年林烨没有和陆衡分手,可能他也会继续和吴弥在一起或者分开,便也不会有之后种种。是是非非,谁又说的清呢。   他也想起苏承夕,想起他和苏承夕不多的相处时光,他死的时候苏问和林烨一样的缜密深沉,可是他和林烨不同,他没有任何哀伤,林烨到底是正常的家庭教养出来的小孩,他们给他爱,也给他束缚。所以林烨未来承担的也更多些。他不像是他苏问,他像是从小就被驱逐的异族人,颠沛流离,倒也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可是却到底被一个人捉住了,心甘情愿的多了这许多的牵绊。   他这样走了几圈,迎头看到那个人从门廊的那边走过来,他似乎有些疲惫。苏问走过去,把手放在那人的颈侧捏了捏,安慰似得。怎么样了?他问。   林烨在办手续。   陆衡说完,两个人就这么并肩的走了半晌。   然后他们看到了从那边赶来的林烨。   他从那边的阴影中走过来,看着倔强而坚强,他似乎又变成了二十七岁的林烨,变成了那个要担起一家子的重担的林烨,他从容淡定,不急不燥。   他和他们道谢,他说这边程序都差不多了,他说看一下林母待会去那边,他说之后没什么事要么他们回去吧,耽误他们太多事情,也太麻烦了。   他语气不疾不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   可是他眼角里明明藏满了疲惫和倦意,藏满了哀恸。   他走到林母的床前,他轻轻的叫着妈。他和她说都安顿好了,要她不必担心。   “爸挺好的。他回去了,去那边再不用受罪了,他放心不下你,咱也别让他担心。”他帮自己母亲擦着泪水,和她说以后有他在呢,不用担心。   他突然很害怕,他不能再失去他的母亲了,当年他们逼迫也好,不通情理也罢,他们终究还是心疼他的,还是为他好的,这他知道,也明白。只是他们给他的好和他要的好不一样。现在他装糊涂了,其实有的时候又何必活那么明白呢。他不恨也不怨,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他要走下去,敞敞亮亮的走下去。   他突然想起自己父亲走之前的样子,他几乎瘦的脱了人形,以前林烨小的时候总是怕他,他待他特别严厉。可是后来他病了,再不像过去的样子了,他甚至都不认得他了,不认得他最宠爱的小儿子了,他看着他一脸疑惑,他问他是谁,他又能是谁呢?谁又能这么任劳任怨的,打骂不走呢?   他父亲后来瘦的几乎没了重量,林烨轻轻一抱,就抱他起来。他面颊凹陷进去,骨头支在外面,手脚都细的不成样子了,他再也不是那个曾经严厉的父亲了,再也不是那个咳一下就吓得他不敢言语的父亲,他受尽了折磨最后到底走了。其实真走了,倒也安心了,不然每日心都悬着,怕一不留神他父亲就再不回来了。他父亲最后走的时候看着他和她的母亲,张了张嘴,去没能发出声音,他睁着眼,流了两滴泪下来。   他林烨没有父亲了,再也没有了。   他想倒地大哭,想像幼时失去心爱宝贝的孩子似得大哭。他想扑到母亲的怀里,说,妈,爸不要我们了,他走了。   可是他不能,他又怎么能呢,他长大了,他是一个男人了,他也快成父亲了。他母亲老了,她再不像是年轻的时候可以安慰他了,她也害怕,她也需要安慰,所以现在他要去安慰她,他要告诉她,也要她相信他,一切都会没事儿的,因为还有我在。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一切都会没事的。   他转身。出来。   苏问说他留下来陪林母,要林烨和陆衡去太平间和殡仪馆处理接下来的事吧。   苏问看这林烨说,相信我。   林烨点了点头。这一次他没在说感谢。他相信他,因为他也相信他。   然后苏问看着林烨和陆衡的背影远去,林烨微微端着肩膀,步子迈的开,他像是沙漠里绽开的最后一朵玫瑰,奔赴着一场属于他的战斗,顽强而决绝。   苏问突然不再担心那样的林烨,他相信,他会打赢这场战斗的,一定会的。   ☆、一世   五十   苏问第二天回到家里,睡了半晌,然后又醒了,林家人纷纷赶来,倒也再用不上他们,苏问直接请假了不去,陆衡因为有些事情要处理倒是又赶去上班。   苏问醒了就歪在床头,看着天花板,他打了两个电话询问了下一些事情,他给陆衡准备了个生日礼物,目前还在保密阶段,所以这些时日他倒也没闲着,忙来忙去的。   然后他收到了陆衡的早安,问他吃饭了没有,说是冰箱里还有吃的,要他自己热一下吃。他回了个遵命,然后倒果然起了身,按照某人所说的喂养起自己,然后他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夸说自己特别乖巧懂事。   然后他就窝在厨房刷起了手机,东西也不理,反正卖乖讨巧求表扬已经发完了,苏问就开始放懒。   结果没过多时陆衡便发了信息过来,叫他别刷手机,收拾东西,待会儿休息一下,乖。   苏问收到了信息当下四处看了看,那人并没回来,他心下嘟囔着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似得,诶,他哥太厉害了。   他看着那信息心里美滋滋的,翻来复去的读了几遍,看那人的说的话,想着他无奈又宠溺的样子。他这样想着就笑了,结果一笑刚才半杯水直接倒歪了,然后他就赶紧抽了纸巾来擦,想着他哥若在可能就会拍他头一下说他毛手毛脚。他心里回了句美人儿说的都对。   这会儿他男人又发了一条过来,两个字听话。   然后他水也不擦了直接回了过去,他说好,要他忙完了也好好休息,早点回来。   然后他就真的不再放懒,开始整理起来,他学着陆衡平日的样子,像是自己也变成那个人似得,或者那个人陪在自己身边似得,这样忙忙弄弄心下也分外开心和满足。   他后来起身靠在桌前,看着书桌发呆,他看到了之前陆衡送他的那副幼稚可爱的简笔画,如今被装在一个框子里面,倒是像幅大作似得,他拿起来端详了半晌,笑了一下,他似乎能够想到那个人画这些画的样子似得,然后他突然冒出了个想法,觉得倒也可行。   那天后来,他吃了晚饭,继续在桌子上“奋斗”,有些技艺生疏多年,倒觉得有些拿不出手来。他看了看手机,陆衡说要他先休息,自己待会儿回来,他表示自己会乖乖哒,然后就继续手头的工作。   他是想着画一幅画卷的,从幼时开始,一直到现在。开始废了几张线稿子,然后突然起了灵感似得飞快的画了起来。   幼时海滩边的离别。图书馆隔着书架的对望。食堂人群里的找寻。觥筹交错的日子。铺满桃花的小径。平日的嬉戏玩闹。动情的缠绵交融。   往事种种,历历在目。   后来他忙得累了,倒也没忘把东西收了起来,其实他做了晚饭的,开始还想着邀功讨赏,结果某人到底没回来,不过也好,多给他了点时间也好。   再后来他就在案前趴着刷两人之前的微信。   他突然想到那天陆衡送他这副画的晚上,他也在加班。当时两人还不算在一起,陆衡当时问他晚上吃什么,他其实之前一直在等陆衡的信息,看到手机震了一下,整个人弹了起来,他当时想了半天要回什么:太复杂的不好做,太简单又好像自己根本不在意似得,所以他想了几想,把手机摊在那里,好大的难题似得,他小心翼翼的想好了答案要发过去。刚想着要发过去。结果直接被告知晚上加班,不能回去。   那一瞬间他难过极了。就鬼使神差的直接发了个“今天加班,不回去吃。”他真的是不想加班。他哥要给他做饭,还问他的意见呢,说不准还有惊喜!怎么就加班了!他带着情绪发了过去,可是发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可能语气太生硬了,但他又想了一下,诶,算了,自己吃了人家的饭,又不给人家答复,在这没事激动个屁啊。   那天晚上回去,他小心翼翼的,结果那人看他这副样子估计觉得可爱,还偷亲了一下。当时他其实颤了一下,有点害羞似得,可是他抬头的时候却还是冷漠淡然。   太TMD的能装了,苏问心里吐槽自己。   然后那人揉了揉他的发,附在他耳畔说:礼物。   他觉得整只耳朵都热的烧起来,可是那人却转身,关门,不再回头。   那天晚上,苏问失眠了。   他好多年没有收到礼物了,这样的幼稚的却满心满意的礼物。吴弥也送他礼物,可是他总是花了大把的钱,买上香水领带之类,也算是用心用力,苏问每次说喜欢,可却不是真的在意,往往几日就丢在那里,不再挂心。在上一次还是季芮,她教他画画,也画给他看,他花了一个大的玩具汽车给他,然后还有一个真的汽车模型。再上一次是季振,送他的超人哥哥的礼物。   那一刻,他像是重新回到了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回到了他在欢快的时光。   如今,他也想给陆衡准备一个礼物,一个属于他们的礼物:一个家,和一份记忆和以后许许多多的日子。   他想像陆衡和他讲的那样,就那样随意的附在他的耳上,告诉他那两个字:礼物。   后来苏问就那么伏在案前睡了过去,直到陆衡回来轻轻的抚了抚他的头发,他才醒过来,他转头就那么看着他,看他站在那里,看着他,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很安稳,像是已经过了一生一世似得,然后他就那么枕在那里轻轻的笑了一下,陆衡顺了顺他的头发,半蹲下来,轻轻地说,“上去睡吧。”   苏问在自己的小臂上蹭了蹭脑袋,把那头毛蹭的飞了起来,然后转过头来,还有些迷迷怔怔的,说好。   他刚要起身,陆衡说他别动了,待会又精神了,他半蹲下身,说我背你过去。   苏问爬到那人身上,用手揽了他的脖子,他把头搭在宽厚的肩上,他感觉自己被抬了起来,安安稳稳的。   他的男人背膀宽厚,稳稳的背着他,向卧室走去。   他把脸侧在那人肩上,那人颈间有很好闻的味道,他一直闻不够。他找了很久,才发现可能是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他总是喜欢埋在他的颈间,感受他他的温度,因为那里有一种安安稳稳的感觉,家的感觉。   他像是幼时天黑下来,拉着他的手说,小北我们回家吧。现在他稳稳的背着他,和他说:北北,上来,我背你。   所以他像小时候那样,抬起头看着他,说好,他把手伸过去,伏在他的背上。   幼时的他拉着他的手一路往前走,把他送到家里。现在他把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给他,他让他带他回家,带他去一个温柔的夜晚。   他把他慢慢的放下,他开灯之前捂住了他的眼睛。   他告诉他,先别睁开,一会儿就好。   他的睫毛轻轻地扫着他的掌心,小刷子似得,调皮温柔。   他关了灯,把他之前弄乱的头发理好,他说我帮你先把衣服解了,你先睡吧,我洗漱一下就过来。   苏问在他掌心蹭了一下说没事,问他累么,洗漱一下休息吧。   陆衡半跪在床边,俯头看他,他刮了刮他的下巴,说自己下午休息过了,现在还好。   陆衡把苏问的扣子解开,要他出胳膊蹬腿的,饲弄孩子似得。   然后他帮他把被子掖好,然后转身要出去。   苏问拉着陆衡的手。   怎么了?他柔声说。   哥。他叫了一句。   嗯。   我想你。   他回身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说,就回来。   去吧。他放了手。   好。   陆衡回来的时候苏问拱蹭到他的怀里,小动物似得,后来他拉着他的手,说:睡吧。   好。   ☆、归途   五十一   林烨走的那天,陆衡和苏问去送,因为住的不远,想着他们东西多些,临时叫车倒也不方便。   那是苏问第一次见到林烨的其他家人。   他们表面上客气感谢,可是却又嫌林烨找了旁的人帮忙,说是不叫他们,家里父母也偏疼着,他们不给林烨面子,或者只是惯来的抱怨罢了。   苏问想着这是在讲当时林父还在时陪护的事情,可是林家的几个姐姐到底后来也没人管,事后却又怪罪林烨当时不叫她们。   林烨自然叫了,可是当时却没人理会,所以现在林烨委屈也好无奈也罢,却也没处说去。   林烨的大姐高中没毕业就赚钱供林烨读书,和林烨倒是半母子的情分,可是在家里林父林母说了算,也是家庭利益斗争的败者。所以后来林家大姐结婚便不太归家,她说林父林母偏爱着小儿子,以后便要小儿子养着他们好了。   林烨的三姐倒是较大姐在更小时得了更多的宠惯,可能是由于林烨三姐比林烨大的多些,那几年林烨家为了要男孩,罚了几罚,空了五年,才最终要到了林烨。所以他三姐在出生的头几年倒是享受了家里小女儿的待遇,万千宠爱,可是及至林烨降生,那些宠爱便一时去了,所以三女儿娇惯任性,读了个专科便直接从家里偷了户口和男人结婚不再归家。那男人也是个不靠谱的,平时游手好闲,林烨三姐最是怕提起自己的男人。   所以他们一家便也只有二姐,虽然从小最不受宠,可是后来偏还是她偶尔过来看望。但是和林父林母的关系依然不好,中间被气走过几次,林父走的那天便是一次,所以忙成那样,却只有林烨一人。   倒是多亏陆衡和苏问帮衬,不然的话,他林烨便是三头六臂又怎能怎么理得清呢。   林烨其实也是有些局促不好意思的,他觉得自己的几个姐姐到底上不了台面,在苏问面前总觉得像是低人一头似得,所以他不住的说麻烦,也小声的怪自己的姐姐不领人家这份情谊也罢,怪他也罢,可是到底回家去说,这样平白无故的说着,让人苏问怎么想。又怎么看他林烨,怎么看他这一大家子人呢。这样到底惹人笑话。   苏问开始其实不知道有这一大家子人,便想着帮些忙也好,若是知道是这么一大家子倒觉得自己不该掺和进来弄得两相尴尬。   其实之前林烨也说他的姐姐也是要提前走的,结果后来林烨一时也忘了直接随口说了出来,他们一听有免费的顺风车可搭,倒是都不走了,赖上了林烨。   林烨这样两边为难,倒是也没办法,只能自己难做。   苏问载了林烨和他三姐,车上林烨的三姐压低了声音问林烨,说是觉得前面的那人和刚才那个男人关系不一般吧,同性恋?语气里有些好奇的打量。林烨小声制止,问她回去的事情。想着掀过话头不提,他知道他三姐就是这样没遮没拦的性子,估计还打量着苏问听不见,偷摸的问他。他姐后来又趴过来和他说,要他少和这种人接触,没什么好人。林烨真的是恼的不行却又不能发作,他估计苏问听见了,他刚才从后视镜看了他们一眼,正好和林烨对上,苏问倒也没什么表情。林烨觉得他们家的姊姊真的是太上不得台面,也太给他丢脸,他林烨在苏问面前本来就被比照的没法瞧,这样一来,更是让人嫌弃,那一刻,他突然没来由的想起,怪不得陆衡后来和苏问在一起,他林烨在这样的家里出来,又能比这些姐姐好到哪里去呢,他自嘲的笑了一下,看着他三姐,故意提起了她家男人的事情,她要他在自己前任的现任面前丢丑,他便也要她尴尬下不来台。她三姐倒是一时住了声,不再言语,默默的望着窗外发呆,半晌,叹了口气。   苏问他们倒先到了,苏问和林烨拿着东西他三姐跟在后面,林烨其实是想和苏问陪个不是,到底是自己人说话让人难过,这个错总归是要他来揽。   可是他想了半天,及时到了候车厅才找出个空闲,和苏问道个歉。   苏问倒不甚在意。他说自己没什么,要林烨也不要往心里去。   他看着他,说自然不是你的过错。他和他说起自己小时候,说起那些他不会和旁人提起的过去,他说自己不过是表前面看着光鲜,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或许在一些不为人知的地方,他更是不堪。他说人总有难过的时候,有时候撑一撑就过去了。他说其实他挺佩服他的,他苏问若是临着这么多事情,肯定慌了。他说到慌的时候做了个一脸懵逼的表情,他看着林烨有些难过,便做了个调皮的表情。   林烨看到苏问和自己剖了心来说上这些话,他是知道他的那些尴尬和小心思的。他林烨这些天若说没有一点歪想头,也是断然不可能的。若是之前,他林烨还有一些未尽的心思,有一些没来由的挂念,苏问说了那些话,他彻彻底底的放下了,再不念了,也就再不怨了。   他看着苏问,怔怔的说了句:你们好好在一起吧。   他说他不想骗别人了,所以他可能得骗自己一辈子了。   他说人们后来总是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活成自己本来的样子,有的时候甚至成为了最讨厌的那个自己。可是也总有些人,他们能活出生命本来的模样,那些人总是让人羡慕的。   可是他现在也知道,那些人也不是生来就有这样的能力这样的勇气的,他们可能更勇敢些或者生来就更好运些,所以他也不羡慕他们,他只是想祝福他们,祝福他们把那生活活的更好一点。这样,他就心满意足了。   苏问看着林烨,出声应了,他说你自己自然也要好好保重。他没再劝阻林烨要怎样,他有自己的选择,他知道。   陆衡他们因为林烨二姐家的孩子落了东西,又回去取,所以后来才赶到,及至到时也没剩了多少时间。   林烨的母亲不再像是之前那样拉着陆衡问东问西,讲着讲那,她专心致志的和女儿吵架,说是刚才在那边有件他父亲的东西没带过来,她说她们不孝敬,说是老林死了也指不上她们,她说着说着就哭了,一个人抹起了眼泪。林烨忙着安慰林母,忙着在自己的几个姐姐中斡旋。   陆衡看着他们也差不多没什么可帮的了,便说自己和苏问先回去了,之后还有事情。   林烨不管自己的那一家子,他送出去半晌,和陆衡说了那句刚才和苏问说的话。   然后他说自己这次真的没办法感谢了,若是以后有机会,再答谢吧。他说到最后笑了一下,说自己就不客气了,先走了,他说自己一走估计那边就不哭了,这一回去估计又闹上了,他无奈又有点宠溺的摇了摇头,确是没有太多抱怨。   然后他们各自道了珍重分开。   陆衡在那里怔怔的看了片刻,他看着林烨穿过人群远去,最后找到了他的母亲和姐姐们,她们果然像是林烨说的,拉了他来评理,可是没说上半晌,就开始检票了,后来,人群熙熙攘攘推向前去,林烨和那一大家子的身影到底淹没在人群里,再寻不见。   苏问看着陆衡,凑到耳边说了句,放不下就追过去再看看,可能还来得及。我在这等你。嗯?   他虽说有一点醋意,可却是有点调皮的打趣。   陆衡转头看着他,说自己倒想起当年他和林烨在路上遇见他,当时林烨问他这人是谁,两人倒也看了半晌。他说若是当年早就知道,何必费上这许多周折,可是现在想来,即便当时他真的鼓起勇气和他在一起了,可两个人也未必真的能在一起,能走到最后。   苏问看着他说,所以现在这样挺好的,不是么。   陆衡看着他,他说起后来见林烨过得不好总觉得亏欠,所以也总想着补偿,所以这次便也因着苏问大包大揽的担了担子,放他去补那个当日的缺憾。苏问当时和他说,放心去吧,有他在呢。   所以他真的放心得下似得,因为他知道苏问在呢,他一直都在。   他和林烨当日分的难看,彼此都有那么多的怨言,而事到如今,那份缺憾像是被补全了似得,不再扰心,尤其是今天林烨和他说要他们好好在一起吧。林烨放下了,那一刻,他也不再扰心。   他知道苏问定然是和林烨说了什么,所以他怔怔的看着苏问,他说,“问问过来。”可是苏问却不讲他说了什么,他只是看着陆衡说,“我吓他说自己暗恋他,所以他就害怕了要我好好和你在一起了。”   陆衡看着他一脸胡诌没正经,真的是回去要好好收拾一顿了。   然后苏问看了他哥的眼神。“啊,我开玩笑的啊,有点过了啊。我错了,哥。”   然后陆衡也不理,径自往前走,苏问追了上去,“啊,你要么骂我两句,要不打我两下,别生气啊哥。回家,回家你想怎么招都成。”   结果陆衡回身一笑,“这话是你说的。”   “你怎么学的越来越坏了啊,和谁学的啊,真是,好想爆擂他一顿。”   “和你。”   “那也得揍,太调皮了。”   “算了,饶了他吧。”陆衡打量了两下自己一视同仁的狼崽子。和他打商量似得。   “嗯,那就饶了他吧,我听哥的,那孩子也挺可怜的哈。”   “嗯。”陆衡戳了戳他的头,就你话多。   “那你也喜欢。”   “嗯。”   那日后来,苏问和陆衡去了之前就打算去的展览,转了转,然后就在附近闲逛。   苏问突然想起林烨,想起在林烨面前软弱在女儿面前强势的母亲,她一直吩咐她们做东做西,倒是奇怪,恐怕是林烨父亲年迈弱势,林母便掌了家里的大权,在这样一个传统的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女人倒也都强势自立,个性都强,所以也便生出后来无人照看的窘境。苏问突然想着即便林父死了,林烨的日子不好过。他本来胆小骄纵,可和陆衡在一起却又会想自己的母亲那般管东管西和自家父亲的严厉,而陆衡的父亲却也是传统而怯懦但又强势,所以两个人对在一起难免生了矛盾。两个家庭的相似感却让两人莫名的凑在一起,可是让他们分开的却也是这份相似。这样想着的苏问,倒也觉得那生活的巨大循环分外窒息似得。人有的时候到底逃不过家庭和父辈带来的命运。他这样想着便转头看向陆衡。陆衡见他看过来,便问他在想什么。   “在想你。”   这话对也不对。苏问其实是有点调皮的故作神情,可是话一出口却像是真的深情似得。   陆衡像是被这话感动似得,揽了揽他的肩。   苏问知道他误会了自己,并没打算解释,他把手伸进陆衡的口袋里,与他十指紧扣。   苏问觉得其实有的时候感情却是荒谬,即便他和陆衡之间有那么多的牵扯,那么多的羁绊,倒也逃不过如此。便像是那一次,林烨结婚的时候,他其实是在感慨陆衡对林烨的感情,觉得自己冷血。所以便真的出言安慰。可是那些举动在陆衡看来,却是担心和在意。所以他一下子觉得他们的感情不一样了。其实很多时候爱情都是在这样自我感动中虚构出来的,但是苏问倒也不担心,因为他和陆衡之间倒也不仅止于此,这样善意的误会倒也是意外的惊喜。   他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人像是前世定下的缘分似得,再分不开。   苏问住了脚,脑袋一歪上下打量着陆衡。   其实,这是季振惯来的模样。   当日季振和陆衡斗法,不知怎么被他瞧见了,见着季振每每如此陆衡便拿他没办法,倒也好笑。所以这件事对他来说虽然棘手倒也不至于一直无法解决,其实他当时也有几分看好戏的恶作剧心态,倒是没想着把自己折了进去,所以后来倒也就快刀斩乱麻了。   陆衡问他:“当日季振来闹,你心底是怎么想的。”   “调皮耍赖还装乖,机灵劲儿比谁都多,偏还每日小白兔似得装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估计是上辈子欠他的了。”   陆衡笑了一下,苏问当日装着一副哥哥的样子,骨子里的顽劣因子在他这倒是暴露无疑。然后他想起苏问的样子,又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   苏问知道他是在说自己,倒也不知道他猜到几分,便直接一步跨在前面挡住陆衡的路,凑近了说:“不许拆穿我。”   这么霸气蛮横却又十足的撒娇,倒也只有苏问了。   陆衡看着他这副样子,觉得又可爱又好笑。想着凑近吻他一下,可是想着在外面便掐了掐他的脸,说不许调皮。   结果苏问直接凑上去呗了一下,那一吻调皮轻快,一触即离。   然后苏问便直接甩手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笑一下:“想亲就亲呗,掐我干嘛。”   要说耍无赖没脸没皮这点,陆衡还真没法和苏问比。   “比不得你。”   “当然比的,哥哥样样都好,尤其是老婆讨得好。”苏问这么夸陆衡当然不能把自己忘了,他说到最后,笑了一下,看着陆衡,“对吧?”这句话倒让人无从否认。   “对,就你最好。”   “知道就好。”   那人说着,骄傲似得,扬了扬下巴,陆衡顺势勾了一下,问他,“你哪好啊?”   “好多着呢,你就偷着乐吧。”   他这样说着,嘴角一歪,绽开一个笑颜,像是早春山上迎风的花蕊,明媚鲜艳。   他们嬉闹打趣也说起杂七杂八的闲事,聊起了上了年纪的老人,林烨的事情倒是给陆衡平添了几丝感慨,家里老人年纪大了,倒也该多回去探望。   他问起苏问,问他要不要和他回去看看。   他们谈起那些过去的日子,幼时的记忆。   苏问突然有些感慨,他住了住脚,盯着陆衡,喃喃的说了句:真好。   陆衡看着他傻愣愣的发痴,笑了一下,帮他整了一下衣领。   苏问把脸在那人手上轻轻的蹭了蹭,然后直接揽上那人的肩,欢欢喜喜的嚎了一句:抱着我们家美人儿回家喽。   “混小子,走路看路。”   “好好好,大爷说的都是对的,我这辈子啊都听您的。”   他们大步向前走去,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拖得长长的,那些身影交错在一处,分不清彼此似得走向前路,也走向归途。   ☆、尾声·白首   五十二   那年苏问二十七,刚入手一套房子,还在装修。他男朋友叫陆衡,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认识很多年了。他一般私下里叫他哥,撒娇耍赖时叫他衡哥或者老公,调皮放懒时叫他陆大爷,他叫他美人儿宝贝儿的时候他总是不大自在,害臊似得。他喜欢听他叫他苏问,叫他小北,叫他北北,叫他老婆,他声音低沉而有磁性,特别性感。   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可能活不了多久,其实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现在他尤其的惜命,因为他和自己说了要陪那人到老的,那人说老了以后即便他柱了拐棍,若是他调皮也要敲他几下。苏问说他老了应该不会调皮了,那么老了,怎么调皮的动呢。可是陆衡和他说,七岁看大,他一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想想也是,所以有时他甚至都想一下子和那人白头到老,去那看看,自己是不是还是那么的顽劣不化,浪荡不羁,他想要他拿拐棍敲他一下,心里发痒似得期待着。   那年夏天,陆衡带他回了幼时海边的渔村。   那里和过去大不一样了,现在也是一幢幢的楼房,绕了大半圈似乎又回到原地似得,城市化到现在倒是同质化愈发的严重,走到那里似乎都似曾相识似得。可是他也知道,那是那里,那里的海风咸咸的湿漉漉的,还是过去的感觉。   他见到了陆衡的奶奶,她现在不常住在这边了,她一般住在陆衡的父亲那边,或者其他的几个姑娘家里。这次回来倒也巧,还正赶上了。   陆衡拉他过来,问说老太太你看看这个人是谁啊?苏问倒有些害羞似得站在一边。   陆衡奶奶现在记忆大不比从前了,她总是忘东忘西的,东西放了转眼就忘。   我认识?倒是个挺俊的小伙子。   苏问叫了声陆阿婆,说我来看您来了,您还记得我么。陆衡奶奶现在耳背的厉害,所以苏问每个字都咬的异常的清晰,播音员似得,还得声音大点。   倒也没想,苏问这么一唤,陆衡奶娘居然认出他来,她看着他半晌,说:诶呀,这不是小北么,怎么长这么高了。   陆衡的奶奶比当年老去不少,脸上布满了皱纹,整个人弯的月亮似得,脊背高高的隆起。在苏问的记忆里陆衡的奶奶是个高高的个子,不太常笑,也不太喜欢小孩子闹,不过倒尤其喜欢他,所以他在陆衡奶奶那边从小就是受优待的。陆奶奶那个时候头发就花白了,如今倒也还好。现在的她整个人像是蜷了起来似得,个子倒不显高了,她像是一张充满了倦意的弓,她看着苏问笑了,那笑意顺着每一根皱纹蔓延,像是被风吹皱的湖水荡漾开来。   苏问说:阿婆是我,我是小北啊。她说了这句话,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他是小北,是那个在陆阿婆记忆里的小北。   陆衡奶奶拉他过来,说是要好好看看,说是这孩子好多年没见了,有时候她还记得陆衡小时候和小北在他们家附近疯的样子,居然都长这么大了。她说小北小的时候就是个漂亮孩子,长大了愈发的俊了,个子也长了,小时候就那么一大点,有时候找不着都。   陆衡在旁边听着也笑了,苏问小的时候是矮了点,但也不至于找不找啊,他们家老太太这形容词用的,真是绝了。他看着苏问应着,可是也有些一脸诧异的样子,估计也是不大明白自己当年到底是有多“营养不良”,找都找不见。   陆衡奶奶说自己现在记性不好了,什么东西转头就忘,可是以前的事情却是记得牢,看着他啊,就想着他们小时候调皮的样子。她也问起苏问的姥姥,苏问的姥姥后来搬离了这里,说是也很多年没见了,现在怎么样啊。苏问说她前几年去了。陆衡奶奶愣了半晌,嘟囔了一句,怎么就没了呢。   她说当年和她一起的人大多都不在了,人在这世上,活到最后身边的一起长大的认识的一个个都走了,慢慢的就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带着那些记忆,说给那些没经历过听不懂或者不愿意听得后人。再过几年,他们也没了,这些事情,到底也就没人再知道了。   陆奶奶身体还算硬朗,和苏问聊了聊,后来还问他说有没有女朋友啊,要讨个俊俏的。苏问其实有点尴尬,他惯来坦然,可是真的被问到了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陆衡从后面一拍他的头,像幼时一样,他把一直手臂揽了一下他的脖子,看着自己的奶奶,半开玩笑的说:老太太,您之前不是要看孙媳妇么,这不给您带回来了,小北从小就招您喜欢,人长得俊俏,您看这样的孙媳妇怎么样?   陆衡奶奶打了陆衡一下,说他讨嫌,还要小北别往心上去,他哥这么大了还是调皮。   苏问看着陆衡被收拾了,一边有些好笑,一边又有些难过。   他笑他在奶奶面前到底还是孩子脾性,他心里难过的是即便他有勇气像整个世界坦白,可是他到底不能和陆衡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然后陆衡奶奶接了话头又说了起来,说当年还真开过玩笑说是要两家定个娃娃亲,可是一生出来都是男孩,便说那就结拜做兄弟吧。这样也好,结婚还有离婚的呢,认了兄弟是一辈子的。   老人家倒也看得开,思想还挺新潮。   陆衡和苏问倒是都不知道这一说,听了也都心下诧异,原来彼此居然还有这样的一层关系在的。   这个话头就这么掀过了,倒也没落得尴尬。   那天后来,陆衡和自己奶奶说是要带这小北转转,他们家老太太还和当年一样,要他们早点回来说是要不就赶不上吃饭了。   陆衡突然想起自己奶奶以前一到饭点总是要去把在外面疯玩的他和小北抓回来,于是便笑着应了下,还转头看着苏问:听见没有。   哥,当年都是你拖累的我。   我怎么拖累你了?   因为和你一玩起来就忘了时间啊,这算不算。   算,必须算。   那就是了。   好,你说了算。   那当然。   陆衡带苏问到处转了转,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可是那些旧时的记忆还在,陆衡后来在这边又待过一段时间,记忆更深些,他指给苏问看之前的老房子,只给他看那些旧时的记忆。他说那里过段时间可能就拆了。   苏问看到了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拆字,红的扎眼。   他们走进去,那老房子已经破败不堪,上面长了青青的绿草,倒也盎然。那门打不开也关不上的歪在一边,玻璃都碎了。   陆衡带苏问进去,那里面阴阴潮潮的,浸了海水似得。有些东西倒还没变,阳光透过窗棱打过来,拉出光影,透过窗子是一株柳树,它如今还在那里,可是却比先时高了,之前似乎是一棵小小的,没长大似得。   木犹如此。   苏问拉着那人的手,叫着哥。   他说,哥,我突然很想你,不知道为什么,我拉着你的手,可是却还是想你。   他看着那人,埋在那人的肩里,时光居然过了这么久,他还想起最后那次回来,他从屋外一路小跑过来。他人小,跑的倒不慢,他从门口就在唤哥哥,他说石头哥哥我来了,小北来了。他高兴的跑着,像是没有什么事情能打扰这份开心似得。当时他还差点在门口的门槛那里绊了一脚,石头远远的看着他,学着自己奶奶的话喊他小心。然后石头把小北抱起来,摸摸他的头,叫他名字。他说小北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像现在一样。   居然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他已经长到了可以回忆二十年前的年纪了。慢慢的他就可以回忆三十年前了,四十年前了,他有点想不出等到他们老了说起过去的样子,那该是什么样呢。等到他们都布满皱纹了,等到他们牙齿都松动了,等到他们手脚都不利落了,那时他们又该怎么回忆这些日子呢。   可是不论怎样,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倒也不白白走了这一遭。   他以前从不信轮回转世,可是现在他倒希望可以生生世世的在一起,下一次他一定最开始就不放手,他不会再要他们错过了。   他这么七七八八的想着,有些难过的靠在那人的肩侧。   那人抚了抚他的背,他知道他有些触动,所以他也没讲话,只是吻了下他的发,抱着他,说,哥在这呢。   苏问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他说:石头哥哥,小北说过会回来的,小北没有食言,他回来了。我是你的小北,也是你的苏问。这一次,我不走了。   哥知道。小北从来不会骗我的。   苏问埋在他怀里叫了一声哥。   小北乖,不要哭鼻子。   那天,他们就那么沿着那条路走,像是幼年每次一样。   陆衡说,我带你放风筝吧。   后来,他们就放了风筝,那是苏问第一次放风筝,那天风好,风筝飞的高,像是他梦里面一样。   他常常梦到那个人,梦到那个海滩,梦到那个没有放飞的风筝。   那天,他像是回到了每一次的梦境,这一次,风筝高高的飞在了天空,而他却像是深深的沉在了地上,安安稳稳的,他不在飘在虚空了,他找到了落脚的地方,他停了下来。   他欢快的跑着,扯着风筝的线。陆衡拉着他,他们欢快的跑在幼时的记忆里,跑在熟悉的海滩旁。   沙子软软的,托着他们的脚掌,像是当年一样。   后来,他把那个风筝放飞了。   他们和它说,去吧,去告诉那年的小北和石头,要他们不要害怕,他们会长大的,他们会遇到很多的好的和不好的,但是别怕,他们会坚强起来的,那只风筝会飞上天的。   他们和它说,去吧,去告诉每一个梦境里的陆衡和苏问,他们最终找到了另外的那个人,握紧了那个伸来的手,不再放开。   他们和它说,去吧,去告诉每一个在时光的路口害怕的苏问和奔跑着的陆衡,要他们不必担心,那个人最终回来了,他们找到了彼此,他会会带彼此走出阴霾的,他们没再错过。   他们站在那里,看着风筝慢慢飞远,慢慢消失不见,它记得了,它告诉他们的。而且即便它飞的太远或者太近也没关系,他们也会长大会找到他们的,他们会知道的,一定会的。   苏问转过头来,看着陆衡,笑了。   然后他说,我有一个礼物,想要送给你。   他看起来很紧张,说话都有些抖,他一会儿说你看着我一会儿又说你先别看我。   然后他跪下来,不是那种耍帅似得单膝跪地,而是两条腿都正正经经的跪在了地上。他拿出一个盒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陆衡说:“之前一直觉得带着这个挺没意思似得,”苏问把那盒子打开,然后抬了陆衡的手,“可是到了自己,到底不能免俗。”他像是自嘲似的笑了笑,然后认认真真的说:“我十几岁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就喜欢上你了,可是当时怎么也不会知道,那再之前的十年和之后的十年竟然会有这么多的故事,若是当时有人和我说我会和这个人长长久久一辈子在一起,我肯定会骂他胡诌,可是事到如今,那些往日觉得荒诞的一一成了现实,我觉得自己再离不开你了,不论我是小北还是苏问,我都想和你在一起,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惯然记不得路,人生的路这么长,我怕一个人走迷了路,所以我想要问你,你愿不愿意陪着我,陪我着一起走。”   陆衡跪了下来,他看着他,看着他紧张的手脚都不知怎么放才好,看着平日里调皮浪荡没正经的他端端正正的跪在那里,他声音发抖,问他,你愿不愿意。   你愿不愿意,和我,走完这一生。   他总是调皮,还带着点孩子气,他刚才跪下的时候紧张的差点把自己绊倒。他有的时候浪有的时候甜,他有的时候强势有的时候温柔。他在他面前总是大大咧咧的,丝毫不加修饰遮掩。可是在大事面前他却从来都是他可以信任的爱人。他在每一处小细节上都顺着他,他说为了要他开心自己怎么都愿意。他经历了那么多的阴霾却还是这样阳光茁壮的生长着,无所畏惧似得。只有他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他又在乎什么。他想陪着他,像小时候那样。他想陪着他,在以后的人生的每一次路口,他都会抓紧他的手说,我在这。而他相信,他也会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给他力量,也给他臂膀。   他说我愿意。他说,你不会再迷路了,我也不会了。人生的路那么长,还好有你,还好遇见了你,   然后他得了令似得欢欢喜喜的把戒指套在上面,他仔细端详了下,说真好看。然后他要他也给他戴上。   然后他和他十指紧扣,他把那只手抬在阳光下,他看着,笑了起来。   陆衡偏过头去,吻他,他和他说:“我爱你。”   苏问回应着他的吻,他看着他,他用手抚着他的脸颊,说:“我爱你。”   后来他们分开了,苏问笑着看他,然后又说诶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石头,放在手里凉凉的滑滑的,细细腻腻的。   和上一次石头送给小北的石头像是一对似得。   那上面,正面刻着:衡&问,背面刻着:石&北。   苏问看着陆衡,说这是回礼,当初石头哥哥送礼物给小北,现在小北长大了回来了也要送礼物给石头哥哥。   而且这一次,他们的名字不再被那厚厚的石头所阻隔了,不再因为那厚厚的石头看不到彼此了,这一次他们的名字刻在一起,他们在一起了,不论在那个时空里。   七岁那年,他把石头给他,说,你看我们在一起了。   不对,男生和女生才可以在一起。   哦,这样子啊。   十七岁那年,他从书架的那侧唤他,他说苏问,可是当时脑中没头没脑的来了句我们在一起吧。   他觉得荒谬。   便没说出口。   二十七岁这年,他把石头交给他,说,我们在一起吧。   他说好。   于是他们就在一起了。   七岁的苏问说,哥哥我们回家吧。吃油焖大虾,红烧排骨还有可乐鸡翅。   十七岁的苏问说,今天没空。阿姨打一份番茄炒蛋,一份咕咾肉,一份可乐鸡翅。   二十七岁的苏问说,我们回去吧。待会儿晚了阿婆担心了,哥,我饿了。   八岁的陆衡说,好,回家,我要阿婆做给你吃,你要多吃点,长得和我一边高,还想吃什么?   十八岁的陆衡说,好,一样的来一份,对。我再加一份吧,你还想吃什么?   二十八岁的陆衡说,阿婆知道我们出来,待会去买点吃的,想吃什么,嗯?   然后他们的身影远去。   七岁的苏问和八岁的陆衡嬉戏打闹着跟在阿婆的后面,计划着明天早上玩些什么。   十七岁的苏问和十八岁的陆衡静静的站在食堂的人群里,遥望彼此,一眼万年。   二十七岁的苏问和二十八岁的陆衡并肩前行,他们牵着彼此的手,身影交叠。   人生路,你我相伴相随。   他和他,终于走到一起,走向许许多多未来的日子。   海滩边还留着两个人的脚印,它们被海浪卷着,去找回了二十年前的彼此,然后消迩不见,像是等待着下一次的回归。   至此以后,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八十年,年年岁岁,生生世世。   再不分离。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